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舒寒黑着脸, “既然都知道我在躲你，你何必还来自讨没趣？”

    云中天：“……”

    云中天的表情僵了半秒, 复又笑嘻嘻的道：“别呀，小寒寒, 我就是想找你喝酒, 你看上次是我请客, 这次得轮到你回请了吧？”

    “不请，没钱。”

    云中天：“……”

    温舒寒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让云中天颇为无奈, “小寒寒, 就咱们这真挚的感情，亲密的关系，你说翻脸就翻脸,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温舒寒翻了个白眼，“麻烦你把话说清楚，我跟你之间没有真挚的感情, 也不存在亲密的关系，除了同僚关系之外，最多只是普通朋友好吗？”

    云中天见温舒寒的态度有所松动, 连忙发挥自己磨人的本领，嬉笑着上前扳过温舒寒的肩膀, 把她朝前推去, “走嘛走嘛！大不了还是我请客呗！”

    温舒寒：“……”

    还是无魂街的曹记酒馆, 还是上次的位置。

    温舒寒抱着胳膊端坐在云中天的对面, 脸色依旧冷然，“说吧，找我到底什么事？”

    云中天一龇牙，“嘿嘿，找你当说客啊！”

    温舒寒扯了扯嘴角，“那你找错人了，赶紧撤了吧，还能省顿酒钱。”

    “别别别！”云中天真怕温舒寒的牛脾气杠起来能立马就甩手走人，正了正脸色之后，安抚道：“不当说客就不当说客，你就听我唠叨几句，成吗？”

    温舒寒依旧抱着胳膊，微微扬了扬下巴，“唠。”

    “其实我真没想要跟于大人抢死神殿总管一职。”

    “哦。”

    “我也是被逼无奈的，你信我吗？”

    “不信。”

    云中天：“……”

    温舒寒耸了下肩膀，“你这些话跟欢说比较好使，跟我说没什么用，我是不可能去劝我师父不要对你介怀什么的。”

    云中天无奈地摇摇头，“于大人怎么想我并不重要，但你最好可以劝劝他不要继续跟帝君大人杠下去，胳膊拧不过大腿的。”

    温舒寒睨了他一眼，蹙眉道：“司马珺让你来当说客的？”

    此时酒菜上桌，云中天微笑着给温舒寒倒了杯酒之后，并未解答温舒寒的疑问，他与温舒寒碰了杯之后，转换话题道：“小寒寒，你觉得我这人咋样？”

    温舒寒抿了口酒，撇撇嘴道：“你是不是又搞错对象了？这话不是该去问欢吗？”

    云中天喝了杯中酒，笑眯眯地道：“可是人家就是想知道你怎么看人家的嘛！”

    温舒寒被云中天的“人家”两个字恶心到了，嘴角抽搐了一下，满脸嫌弃，“除了长相以外，一无是处！”

    云中天砸吧砸吧嘴，无耻地笑道：“能让你承认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可真是不容易啊！”

    温舒寒的嘴角抽搐得更严重了。

    “其实说起来，我也不是无辜的。”云中天神色一改，敛去了不正经之色，幽幽道：“帝君大人比较喜欢有缺点的人，于大人就是因为没有缺点，所以才被舍弃的。”

    温舒寒一怔，随后眯了眯眼睛，皱眉看着云中天，“什么意思？”

    云中天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拿到手中，却没有及时喝，只是盯着杯中的酒，一边用指尖摩挲着酒杯的边缘。

    “我从前，完全不是现在的性格，那时的我，甚至跟女孩子说几句话都会不好意思的脸红。”

    温舒寒翻了个白眼，“世风日下，最近喜欢骗鬼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

    “哈哈哈……”云中天笑了一阵，又变得认真起来，“我是说真的。我生前，有一个仰慕了很久的女孩……”

    这次，温舒寒倒是没再打击质疑他，只是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云中天喝了口酒，看向窗外的黄泉，目光深远，像是在看着什么不存在的景象。

    “我与她青梅竹马，但她家境优越，我们门不当户不对。我以为她对我无意，但后来有一次乞巧节的时候，她送了我一个亲手缝制的荷包。”

    云中天看向温舒寒，笑了一下，解释道：“在我们那，女子在乞巧节的时候赠送手工女红给男子，就表示对他有意！”

    温舒寒点点头。

    云中天又喝了一口酒，哂笑道：“你可以想象一下，一个自己爱慕了许久的人，忽然对你说她也对你有意，那种心情，该是如何激动庆幸！”

    温舒寒也跟着喝干了杯中酒，并从云中天的手中接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神色未变，眼神却有些动容，她瓮声道：“嗯，后来呢？”

    “后来她家人给她定了门亲事，是许配给一个年纪比她大一倍多的高官做妾，她跟我说她不愿意，所以我就提出要带着她私奔。”

    温舒寒微微挑眉，“然后……”

    云中天的面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语气亦是有些纠结，“然后我们约定好了时间地点，我还记得那是一个雨雪交加的日子，我在树下等了她一天一夜，她也没有出现。”

    温舒寒没想到看似纵横情场无敌手的云中天还有这么一段过往，忽然有点同情他，又有点想笑，但显然不合适，于是借用喝酒来掩饰上扬的嘴角。

    “第三天她成亲的当日，我去劫了她的花轿！”

    云中天眉头紧蹙，抿了一口酒继续道：“其实她一直没来，我就明白她的心意了，但就是不死心，想不通为什么明明承诺好的，又说变就变。”

    他神情苦闷，一脸郁卒，“可是我还没见到她的人，就被随从的护卫给打死了。”

    “噗——”

    正在喝酒的温舒寒忽然就喷了，她被酒液呛得咳嗽了好几声，才勉强平息道：“对……对不起，一时没忍住……”

    云中天：“……”

    更加郁闷了。

    望着云中天黑线的脸，温舒寒更加绷不住了，“噗——哈哈……哈哈哈……”

    云中天：“……小寒寒你过分了哈！”

    “……对不起……”温舒寒终于勉强憋住笑声，端起酒杯对他歉意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对，我给你赔罪！给你赔罪！”

    云中天勉强接受了温舒寒的道歉，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不满道：“麻烦你道歉的时候能不能走点心？有谁道歉的时候会笑得像捡了钱似的？你还想不想听后续了？”

    温舒寒拱手致歉，安抚道：“我真不笑了，你继续，继续。”

    云中天撇撇嘴又翻了个白眼，努力忽视掉温舒寒上扬的嘴角，正色道：“我死后入了地府，说是我生前没有犯下什么业障，所以这边决定奖励我担任死神一职，我那时也不完全知道死神是干什么的，就是听他们说的样子感觉这个职位似乎挺牛逼的，然后就这么傻乎乎地当上了死神。”

    温舒寒又想笑，连忙用手捂住嘴。

    云中天瞥了她一眼继续道：“后来我当了十几年死神之后，一次去人间执行任务，好巧不巧，任务的对象竟然是她。彼时她已是个中年妇人，再不复当初的清纯灵气，反而满身怨气，业障深重。”

    温舒寒皱眉，预感到接下来的故事不会轻松了，她拎着酒壶替云中天倒了杯酒，然后主动敬了他一杯。

    “她也认出了我，并且责怪我……”云中天叹口气，“她觉得如果当初不是我去劫亲，败坏了她的名声，她的夫家或许就会善待她……”

    温舒寒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结，“她怎么不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一个人的功德和业障不都是自己造的吗？”

    云中天摇摇头，“话是这样说，我们身为死神，也最清楚因果报应这回事，但涉及到自己身上，就……”

    温舒寒沉默了。

    “我看到她的【生死簿】上记录的那些业障，完全不敢置信，根本无法把那些罪孽跟曾经的她联系在一起。但或许人心总是复杂的，而且也总在变，可是一想到她即将要承受好几间地狱的刑罚折磨，我心里就严重难受得慌，觉得自己身为死神，却什么也改变不了，所以……”

    温舒寒忽然联想到自己也在为兰润庭的业障记录而忧心，甚至一度动了帮他作弊的念头，不由得试探着猜测道：“所以你改了她的【生死簿】？”

    云中天盯着温舒寒的眼睛看了两秒，然后点了点头。

    温舒寒倒抽了一口凉气，继续猜测道：“被司马珺发现了？他拿这个威胁你，所以你现在受制于他？”

    云中天苦笑了一下，“小寒寒真是冰雪聪明！”

    温舒寒一瞬间又觉得十分头疼了，她一手扶着额头，闭眼思量了片刻，再睁开眼时，已是一片凝重。

    “刘禁先前是不是也是因为生前事的把柄被司马珺握在了手里，所以受制于他？”

    云中天摊了摊手，“具体我并不清楚，但估计也是如此，他之所以不愿立于大人为死神之首，大概是因为没有于大人的把柄，觉得他不好把控，但现如今，于大人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碰到他的底线了，我担心……”

    温舒寒忽然冷哼了一声，“他今天那个样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云中天蹙眉，“你是说他发脾气？其实早在几十年之前，你还在幽冥深渊当中的时候就开始了，只不过最近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温舒寒皱眉沉思了片刻，忽然道：“你有没有觉得，他今天的状态跟我前段时间挺像的？”

    云中天一怔，“就是你上次说你想杀人那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