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公主的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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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死了!”
好暗。
严卿卿费力地睁开眼, 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
许是天还没亮罢。
也罢,那就再睡一会儿, 也好晚一时面对……他。
她疲惫地闭上眼。三日前发生的一切,仿佛又出现在眼前。
身为长越国备受宠爱的小公主,严卿卿从出生起便事事如意。在宫中自然锦衣玉食,出嫁后, 她那能干的驸马文致宣也替她将公主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唯一的遗憾, 就是她始终未能有孕。
十四出嫁, 四年无所出。她与驸马偷偷请了大夫, 诊出她先天不足无法受孕。
严卿卿只觉天都塌了,一时之间几乎不敢再见文致宣的面。
驸马在公主房外苦苦哀求, 泪如雨下,表明心志:即便如此,他恋慕公主之心意无可转移,请公主万万不可自伤。
驸马的深情如一剂良药,慢慢医好严卿卿内心的创伤。随着时间流逝, 他们夫妻二人痛楚而无可奈何地接受了一生无法拥有亲子的事实。
但,他们当然也想拥有天伦之乐。
那年年底,驸马文致宣领回来一个男童。说是他偶然遇到的乞儿,与他一见如故, 想来公主一定喜欢。
这孩子八岁刚刚八岁, 出身贫苦, 样貌却精致, 身子也康健。岁数稍大一些,但他无父无母,自然一心侍奉公主,正可充作养子,承欢膝下。
严卿卿当时自己也还是个娇嫩嫩少女,看着已高过自己腰间的男孩,实在想不出要如何令他承欢。
但她还是禀告父皇,将他收为养子。从驸马姓,起名文铮羽。
——她从来都不会拒绝文致宣的任何提议。
一晃眼十年过去。昔日孩童,已长成身形修长的少年……三日前,正是因着这名养子,她才撞破了那样不堪的真相。
严卿卿合着眼睛,微微下垂的眼尾,无可如何地流下一滴泪。
虽然文铮羽与公主府的任何人都不亲近,她还是勉力想要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奴婢的哥哥领着给府里送炭的差使,家置在城南。他昨儿说,仿佛看见咱们公子进了甜果巷的一户姓周的人家……”丫鬟吞吞吐吐,“那家男人常年在外头做生意,家里只扔着个小媳妇。”
文铮羽十八岁,正是最易冲动的年纪。
听见身边的丫鬟萍儿这么说,严卿卿又是着急又是内疚。
文致宣领了皇室采买的活儿出了京,她无人商议,只好自己带着丫鬟出门,悄悄伏在巷口等待。
她没有看到文铮羽。
惴惴不安地等来的,是自己那本该在千里之外的夫君,一脸温柔地扶着面带病容的周家娘子,在门外略散了散心,又扶她回去。
忽而卷过一阵大风,吹乱了周家娘子鬓发。文致宣忙停住脚,小心翼翼地将她垂下来的一缕青丝绾到耳后 。
男子白皙的手指衬着女子满头青丝,触目惊心,对比鲜明。
严卿卿看在眼里,喉头一甜,哇地吐出一口血。
文致宣听到动静,回过头 ,正好对上她含泪的眼睛,瞬间面无人色——她永远无法忘怀,下一瞬,他下意识的动作 ,是将周娘子护到了身后。
……十年夫妻 ,他负了她,竟然还担心她会对他心尖尖上的人如何。
她若是那样的人,又怎会被他欺瞒整整十年?
“卿卿,是我错了。”虽是寒苦出身、却饱读诗书素来矜贵的驸马跪在她脚下苦苦哀求,“我也是不得已 ……我当年上京赶考的银钱,都是如虹所出,我万万做不出一朝发达便弃她于不顾的事……”
严卿卿靠着床柱,哭干了眼泪。她瓮动嘴唇,小声问:“那么当年,春日宴上……你又为何要留情于我?”
文致宣似乎怔了一下,好看的眼眸凝视她,深情地握住她的手:“卿卿,你不明白么?周如虹有恩于我,但我……我爱你啊。”
因为报恩,所以无法抛弃助他上京、随他私奔的周如虹;因为爱着严卿卿,宁愿舍弃功名、付出不可为官的代价成为驸马……
“卿卿,是我处置不周。你要打我骂我都随你 ,只求你明白我的心……”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包含痛苦。
严卿卿泪眼朦胧地望着她倾心爱了十年的男人。
文致宣的眼神那么诚恳,俊眉修目,迷蒙泪光中看来,依稀仍是当年春日陌上、碧桃春雨里含笑回眸的少年郎。
“那么,小铮呢?”严卿卿含泪问,“小铮他,他是……”
文致宣犹豫一瞬:“……他是我和如虹的孩子。”
严卿卿如遭雷击,眼前天旋地转,头脑一片空白 。
“卿卿,我是为了你好。”文致宣起身,坐到她身边拥著她:“你无法生育,我急得不得了,又不敢在你面前表现出来,怕伤了你的心,连买醉都只敢去如虹那里。有次不小心喝醉了,我看着小铮,便有了主意。”
男人观察她的表情,更靠近一些,温热呼吸几乎就在她耳边:
“小铮是我的儿子,品行不会有差,比旁系过继更好。如虹舍不得他,与我闹了好几场 ,但我总牵挂着你,硬是将小铮带进了府……”
严卿卿听到他为此和周如虹争执,终于在一片绝望里抓住些什么,含泪睇他:“真的?”
“当然 。”文致宣郑重道,“你瞧,小铮出生时我还未遇到你,遇到你之后,我与如虹也没有再……”
严卿卿隐约听懂他的言下之意,又怕是自己错怪 。她无助地咬着嘴唇,不知是该信还是不信。
“我视她为恩人,而非外室。”文致宣看她泪水渐止,诚恳道:“若非如此,怎会十年再无所出?这次我和小铮去看她,也是因为她换季时着了风寒,久久不愈,一时竟有些情急,才出去看她一看……”
严卿卿不知不觉咬破了自己下唇,口中泛起一阵浓甜血腥味。她恍无所觉,呆呆地坐着。
文致宣吻去她眼角泪水,又轻柔亲吻她微微颤动的长睫、小巧鼻尖、挂着眼泪的冰凉脸颊,最终含住她被咬破的唇瓣 ,慢慢吸弄。
“卿卿 ……”驸马的声音如同歉意又如同叹息,“少不经事,就原谅我这一回罢……”
严卿卿稀里糊涂被按进绣着缠枝莲的锦褥,很快便说不出成型的语句。
第二天,她在文致宣温暖的怀抱中醒来。
眉目清俊的男子一边为她揉按酸软腰肢,一边告诉她已经准备好车马,要带她去京外碧桃溪散心。
“那里是我们初遇的地方。”驸马的声音充满怀念,“你常说每次看到那漫山遍野的碧桃花,就什么烦恼都忘了 ……卿卿,你知道的,我最怕你不开心。我们去那里的别庄小住一阵吧……好不好,卿卿?”
严卿卿迟疑,手指揪紧被褥。
他道歉,哄劝,但始终没有告诉她这件事究竟要如何解决。
文致宣看一会儿她轻轻颤动的长睫:“我想将小铮也带去。”
听到这个名字 ,严卿卿心中百味杂陈。
文致宣看着她,缓缓道:“卿卿想必不愿再见他,以后 ,便让他住在别庄,无事不得入京,免得碍你的眼。”
“这怎么成!”严卿卿惊讶反驳 ,“小铮已到了娶妻的年纪,怎能住在那荒郊野外,不同人往来……”
“可我已经说了要他同行。”
“你真是的,”严卿卿嗔他一眼,“那便一道去吧,只说带他出去散心。”
文致宣动情地拥住她:“卿卿真好。”
最终,寻找回忆的两人行变成带着文铮羽 ,一道借山河秀色纾解心中郁气。文致宣说既为散心,又是近郊,无需兴师动众,只带了些许家丁侍女。
到得这里的记忆,都是清晰的。严卿卿记得小铮始终阴沉着脸不肯看她,也记得他们傍晚到达别庄……精巧的院落沐浴着夕阳,她在马车上掀帘望了一眼,残阳夕照,泼溅出如血光芒……
接着呢?
她不安地动了动肩膀,只觉得说不出的逼仄。
……接着,他们在别庄用了晚膳。晚膳中有一道蘑菇,极鲜美,她还专程问了是从何处采摘……
空气越来越闷。
严卿卿回忆到此处,自觉心情已经足够平静,摸了摸眼角,泪痕已干。该起身了……既然决定原谅,便不该再做出赌气的情状。
她勉强睁开眼睛,还是一片黑暗。
严卿卿不安起来:“阿宣?”
无人回应。
她放大声音,又叫了两声。
她听到什么,却并不是文致宣的回答。严卿卿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如同她幼时饲养的花鼠啃食松果,又像干燥的布巾摩擦桌面:那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几乎就响起在她脑后 !
严卿卿一惊,下意识要翻身下床。
她没能成功坐起身来。
动作太猛,她额头砰一声撞上什么坚硬所在,疼的她瞬间流出眼泪。严卿卿平躺着,将那剧烈的疼痛缓过去,忽然意识到什么,伸出手四处摸索。
左,右,上,下。
手指触摸到的,全是坚硬和冰凉。
她流着泪,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爆发出一连串凄厉的尖叫。
她竟然被关在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子里 !
*
别庄临着深山,山中有地热,极利锻体。
文铮羽天不亮便去山中练武,归来已是清晨 。
不远处传来压抑着的低声啜泣,他耳力极佳,听起来清晰无比。
声音来自父亲和公主的院落。
高挑少年厌烦地瞥一眼 ,顿了顿,转身走过去。
公主的两名贴身丫鬟正跪在门口呜呜哭泣。
文铮羽无视丫鬟惊惶的阻拦,直接推开门走进去。
“你在做什么 ?”
厚重木门在他身后关闭 ,屋内灯火通明。
文铮羽一进门看到的,就是文致宣站在棺材前弯下腰,用手摸索着缝隙的一副诡异景象。
公主别庄,哪里来的棺材?
“是你。”男人显然被吓了一跳 ,看到是他,又将肩膀放松下来,紧张道:“快来帮我看看,这棺材是不是没封严?我刚才好像听到 ……”
看着儿子的目光 ,他闭上嘴。
“听到什么?”文铮羽冷冷道,同时环顾四周 ,渐渐拧起一双利剑也似、直飞入鬓的眉毛:“哪儿来的棺材?薛长史那老废物终于死了么?”
不等父亲回答他,他已经意识到什么,大步走上前来:“公主呢 ?”
——他从来不叫严卿卿“母亲”,只随府中仆从,称呼一声“公主”。
文致宣愣了一下:“你问这些做什么?过来,帮我封死这棺材。”
“文致宣,你疯了!”文铮羽看一眼棺材,再看一眼他,凌厉的双眼中全是不可思议,大步走过来伸手就要去掀棺盖!
文致宣立刻拦住他,摇摇头,叹口气。
“小铮。”他用耐心讲道理的语气说,“你想清楚揭开这棺盖的后果。公主现在暂时不追究,只是因为她一时太过惊讶、没能想出到底该如何做。等她平静下来,你以为你、我和你娘还会有活路?你别因为严卿卿慈柔又愚蠢,就忘了她是长越的公主!她若将此事捅出去,我们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
“死无葬身之地?”文铮羽眼神带着嘲弄 ,“说得仿佛一国公主死于别庄,我们就能安然无恙似的。她蠢,皇帝可不蠢!”
“圣上自然英明。”文致宣说,“但自十年前,公主因下嫁于我一事同皇帝大吵一架后 ,两人便再未相见。你以为他会深究一个忤逆他长达十年的女儿的死因?”
他意味深长道,“乡野之间误食有毒的菌菇,也是常有的事。”
就在此时,他手按着的棺材发出咚一声闷响。
方才还气定神闲的男人突然紧张起来 ,弯着腰用手按住棺盖。明明知道里面有限的空间无法使力、更遑论关住的只是一名弱女子,他还是神经质地拿起一旁长长的铁钉,放在棺盖缝隙旁比划。
文铮羽目睹一切,冷道:“看上去这有毒的菌菇,食用的分量似乎不太够。”
文致宣烦躁地踢了棺材一脚。
“我当然不能去城里的药铺 ,这是上次出京在江颖府买的。妈|的,看我是外乡人,竟敢卖给我这种货色……”
文铮羽冷眼看着在公主面前一贯温文尔雅的男人如今躁狂的样子,心头意外地没什么强烈的感觉。
早在十年前,他就已经在这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男人身上明白了什么叫失望。入府十年以来,这滋味越来越强烈 ,他早已学会不对他抱有任何期待。
“别发疯了。”他粗暴地推开自己的父亲 ,一手扶着棺盖,“她的确蠢,不代表就该死。让开。”
“她已经死了!”
文致宣疯狂地一挥手,钉子洒了一地。
他冲着他怒叫,“你究竟明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公主已经知道你是我的种,她不可能再将你视如己出,封号、爵位、前程,这一切的一切她都不可能再替你争取 !皇帝再怎么厌恶公主,你也是入了玉碟的公主养子,将来要替公主供养香火。她现在去死,你去皇帝面前哭上一哭,说不定还能哭来一个小郡王的封号,你的前程也就……”
“我的前程,我自己会挣,犯不着爬女人的床。”文铮羽厌恶地看他一眼,继续发力,“她也不需要用什么香火。”
文致宣见他铁石心肠,干脆冲过去掰开他的手腕。
“别碰我 !”
文铮羽双臂一震,男人已经被掀翻在地。
常年吟诗作对的文人,完全不是他自八岁习武、高大健硕的儿子的对手。
文致宣踉跄着倒在地上,勉强爬起来看着文铮羽居高临下寒霜一样的脸,面色灰败,竟然落下两滴泪。
“为父都是为了你好。”他喃喃,“我苦读二十年 ,不过是个进士 ,在朝中不知熬多少年才能得个芝麻大的一官半职。尚了公主,我一生无法出仕,但你,我的儿子却能承袭爵位,从此世代清贵……”
“你不是为了‘我’好,你只是向往权势。”少年冷道,“自己没出息就指望我,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你!”文致宣怒极,看着文铮羽瘦削有力的身体,咽下已到嘴边的谩骂,勉强平静道:“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拼着千刀万剐挣前程,自然是为了你……”
“是啊,我是你的种。你带我来此,不就是想让我看到这一幕 ,让我明白你为我做了什么吗?”文铮羽凑近棺盖旁的父亲,充满恶意地勾起嘴角,冰冷的语气带着嘲弄:“知道吗,父亲大人 ……我既然如此不肖于你,我毫不怀疑 ,要不是你前几年遇到山贼伤了子孙根,躺在这里的就会是我……”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脸色一变。
棺材里清晰地传出来刮擦的声音,像是尖锐的东西划过木头,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文铮羽想象一下那可能是什么,脸色骤变,一把推开文致宣,手指骨节清劲,发力缓缓抬起棺盖。
“小铮!”文致宣跪在地上,几乎肝胆俱裂,“你恨我也罢,你想想你娘!她十月怀胎生下你,难道你要让她去死吗!”
宽肩窄腰的少年顿住。
文致宣满怀希望地看着他。
文铮羽回过头,他居高临下看着他,双眸中满是刻骨的轻蔑。
“我没有母亲。”
他冷冷丢下一句,双肩发力,用力一把推开沉重的棺盖。
……
天光乍破。
林卿卿的眼睛被刺眼的白光灼得生痛,瞬间眼泪汪汪。
在一片水汽朦胧中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的眼睛。那样冷又那样清,如同雪山中最干净的泉水凝成的冰。
她眨了眨眼,清泪滚落,对方已经不耐烦地眯起眼,伸手握住她的手臂用力将她提起来。
“好痛……”林卿卿小声低呼。
少年的手如同铁钳,箍得她小臂。
感官逐渐回笼:憋闷许久的呼吸不畅让她大口大口喘气,喉咙仍如吞碳般灼热,四肢僵硬酸软,而手指——
严卿卿死前过于恐惧的抓挠崩裂了好几片指甲,鲜红的血渗入粗糙木头,碎木屑和指甲扎入指尖,嫩葱似的手指鲜血淋漓。
十指连心。林卿卿痛的倒抽一口冷气,簌簌落下几行清泪。
“又没死,哭什么。”文铮羽不耐烦地看着她。
女子发髻凌乱,双颊憋出艳丽绯色,哭红的眼睛委屈地看着他,抽抽搭搭:“就是没死才要哭,人都死了,还怎么哭?”
文铮羽:“……”
严卿卿从前可没有这样伶牙俐齿。
他心里一动,看一眼棺材里的斑斑血迹,又看一眼倒在地上的文致宣。
驸马显然吓得不轻,他盯着刚从棺材里出来的严卿卿,那表情跟活见鬼也差不多了。她指尖往下滴着艳红的血,一滴落在他袖子上,文致宣本就惨白的脸瞬间又灰了一层。
“阿宣!”
林卿卿掉了好一会儿眼泪,像是终于发现他的存在,呜呜咽咽地俯下身伏进他怀里:“阿宣,吓死我了……我怎么会在棺材里?”
她低着眼,假装没发觉男人身体瞬间的僵硬。
文致宣呼吸都几乎停滞。他不可思议地抬起眼,对上文铮羽的目光,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件事:
人在棺材中,是否根本就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四目相对只一瞬,文致宣已经反应过来。
他伸出手搂住林卿卿的肩膀,哽咽道:“卿卿,昨晚那蘑菇有毒,你吃了太多,竟没了呼吸……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方才我恨不得一头碰死在棺材上,就随了你去……”
“阿宣莫要这样讲 !”林卿卿耸然一惊,泪眼朦胧地抬手捂住他的嘴:“阿宣要长命百岁 ,与我长长久久的过完一生 ……”
她指尖戳在他脸上,艳红的血渍染了他一脸 。此情此景,文致宣当然不会推开她,皱着眉忍耐住腥甜血液,与她深情对望。
文铮羽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面无表情。
“……蠢得无药可救。”
少年冷冷抛下一句话,转身离开,无视门口丫鬟的尖叫和惊呼。
林卿卿被文致宣抱在怀里,在他肩上若有所思地盯着逐渐融入清明晨光、消失不见的削瘦背影。
她没想到一过来就能见到文铮羽……那个鬼吏为她安排的完成元身心愿的计划里,最至关重要的人。
“卿卿,你没事就好……”文致宣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语气深情已极。
丫鬟们奔进门,跪在她身边放声大哭。她们都是自幼跟着严卿卿的人,严卿卿的安危便是她们的命。
林卿卿垂下眼眸 ,想象一下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文致宣此刻的表情,轻轻吸了口气 :“萍儿。”
“奴婢在!”
“我记得你会骑马。”林卿卿吐出一口气,感觉到喉咙剧烈的疼痛:“此处危险,你牵我的马,立刻进城,请袁府卫带足人马来别庄迎我回京!”
文致宣僵住,面色瞬间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