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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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道兰总, 任性防盗。
锅里头噗噗噗地煮着豆浆,这豆子还是小太监早上起来现磨的。
她原以为古代的磨盘大约是磨不出特别细腻的豆浆来, 原因是古代的磨盘都是石头打就, 表面再如何也会有坑洼不平, 磨出来的豆汁总会掺杂着残渣的。
结果小太监把豆浆搬过来的时候吓了她一跳, 豆浆磨得十分细腻, 一点儿豆渣也没有,让她差点怀疑人生。
结果小太监告诉她这是已经过滤了七八遍的豆浆了……
等锅里头豆浆煮沸腾起来了, 她就开始点豆浆。
李时珍《本草纲目》中记载了豆腐的点发之法, 它始于汉淮南王刘安, “水浸硙碎, 滤去滓,煎成,以盐卤汁或山矾汁、或酸浆醋淀, 就釜收之。又有入缸内, 以石膏末收者。大抵得苦、咸、酸、辛之物, 皆可收敛耳。其面上凝结者,揭取晾干,名豆腐皮。”
她如今要制的,就是豆腐皮。
豆腐皮卷香馅,这在洛阳水席之中是必备的一道凉菜。
就连《红楼梦》里头也提到了一味豆腐皮包子。
另有, 白事之中, 别的都能少, 唯有豆腐与一碟子炒青菜不能少。
豆腐色白, 青菜色青,寓意死者一生清清白白,来去无忧。
也算是美好祝愿了。
从前御膳房也做过豆腐,留下了点卤用的酸浆,她就着点了豆腐。
等锅里头豆浆逐渐冷却下来,面上就凝结了一层豆腐皮儿。
沈如晦握着竹签小心翼翼挑起来一层,让它慢慢地变得干燥,成为最终的豆腐皮的模样。
一锅豆浆能起不少豆腐皮,她让小太监帮着她揭,自个儿开始收拾做豆腐皮卷香馅。
将豆腐皮切成大小相等的小块平摊着,上头搁一层调制好的馅,先将侧边折进去,再慢慢从头到尾卷成一个卷儿,轻轻压实,再用快刀切成圆片状,摆在盘子里头上蒸笼隔水蒸熟,浇上熬制的鸡汁放凉即成。
外面一层皮是淡淡的豆香味,咬起来也并不费劲,稍微用力一些就会咬开表皮,里头鲜美的汤汁立刻炸满了口腔,有香菇提香,猪肉鸡肉都是选用的最嫩的那一部分,各个口味不同的食材融合在一起,风味独特却又恰到好处,做成的豆腐皮卷香馅香味扑鼻,回味无穷。
另一个厨子朱赟也朝她探过了头:“嘿,怎么你就能想出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从来只知道这豆浆做了豆腐能做什么,却不知道还能整出这些!”
他啧啧感叹:“看来我这几十年还没你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来的阅历丰富。”
朱赟长的有几分圆润,平日里瞧着和个弥勒佛似的,为人向来温和。
他这话也不过是纯粹感叹罢了。
沈如晦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便同他道:“其实这不止是豆腐、豆腐皮,我还有不少其他的伴生的东西,您要是想知道等这事儿结束了咱们再探讨探讨。”
她这样坦然又大方,倒弄得朱赟一怔,这宫里头但凡有个手艺的谁不藏着掖着?生怕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譬如刘尚,每年年宴上那道八宝水晶鸭子为什么都是他来做?
因为他这手艺根本不外传。
独一无二的。
谁会想着给别人分享呢?
他惊讶的目光实在明显,沈如晦停了一下,想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这副表情,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她能大大方方分享出来,不过是因为这也不是她发现的罢了,这是广大华夏劳动人民总结出来的东西,虽说如今这个朝代不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但是既然也是华夏面孔、说华夏话,那分享一下也没什么。
她虽然如今是靠着这些出其不意的点子站稳了脚跟,但她也不能靠一辈子是不是?
她能把上下五千年的菜谱全背下来吗?
新点子总会有用完的那天,到了那时候她和其他师傅就是站在同一个高度上,自然也是要取长补短才有进步。
她手上没停,只略微抬头:“这才多大的事儿,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就算我今儿不说,日后你们也能摸索出来,时间问题罢了。”
朱赟点了点头,心里却承了她的情。
等沈如晦煮好了鸡腿剃掉了腿肉开始敲骨髓的时候刘尚才回来,脸色不大好看,刚才离得远,她也没听清。
刘尚在和杜易说话。
御膳房主要的厨子就他们几个,却有好几个不同的倾向。
方迁为人洒脱,却总爱听两句八卦,和沈如晦一样的立场,处于中立,谁的事儿都能听一嘴插一嘴,但也只是这样了,轻易不会参与进去。
朱赟看着笑呵呵同谁关系都好,其实心里保持的距离比谁都远,唯独和方刍关系要好一些。
至于杜易,她却没什么印象。
她刚升上来那天,方迁亲自来和她道了恭喜,朱赟是第二天在厨房里头碰见的时候给她道贺的,至于杜易,他是第二天晚上才让了个小太监送的升迁礼,规规矩矩的东西,一点儿也不出格,平日里见了她也是表情淡淡的。
为人看起来也比较正派,严谨沉默,多数时候是被人忽略的那个。
她今儿才知道他是刘尚的人。
俩人走了出去,大约是怕人听见,走的还比较远,她也只是将将能听见一点儿声音,模模糊糊从风里头传过来。
刘尚:“二皇子砸……皇上生……重新……”
若说刘尚的话是含糊不清的,那杜易的声音就完全听不见了,大约是特意压低了声音。
他好像说了一句什么,刘尚变得有点儿激动,声音开始尖利起来,还有点气愤:“当初都说了不要……谁让……私自……!”
除了这一句外,后头再也听不着了。
沈如晦却被这话里头的藏着的信息弄的一怔。
她洗案板的动作停住了。
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雾,大片大片的白色从门口争先恐后地涌进来,把周围人的身影淹没了,连他们的声音都像隔着长长的回廊一样。
雾里头忽然有人叹气,声音悠悠的,却又有几分尖利,像是指甲划过了玻璃,叫人泛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知道为什么,沈如晦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的眼睛,并且越靠越近,而她的眼睛突突作痛,仿佛快要裂开。
在她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背后忽然有人靠上来,一双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手是冰凉的,声音轻轻的。
“别怕。”
她怔住:“……777?”
背后的人身体略微僵住,“唔”了一声:“是我。”
他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话。
“别怕。”
她起身往外走,心里还惦记着那句话,便悄悄打听:“才刚用完膳,你们家主子出来过吗?”
小林子愣了一下,抿着嘴笑:“哪能呢?这么冷的天,主子又畏寒,一直都呆在屋里头。”
他神色不似作伪,话中又没有半分犹豫,倒是沈如晦自己把自己整懵了。
莫不是她喝了两口酒做了场梦吧?
她半信半疑回了御膳房。
这会儿天都快亮了,膳房里头还醉倒一片,浓烈的酒气飘出来,熏人的很。
喝的少的这会儿多少都有几分清醒了,匆匆忙忙收拾了去准备早膳。
沈如晦也去帮了忙。
昨天整个皇宫都有几分放纵,今天来领膳的宫女太监便有些晚了,沈如晦被支使着去给侍卫处的值班人送早膳。
侍卫值班的地方在乾清宫后头的小班房里。
大周高等侍卫都是勋贵子弟来历练的,类似现代上班前的实习。
在皇帝面前混个眼熟,日后好安排前程,这些侍卫也有权力参与政事。
皇帝也经常召集他们议事。
刘尚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什么,专挑这时候让她去送膳。
自从昨天开始落雪以后,这雪就没停过,越下越大。
等她领了膳盒绕了好远的路到了值班房的时候,并没有看见有人等在外头。
孤零零光秃秃的梧桐树矗立在院子中央,树根处堆了薄薄的一层雪,枝丫上时不时滴两滴雪水下来。
门上已经挂上了厚厚的毡毛帘子,她犹豫了一下,拎着膳盒走了进去。
里头点了细细的香,淡而疏远,还有一股轻轻的茶香味,像是君山银针的味道。
值班房由一道小门隔出内外,外面不过一个暖炕,上头一张小桌,摆了一壶茶水,一副纸笔,简陋的很。
她正欲叫人,那扇小门忽然打开来,从里头走出来个娃娃脸的侍卫。
他手上正拿着腰带,衣衫散乱,头发也乱七八糟的,见了她愣在了原地。
沈如晦没想到这时候了他才一副刚起来的模样。
两个人相顾无言。
门上的帘子忽然打起,一道低沉的嗓音随着冷风灌进来:“文景,我前儿和你说的那个……”
等人跨进来,看见他俩这副模样,惊了一下:“你们这……”
他五官深邃,模样清俊,观之如山野清风,却又看着有十分贵气,就算这会儿拧着眉的模样也显得好看。
那被叫做文景的侍卫尴尬地挠了挠头:“嗨!我才刚睡醒呢,听见外头有动静就出来瞧瞧,殿下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