25.25楼、26楼、27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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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期直播开始,汪鹤的开场白照旧一丝不苟的雷同且冗长, 只是在末尾加了一句:“本期终于不用淘汰了, 综合分数最高的练习生会成为李三双导演新片的男主角……那么, 我们有请第一组上台表演,鼓掌!”
上台顺序由抽签决定, 景泽第二组上场。
今天最辛苦的是柳予安,需要换三套妆发, 他和穆云海演完, 立刻气喘吁吁的跑进化妆间换衣服,一阵鸡飞狗跳后,又冲向后台。
景泽见他过来, 立刻从兜里拿出两张吸油纸递过去, 柳予安接过,在鼻翼和额头上按了按, 抬眼又见景泽不知从哪里端来一杯冒着热气的可可:“你没吃早饭?”
柳予安的确没吃早饭, 甚至连觉都没睡,一整晚对着某摊咸菜羞羞、愧疚、无措, 再羞羞、愧疚、无措……到了隔天早晨,小腿都软的直打摆子, 如此贪恋美色, 完全失去了一个演员的专业素养。
景泽:“喝点吧。”
柳予安伸手去接,两人的指尖轻轻的擦过,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麻瞬间穿透神经末梢, 让人控制不住的打了个激灵, 脸红心跳转头垂眸,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默契的再没有别人了。
场催在几步外叫人,柳予安赶紧仰头喝掉热可可,温度不高不低,凉冰冰的胃渐渐暖了起来。
景泽垂眸,声音有些紧:“纸杯……给我吧。”
柳予安没多想,把纸杯塞给他,然后匆匆忙忙的跟着场催绕到幕后往对面走去。
景泽垂下头,指腹在留有柳予安唇印的地方摩挲几下,这才悄悄地把它塞进随身的背包里,又把背包藏在台边的道具下面,仿佛做贼似的小心翼翼。
……
这期景泽饰演小偷徐三,柳予安饰演屋主何慕。
道具组在3分钟内搭建好布景,灯光变暗,大约能模糊看到人影的程度,表演开始。
徐三偷偷摸摸的从窗户翻进来,沾满泥水的鞋底一挨到地板,立刻落下半个肮脏的脚印,他脸上露出一点羞赧和难堪,甚至下意识用袖子去擦了一下,半晌才回过味来,讪讪的站直身体,开始偷偷摸摸的四处打量。
这是一间装修典雅的别墅,客厅摆着一套棕红木沙发,靠墙的位置有三排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电视墙下的木柜上放着一个零钱盘,里面有几张纸币和一些硬币。
徐三窘迫的搓搓手,脱掉鞋子走近零钱盘,手指轻轻的拨了一下硬币,然后抓起两个,停了几秒,才端起盘子,把里面的钱全部倒进口袋里。
“回来了?”从拐角走出一个男人,一身白色的绸缎睡衣,外面套着一件长款薄毛衣,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并没有太多的恐惧,目光平淡的好像面前这位突然闯入的流浪汉不过是错过时间,没来得及离开的友人。
“我……我……”徐三后退几步,手伸进口袋里似乎在摸索什么东西。
“你好,别怕,我是这座房子的主人何慕,”何慕的声音很温柔,似若暖阳安抚着人心,“你是想要钱吗?”
“我……”徐三垂下头,“我……要钱,要很多钱。”
“要不要喝点东西?”何慕试探的往酒柜走,见徐三没有阻拦,便放心的转身,从里面拿出一瓶酒和两个酒杯,“这个酒味道很好的,要不要尝尝?”
徐三奇怪的看他一眼,木讷的点点头:“只喝一点。”
何慕轻笑,倒了两杯酒放在茶几上:“自己选?”
徐三拿起一杯,小小的抿了一口:“好辣。”
“辣吗?”何慕仰头一杯而尽,上涌的辛辣感让他慢慢的眯起眼,“从没喝过?”
“这么好的酒,都是洋文,”徐三摇头,“见都没见过。”
何慕解开两颗扣子,白皙的锁骨在衣领下若隐若现:“为什么要钱?”
徐三沉默了好一会:“我……弟弟病了,需要很多钱,我……”
何慕坐直身体,拿起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要多少?”
徐三板着指头算了算:“3,不,4万。”
何慕偏了下头,眼眶有点红:“要是偷不到,你怎么办?”
徐三眨眨眼,神情呆滞了一瞬:“那,那就去卖苦力,我很结实的,什么都能干!”
何慕不说话,只闷头喝酒,就在他要倒第三杯的时候,徐三忽然伸手拿走酒瓶,小心翼翼的说:“不,不能喝了,会难受的,明天会难受的。”
何慕垂下眼帘,轻轻的呢喃:“这爱管闲事的毛病倒是一点也没改,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
徐三抱着酒瓶,想放下又怕何慕继续喝,不放下又觉得擅自拿别人的东西不好,因而浑身上下都像被针扎了似的局促不安。
何慕叹口气,走过去,一把抱住徐三,不顾对方的挣扎,抬头在那干裂的嘴唇上亲了一下:“傻瓜,你那混蛋弟弟早好了,所以不用担心,也不用再去偷钱了,知道吗?”
徐三手足无措的转动眼珠,当余光扫过何慕的眼角时,眉头猝然皱紧,焦急的去擦那快要落下的泪珠:“你别哭,别哭,我不偷,不偷了,这就走,放心。”
何慕的眼泪终是落了下来,他死死的抱住徐三,轻轻的叫唤:“哥,你准备去哪啊?这是咱们的家啊,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徐三愣怔,他不懂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胸口又闷又痛,缺失了太多记忆的大脑只剩下一个想法——不想让怀里的人哭,不想看到他难受,不想……他几乎是笨拙的搂住何慕,黑黝黝的手掌在衣服上用力的蹭了几下,这才放在何慕瘦削的背脊上,一边拍,一边说:“小弟不哭,哥哥回来了,不哭……”
……
弹幕在表演结束的那一刻喷井似的炸裂。
【啊……我快哭成狗了……】
【呜呜……李导是要拍这个吗?我一定买票去看!】
【这两个人好般配啊!糙汉攻x禁·欲受,咩咩……】
【想看完整的故事,想看!!!】
……
柳予安急着要去换装,没在舞台上停留。
黑暗中,他和景泽擦肩而过,手腕忽然被握住,一股强悍的力道带着轻微的疼痛扎进他如擂鼓般跳动的心脏,可是当灯亮起来的时候,周遭观众的欢呼和掌声迅猛的冲淡了所有的暧昧情愫,一切回归现实,一切似乎都是错觉。
柳予安垂眸盯着手腕,愤愤不平的低声骂道:“小混蛋,你又撩老子,总有一天老子要艹的你下不了床,管老子叫哥哥,爸爸,大祖宗才行!”
陆海在旁边听着,默默的撇过脸:真是有梦想,多少层脸都可以不要!
……
《hi,我的演员练习生》第一季圆满结束,景泽获得第一名,成为李三双导演新电影的男主角,三周后进组拍摄,李三双也当场宣布男二由柳予安出演。
景泽抱着工作人员给的花束走进柳予安的休息室,陆海看他进来,赶紧带着一众工作人员退了出去,临了不忘贴心的关上门,给足了二人单独相处的空间。
柳予安还沉溺在之前的表演中,见到景泽不由有些羞赧,尤其是手腕上的痛感仍像羽毛似的搔着心里的那点痒处,实在难受的不行,别说眼睛,连手脚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才比较自然。
景泽放下花束,从运动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盒:“这个,我昨天拿到工资了。”
柳予安僵硬的接过,愣怔良久:“我能打开看看吗?”
景泽点点头,垂下眼帘,用余光偷瞄柳予安的表情。
礼盒里是一套蓝色小白兔卡通睡衣和一个白色北极熊暖手宝,有那么一瞬间,柳予安差点保持不住微笑,谁能来告诉爸爸一下,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他是从哪里知道我喜欢这些的!
景泽紧张:“不喜欢?”
柳予安猛地摇头,笑容灿烂:“怎么会,我最喜欢了,你上次不也见我穿过同类型的款式吗?哈哈哈!”
景泽提起的心缓缓放下,嘴角不由一勾:“嗯,那就好。”
柳予安捏着暖手宝,不尴不尬的问:“你的钱包不是找不到了吗?”
景泽:“借的,今天还。”
“咚咚咚……”陆海在外面低声喊道,“导演叫大家合个影。”
“知道了!”柳予安把礼盒小心的放进随身的皮箱里,又拨乱密码锁,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够安全,左看右看间,景泽忽然凑过来,不知从拿找来了一块油布盖在皮箱上。
柳予安活像被人扒了皮似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烫的,他用力的咬了下舌尖,忍着痛结结巴巴的说:“那个,出出去吧,别让大家等太久了。”
景泽轻轻的“嗯”一声,在柳予安拉开门的那一刻,似是呢喃的自言自语道:“你喜欢,真好。”
柳予安一听这话顿时血气上涌,方才强压下去的冲动如狂风卷起巨浪般冲散了所有的理智,他不着痕迹的吸气呼气,右手指尖掐进手心都毫无知觉,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股想要回身吻住景泽的强烈欲·望才慢慢的散去一星半点。
他不敢回头,也不敢说话,几乎是一步一挪的走向演播厅。
景泽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目光痴迷而缠绵,又挺过了一次,好险……只差那么一点就暴露了。
******
11月中旬,李三双导演的新电影《真相》在江南小镇福安举行,因为题材等问题,开机发布会并没有邀请媒体,只是简单的发了个通告,连天地都没祭拜。
陆海从车上拽下昏昏欲睡的柳予安,想到自己凌晨2点被这祖宗叫起来改定航班,心里的那点火气就怎么都压不住:“你又喝酒了?”
柳予安揉揉眼睛,一边唇角勾起,笑得相当流氓:“没有。”
陆海捏拳头:“那怎么有酒味?”
柳予安:“喝了杯啤酒。”
陆海深吸气:“啤酒难道不是酒?”
柳予安不知死活的辩驳:“请问蜗牛是牛吗?酱油是油吗?姑娘是娘吗?”
陆海咬牙:“不是,对,都不是!”
柳予安一耸肩:“这不就结了,所以我没喝酒!”
陆海按住狂跳的太阳穴:“爸爸,你很牛,我看你待会见到小少爷,还能不能这么牛!”
柳予安一个激灵,站直身体:“什么小少爷,我的小景宝贝为什么会在这里?”
陆海扳回一城,舒爽的微微一笑:“不是您昨晚打电话给我,要求变更航班,和咱们小少爷来个不期而遇吗?”
柳予安抱着机场入口处的圆柱子,差点撞墙:“天黑路滑,这社会真他妈复杂!”
陆海拎着他的领子,把人往机场里拽:“不是社会复杂,而是您就是口深井,横竖都是二,还是看不到头的那种!”
两个人拉拉扯扯的办好登机手续,又迅速的通过安检,然后一头扎进贵宾室。
柳予安专门挑了个偏僻的角落,从包里翻出粉底准备补个妆,结果这化妆棉还没拿稳,就听到陆海热情洋溢的撩开嗓子,没有一丁点同事爱的喊道:“景总,我们在这呢!”
柳予安看着化妆镜里的宿醉落魄熊猫眼胡茬大叔,再度深深的感受到了这个社会的恶意,还能不能让人好好谈个恋爱了!
景泽来得很快,他已经整整3周没见到柳予安了,思念仿佛发酵的酒,醉得人差点失去理智。
“柳……”沙发上的人紧紧的捂住脸,身体蜷成一团,背光而坐,似乎并不愿意见到自己,这让景泽那颗簸荡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我去那边……”
“那个!”柳予安一听他要走,立刻放下左手,露出左边半张没那么肿的脸,努力的笑出一抹潇洒的气度,“小景啊,真是好巧呢,哈哈哈!”
景泽看一眼他身边的空位:“能坐吗?”
柳予安点头:“请,您坐,别客气哈。”
景泽取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保温盒,扭开盒盖子,鸡汤混姜的浓稠香味立刻扑鼻而来:“喝点。”
柳予安接过来,喝了一口,瞬即满足的眯起眼:“好好喝,感觉活过来了。”
景泽拿出纸巾,想帮他擦掉嘴角的油渍,可手臂抬到一半又转了方向,把纸巾塞进柳予安的手里,错开了那双漂亮眼睛里投来的好奇视线,淡然的说:“嘴上有油。”
柳予安傻乐,胡乱的擦了把嘴:“这汤是你熬的?”
景泽:“嗯。”
柳予安凑近一点,全然忘记自己满身的酒气和肿了一圈的脸,撒开丫子耍起了流氓:“专门给哥哥熬的?你怎么知道今天会见到哥哥,难道是做梦梦到的?”
“少自作多情了!”安虎终于冲破了陆海的严防死守,插着虎背熊腰唾骂道,“那是小泽给兰姐熬的,剩下点儿没喝完,怕浪费就带来了。”
景泽面对这样的拆台,特别想骂脏话,但教养礼貌不允许他欺负老前辈,因而只能口笨舌拙的努力弥补:“不是剩下的,没人喝过。”
柳予安牛气哄哄的扬起下巴尖:“没事,只要是你给的,剩菜我都吃得下。”
陆海懵逼的眨眨眼:这是表白了,这是表白了?
刚刚反应过来的柳予安:……老子说了什么,说了什么啊!?
景泽低下头,嘴角控制不住的勾起,关系又进了一步,很好~
安虎瞪大虎眼:有人要作妖,老子要誓死守卫小泽的安全。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此处单方面针对咱们的虎哥。
一上飞机,安虎就被陆海忽悠到了一边,等回过神来,柳予安已经安安稳稳坐在景泽身边,那笑容,那眼神,全部特别的找揍,但他不能揍,影帝和三级经纪人之间的差距,隔着十个太平洋海的距离,最重要的是自家摇钱树只会没情没意的提着裤子向美色狂奔,根本不会顾及他的死活。
柳予安悄然的侧过身,冲悲痛欲绝的安虎竖起挑衅的中指,满脸写着:来打我啊,打我啊,哈哈哈……
景泽扶额偷笑,好可爱。
柳予安挑衅完纸老虎,心情顿时大好,装模作样的从包里翻出一本崭新的世界名著,一口气翻到第45页,读了三个字后,睡意立刻铺天盖地的袭来,他赶紧用力的眨眨眼,用余光偷瞄旁坐的美少年,嗯,鼻梁好挺,眼睫毛好长,嘴唇好性感,怎么会这么好看!唉……还会读英文,英文?
柳予安咳嗽两声,假装不经意的问:“小泽,在读书呢?”
景泽合上手里的原文书:“有考试?”
柳予安“师味”十足的问:“哦,考试,会不会耽误你背剧本啊?”
景泽沉吟一会:“嗯,会。”
柳予安一听这话,瞬间开心:“其实我有一个背剧本的好办法,要不要我教你?”
景泽抿嘴,压回笑容:“好,谢谢。”
3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一向挨着座椅就能陷入深眠的柳影帝生生用爱情的力量克服了嚣张的睡魔,陪早把剧本背得滚瓜烂熟,但依旧装磕巴的景新人练了整整三遍台词。
等到下飞机的时候,柳予安只觉得整个人都在飘,眼皮重如千钧,再不闭上,下一秒可能会晕过去。
景泽取下背包丢给安虎,从柳予安的包里拿出墨镜和帽子帮他戴好,然后转身将人背起来,随口找了个不落影帝强攻面子的理由:“今天没时间去健身,会被李导骂。”
柳影帝舒服的哼一声:“那……哥哥就勉为其难帮帮你吧。”
……
傍晚,一路睡昏过去的柳哥哥终于在酒店的大床上睁开了朦胧的双眼,他看着天花板痴呆了好一会,才记起今夕是何年。
老子要和小泽一起拍戏啦,哈哈……听说还有床·戏呢!
手机铃响,柳予安拿起来一看,居然是景泽,他手忙脚乱的扭开床头的水,一口气灌下大半瓶,这才端正坐好,气息平稳的按下通话键:“喂?”
景泽:“要不要去转转?”
“好啊,好,咳咳……”柳予安矜持的收住声音,压制住过于兴奋的情绪,“我们两个人?”
景泽:“……你还想叫谁?”
柳予安:“没,两个人很好,你等我一下。”
景泽:“嗯。”
20分钟后,风骚版的影帝大人重出江湖,一身笔挺的修身黑色西装,搭配最新款的腕表,领带系得一丝不苟,头发梳得油光可鉴,一双桃花眼抛着让人心荡意牵的秋波,骚的简直没边了。
景泽低头看看身上简单朴素的运动服和白球鞋,心里想着是不是要回去换身衣服再出来?
恰好吃完饭准备上楼的陆大经纪很没眼色的看着自家骚气冲天的祖宗,认真的说:“你今天没有走秀的行程,不用穿成这样。”
柳予安:……走你妹的秀!
10分钟后,换上运动服的柳影帝终于和心心念念的小宝贝肩并肩的走出酒店,前往镇子中心的小吃街。
一路上为了找话题,柳予安可谓是费尽心思,从路边的小桥流水青石板,到白墙青瓦大宅院,口水已干,口舌却丝毫不停,不知不觉间话题慢慢的偏到大舅哥景晟身上。
柳予安指着路边炒面店的招牌:“这里有炒牛河诶,我记得第一次和景晟出去吃饭就是在一家粤菜馆,那里的炒牛河做的特别好吃,景晟每周都要去一次,后来那家菜馆的老板回乡养老,他还郁闷了好一阵子呢,要不咱们吃这个?”
景泽沉默良久:“我不喜欢。”
柳予安又四处看看,发现几步外有家卖炒饭的:“那吃炒饭吧?”
景泽的“好”字还没出口,又听见柳予安补了一句:“景晟也爱吃炒饭。”
这下他的脸彻底黑了,大哥果然是座山,坚定不移!
景泽:“不吃。”
柳予安:“那吃馄饨?”
景泽故作随意的问:“我哥也爱吃?”
柳予安点点头:“嗯,美食榜排名第二吧,第一名是西红柿鸡蛋面,还要加根肠。”
景泽心里一涩,完全没了吃醋的心情,大哥从小待他特别好,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只要他开口,大哥哪怕再喜欢,也会毫不藏私的全部拿出来,如果……
他偏头看一眼柳予安,如果他和大哥真的是两情相悦,那自己也只能好好地祝他们幸福,然后远远的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
柳予安左看右看,连续说了好些吃食,都没得到景泽的半点回应,他不由停下脚步,一把拉住呆滞的只顾往前走的人。
景泽转过身,逆光折射在他低垂的眼眸中,那里似乎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忧郁,看得柳予安心惊胆战,直觉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那个,你要是累了……”
“吃牛河,”景泽反握住柳予安的手腕,“再要份炒饭和馄饨。”
“嗯,好,你想吃星星……”柳予安及时咽回后半句话,痴痴的看着牵住自己的手,在心里默默的补完,我都会去给你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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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这部电影是现实向的题材,说的是记者许蔺在得到普利策调查性报道奖后收到一条匿名短信,“清水镇仁爱孤儿院的孩子被逼卖·淫”,他认为这会是自己事业的又一高峰,因而前往清水镇走访,期间遇到孤儿院的老师温晗,两人携手揭露真相的故事。
第一场戏选在凌晨3点左右开拍,温晗发现许蔺偷偷调查孤儿院的事,趁夜约他出来,两人发生争执,推搡中温晗砸碎了许蔺的摄像机。
三场试戏,李三双的眉心拧的几乎能夹碎苍蝇:“景泽,你要明确自己是个记者,追逐新闻是你毕生的追求,所以,当有人砸碎你最宝贝的摄像机时,你该有多么的愤怒,但我现在只能看到你软绵绵的拳头,你是早晨没吃饭,还是晚上在床上消耗……”
“咳咳……”副导用力的咳嗽,耳语道,“李导,好歹这是咱们小少爷,您骂归骂,别开黄·腔,成吗?”
“哼!什么小少爷,老子这只有演员,没有小少爷!”李三双低声发泄完,再开口时,态度依旧严厉,但用词上确实注意了不少,“景泽,你的表情很到位,但肢体动作不对,为什么出拳的时候会犹豫,啊?你要记住,对面不是你老婆,是一个无理取闹的神经病!”
神经病柳予安沉默一会:“李导,我有个问题。”
李三双不耐烦的说:“什么?”
柳予安颤巍巍:“听说今天有场床·戏?”
李三双:“你有什么意见?”
柳予安憋一口气,为了自己的福利努力坚强:“为什么我……那个,是下面的?”
李三双冷笑一声,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柳予安三遍:“就你这小体格,还想压谁,搞笑!”
柳予安:……来,我们打一架,你敢不敢过来?很好,不敢是吧,非常好!
第四次试戏,景泽拽住柳予安的衣领,毫不犹豫的出拳,拳风擦着柳予安的脸而过,还是没能按照导演的要求真打。
李三双这次气的直接摔了剧本:“你是不是小姑娘,你告诉老子你是不是小姑娘!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涮我玩呢,是吧!为什么不打上去,啊,为什么?”
景泽垂头沉默一会,转身走向墙边的沙包,用尽全力一拳砸在上面,瞬间,布袋破了个大洞,砂砾如水般流了一地。
全场静默半晌,副导战战兢兢的建议:“要不还是假打吧?”
李三双讪讪的“咳”一声:“嗯,柳予安,你教,动作给我麻利点。”
柳予安忍着笑把景泽拽到一边,等李三双走远,立马抱着肚子靠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宝贝儿,你看到李大爷的脸了吗?整个绿掉,哈哈哈……笑死我了!你牛逼,你太牛逼了!”
“小宝贝儿?”景泽嗓音低沉,勾魂似的磁性。
“额……”柳予安控制不住的浑身发颤,腿软的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哈哈……”
“你也这么叫大哥吗?”景泽问。
“哈?”柳予安眨眼,下意识的去摸景泽的额头,“孩子,你没事吧?我要是敢这么叫你大哥,一定会被他装进麻袋丢进公海喂鱼的。”
景泽认真的回想了一下某次某人醉酒后的画面:“你叫过他小混蛋。”
柳予安呆愣整整三分钟,终于从记忆的旮旯角里翻出某次醉酒后的画面,他当然不敢承认那小混蛋说的是谁,只能打哈哈道:“我不记得了。”
景泽坚持:“你记得。”
柳予安用力否认:“不记得。”
景泽沉默一会,冷不丁又问:“你不记得?”
柳予安猝不及防的嘴瓢了:“我记得,咳咳咳……来,哥哥教你怎么出拳比较真实还不疼,工作啊,好好工作!”
经过半个小时的手把手教学,景泽终于从十来次的背后拥抱中学会了出拳力度和摄像角度等专业、不专业的问题。
柳予安撇过脸,心猿意马的回味手心上美好腹肌残留下的余韵,嗯,当老师还真是一件很好的差事呢。
第五次试戏,顺利通过,李三双一声令下,正式开拍。
……
许蔺在距离木桥十来米的地方打开录音笔,然后快步走向等在桥边的人,凌晨5点,冬季的天空仍旧昏沉沉的,空气里透着湿潮的寒气,尘土斑驳的灯泡被晨雾包裹,忽明忽暗的照在那张忽然转过来的俊美脸庞上。
这是一个清冷的美人,有一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但投来的目光却几近凌厉,许蔺在他面前站定,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名片递过去:“你好,我是许蔺。”
“温晗,”温晗的声音不似他的气质那般冷气森森,轻轻软软,透着淡淡的温柔,他认真的读完名片,问道,“你是记者?”
许蔺痞气的勾起唇角:“我以为你早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好了,以前的事就不提了,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温晗抬眸:“离开这里,立刻!”
许蔺这次直接笑出了声:“不可能,不得到想要的结果,我是不会离开的。”
“你想要什么结果?”温晗似乎被激怒了,目光似冷箭般砸向许蔺,“你调查这些不过是为了得到新闻,再拿一个大奖,然后呢,那些孩子怎么办?”
“果然是你……”许蔺兴奋的拿起摄像机,“你知道真相对不对?我们谈谈好不好?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帮助那些孩子……”
“尽你所能?你根本不知道那些孩子经历过什么!混蛋,你们都是混蛋……不许拍,不许拍我!”温晗用手去挡摄像头,胡乱的推搡间,许蔺手里的摄像机重重的摔在地上,机身瞬时四分五裂。
温晗呆住了,许蔺也呆住了,他蹲下身,拿起摄像机,翻来覆去的查看了许多遍,坏了,确确实实的坏了,这个摄像机是他的幸运物,也是死去老妈送他的毕业礼物,他的第一个国际奖项也是用它拍摄的。
温晗眼含愧疚:“对不起,我不是……”
许蔺没等他说完,脑袋里的定时炸·弹就提前爆了,直接一拳砸在温晗的肚子上,温晗踉跄几步,反应过来后,也不甘示弱的扑过来,两个人几乎疯狂的扭打在一起,到最后完全失去了成年人该有的理智,像两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只顾着发泄心中的怒火。
……
“卡!过!”李三双满意的一拍手,转眼又觉得这样的表扬太过,于是赶紧补上一句,“小景还得在台词上多下点功夫。”
景泽点点头,扶起瘫在地上喘粗气的柳予安,仔细的帮他检查了一遍四肢、关节和颈椎,确认没问题后,才放心的跟着化妆师小姐姐去换衣服,徒留被摸遍全身的影帝大人一个人站在原地头顶冒热烟,羞涩了老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第二场戏是群戏,仁爱孤儿院的捐款是清水镇最大的收入来源,每年镇民都可以得到大笔的分红,当他们从院长那得知许蔺想要搞倒孤儿院时,立刻拿起武器集结在一起,试图将罪魁祸首赶出镇子,以此捍卫自己的利益。
昨晚刚下过雨,青石板路湿滑难走,破败的木桥虽然被工作人员加固,但面对200来个群演,仍旧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在李三双挥手示意过后,景泽牵着柳予安的手飞快的从巷子里跑出去,他们身后,200多个群演拿着各种扫把、拖把和农具不远不近的追着,3个大转弯,10条小巷,半个小时的奔跑一气呵成,最后来到木桥边。
忽然,意外发生了,群演后排的几个壮汉跑的太快,脚底踩到石子,猛地向前扑去,人群顿时如被保龄球砸开的瓶子,“哗啦啦”的倒下一片又一片。
柳予安恰好被几个群演围在中间,之前体力消耗过度,根本躲闪不及,直接被人撞向护栏。
年代久远的木头猝然承受这么大的力量,几乎在眨眼间断裂,碎掉的木屑淅淅沥沥的掉进冰冷的溪水里,紧随其后的是手臂如仰泳般不断挥舞的柳予安。
岸边惊呼声不绝于耳,李三双从凳子上跳起来,想去救人,可现场一片混乱,救援的人根本挤不过去,也就在这一刻,同样被挤到边缘的景泽突然杀进人群,一把拽住柳予安的手腕,脚踩桥面借力翻身,把人推向另一边,自己则擦着断裂的木头摔入水中。
“景泽!”柳予安顺手抄起一根铁棒狠狠的砸在一面破锣上,巨大的响声让现场立时安静下来,只剩他狠厉的大喝,“都给老子闭嘴,站好,能动的赶紧救人!”
“是!”向来以好好先生形象示人的柳予安突然变脸,威慑力比李三双这个惯来唱黑脸的强了不止百倍,原本混乱的群演有条不紊的展开救援工作,没摔倒的拽起摔倒的,没受伤的扶起受伤的,十来秒后,一条小路被开辟出来,等候已久的救援人员匆忙的跳进水里,互相配合着把景泽拖上岸。
柳予安一步步走向岸边,他全身都在发抖,景泽闭着眼,嘴唇发白,大腿外侧的伤口不断的往外冒着血,像极了上一世柳毅惨死时的模样。
“景泽……景泽!”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跌跌撞撞的推开挡路的陆海,旁若无人的跪在景泽身边,抓住他的手,“景泽,景泽!”
陆海求助似的看向李三双,李三双叹一口气,叫人找来屏风挡住了外面上百双眼睛的窥视,又命令副导挨个检查在场工作人员的手机,防止有人拍摄照片,泄露出去。
柳予安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只顾喃喃的呼唤景泽的名字,随着时间的拖长,他的眼神也越发空洞,仿佛魂魄都走失了一样。
“柳予安!……柳予安!”
“嗯?”
“我没事!”
柳予安慢慢的回过神,景泽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唇角微微扬起,笑得极为温柔,柳予安吸吸鼻尖,丝毫不敢用力的在那冰凉的脑门上拍了一下:“小混蛋,你真是一个小混蛋!”
小混蛋吗?景泽有些开心,这个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