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周一一到报社，李明安就发现白朵然所言不虚——她一进办公楼就觉着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带着探究，甚至还有人凑在一起在她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刚踏进报社，同公司的几个女同事立刻就凑了过来，用开玩笑的口气问李明安：“明安啊，上周五来接你的那个帅哥是你什么人啊？看上去蛮眼熟的。”

    “奥，”李明安把想好的托词说出来：“是我一个远房亲戚，听说我也在h城工作就来看看我。”

    “啊，真的假的？什么亲戚啊？看着不像一般人啊，总觉着在哪见过似的？”

    “是吗，可能是他着这一张大众脸吧。”一旁的白朵然汗。

    众女：“……”

    有个女同事不死心接着问：“我看着可不像一般人啊，且不说他那通身的气派，就他开的那车也得一千来万吧？”

    “奥，那是他老板的，他是一个司机。”李明安对自己的的解释很满意，恩恩，滴水不漏。

    “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嘛，看你挺朴实，不想是那种攀权附贵的人。”众女释然，各自散开了。

    李明安转头看白朵然，白朵然暴汗，对她竖了竖拇指：“你牛。”

    不管怎样这件事总算搪塞过去了，李明安松口气，只希望沈燕来是真让她得罪了，从此老死不相往来才好。

    往后又过了几个月，沈燕来果真没再来找她，李明安也便安心了。在这期间，她终于转成正式工了，工资涨了不少，各种保险公司也给办了，她也顺利发表了几篇文章，甚至还引起了报社主编的注意，和气的中年主编还夸奖了她，说她文章写得不错，有前途。

    一切都发展的很好，未来也会更好。李明安心想。

    马上要过年了，今年他们报社只给了七天年假，李明安并不打算回家——她知道自己的脾气，回去肯定还要和她妈接着吵，她也不愿意看她爸她妈和她弟父慈子孝，夫妻和睦，其乐融融的样子。而且前些天她妈给她打电话说她过年回家的时候就给她安排相亲，她已经说不出自己究竟有多愤怒，她是真不想见那一家人。

    李明安就跟她妈说过年放假晚，买车票不方便，她不想回去了。这样说的后果少不了要挨一顿臭骂，说她刚出去翅膀就硬了，不把家庭当回事了什么的。这样，母女两个少不了又一番唇枪舌战，不可开交。

    李妈妈最后发现她实在是劝不会来，就说让她过年买些礼物给老舅家里送去，人家稀不稀罕是一回事，但也是自己的一番心意。

    李明安惊讶地问：“为什么？不是说别去跟人家套近乎吗？”

    李妈妈恨铁不成钢地说：“谁让你去套近乎了，过年过节的你去看看不显得你懂事吗？你一个人在那边，和你老舅家走近点总没错的。怎么这么死脑筋！”

    李明安冷笑想，你们的志气也就这么点？总是说的好听，其实就是没门路，要不然不知道怎么攀权附贵呢。

    李妈妈又说：“你跟你姑父现在还有联系吗？”

    李明安愣了愣，问：“怎么这么问？”

    “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李妈妈说，“他前年在我们县里的的时候不是挺照顾你的吗？其实你这次去h城我也有意让你去找他，看看能不能帮你找个好工作，但总归关系还没亲近到那个地步，我也没好意思说。不过你平时常跟他联系联系，总没错的。”

    李明安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后来她妈跟她说了什么她也没听进去，胡乱应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如果，李明安充满恶意地想，如果她父母知道她对沈燕来怀的心思，不知道还不会让她去跟沈燕来亲近。或许，或许，他们原本就是知道的，他们或许巴不得她跟沈燕来真发展出点什么来，毕竟廉耻在他们看来绝没有真金白银来的实在踏实，让人着迷。

    李明安清楚记得，一次吃饭时，他爸妈的给她讲的个奇闻，他们邻村有个女孩子初中毕业后到市里打工，后来被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保养了。之后，短短两年，女孩子给家里翻盖了新房，还买了汽车，甚至还承包了一家砖厂。后来老头子玩厌了又给了三十多万做分手费。女孩家一时成了十里八乡最富有的人家。

    当时，李明安刚上高二，沈燕来还在他们县城监督工程，她那时和沈燕来还很亲近。她在县城上高中，半个月过一次星期，休息两天，每次放假都是沈燕来来接她——那时他还没换车，开的是奥迪a6。那在他们县城，也是首屈一指的车了，极引人注目。学校所有人都知道李明安有个长得比明星还帅的有钱的姑父，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李明安听到这个故事很嗤之以鼻，她厌恶地说：“真恶心，为了钱连人格都没有了。”

    她犹记得她爸爸云淡风轻地回答：“什么人格不人格的，现在干什么不是为了挣钱啊，你看人家年纪轻轻的就给家里创造了这么大的财富，这就是本事。跟你似的，不给家里挣钱，每年还要花这么多钱。现在这个这个社会有钱的才是大爷。”

    他妈妈在一边附和着，表示赞同。李明安说不出当时心里心里是什么滋味，沈燕来当时也在饭桌上，他闻言只是勾着唇一笑，看不出什么情绪，李明安却有一种恨不得就此死掉的心情——她觉着丢人，觉着这样的父母让她无地自容，觉着沈燕来一定会轻视他们一家人。

    她爸爸的回答也让她在不久之后，她爸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自己有多压抑多痛苦时，她心里并没有对他产生多少同情和理解，她甚至想：“不都是为了钱吗？装什么无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