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旸沉默很久, 才回道：“是。”

    晚顾揉揉眉心：“你让白妈妈接电话。”

    白妈妈一接过电话, 晚顾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白恋婳的事情上，是我做得不对。”她一边说着, 车钥匙重新点火发动。

    对面, 白妈妈连连道：“不是你的问题，晚晚。你和恋婳合不来, 她城府深点，我们当初也没有做好——”

    “不, 就是我的问题。”

    晚顾再次打断她。她看过了之前, 原身白晚顾的网络日志。有些话, 她也想对白家父母说了：

    “从前, 我的生活方式确实不健康。您说得也没有错, 白恋婳的事情你们也确实没有处理好。

    “白晚顾这辈子前二十年, 被你们养成一个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结婚也是从一个笼子到了另一个笼子而已。

    “我并不喜欢钟旸, 但这是你们要求的、我回报你们养育之恩的唯一方式。和朋友一起醉生梦死，也只是逃避你们为我安排的人生的一种方式。”

    “晚晚，你说这些是在指责妈妈吗？”白妈妈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

    白爸爸也在一边怒道：“你的生活是笼子？你过去挥霍白家钱财的时候, 怎么不这么说？”

    晚顾轻笑：“是。这个世界, 只要自己不愿意，谁还能逼着谁去结婚吗？我当然也可以一走了之, 自己出来独立。但过去, 我确实是因为想要孝顺你们, 才选择留下的。”

    对面, 白爸爸嗤笑一声。

    白妈妈刚要张口反驳, 忽然想起之前钟旸和晚顾说话时那一句“我知道你喜欢独立”。

    白妈妈神色有些恍然。

    对面，晚顾听到了白爸爸的反应，也是一笑。

    她一边发动车子，汇入车流：

    “钟旸，曾经我为了维护婚约做出过一些事情，但那是因为我要维护我过去的生活。你不要误会。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真的喜欢过你。

    “至于白爸爸、白妈妈，曾经我一直以为，你们和白家就是我的一切。但后来，你们把我赶走了。

    “现在，我过得很好，你们也找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了。以后，有白恋婳孝顺你们——”

    “白恋婳心思大得很。晚晚，妈妈也知道把你送出国外的决定是太突然了。但是，你要理解妈妈。”白妈妈忽然声音发涩。

    晚顾也知道一些消息。白恋婳曾经和钟旸传过一段时间绯闻。后来，白恋婳直接搬出了白家，据说和白家父母感情都很淡。

    晚顾也不再让白妈妈多说了：

    “白妈妈，白晚顾愿意让你们控制她的人生，但你们却嫌她不思进取，只会吃喝玩乐。白恋婳是你们心目中更完美的女儿，她也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但现在，你们却又要嫌她不愿受你们摆布吗？

    “还是多珍惜自己拥有的。已经破碎的，就不要强求了。”

    晚顾最后说了一句：

    “既然钟旸已经接到你们，那我就不过去了。”

    然后挂了电话，想拨给戚云中。但钟旸的电话一直打进来，她号都拨不出去。最后只能给戚云中发短信过去说她有空了，等会儿在约好的地方见。

    然后，她开了飞行模式，手机终于安静了。

    她点开研究生偷拍的、戚云中的日程表，看到了戚云中关于“第六次约会”的安排。

    果然十分浪漫啊。

    晚顾一路带着愉快的微笑，驱车前往橡木酒店，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但等她到的时候，才发现，事情和她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啊。

    酒店已经打烊了。她进了大堂，只赶上了服务员正在收拾清理——

    戚云中包下了整个餐厅。大堂里，天花板下面垂着数百只折纸的桃心。但因为女主角缺席，这个精心布置的求婚现场，也就成了一堆等待被扫进垃圾堆的过期装饰。

    “女士，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助您的？”大堂经理迎过来问。

    晚顾摇摇头。

    她打开手机，发现自己飞行模式开得太快，给戚云中那条短信，没能发出去。

    时机已过，她还能怎么办？

    叹息一声，晚顾驱车回家。

    等她拐过公寓楼的走廊，却看到戚云中正等在她公寓门口。

    他背靠着她的房门，头微仰着。听到动静，他低头看过来。然后，长长的舒一口气。

    晚顾知道他要做什么，就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动，笑意从她眼中漾开。

    戚云中走过来，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只折纸的桃心。

    “你什么时候会折的？”晚顾伸手拂过他脸侧。

    戚云中微微侧头，追逐她的指尖，亲昵低语：“我一直都会。我没有告诉过你，这个桃心，你其实一直没有折完。”

    “嗯？”晚顾微挑眉梢。

    戚云中却单膝下跪，在桃心的两边尖角上，找准角度，轻轻捏开——

    桃心按照压痕展开，如一朵花蕾绽放。

    “晚顾，曾经我的世界被毁灭了，我也没有再活下去的打算。我只想收拾好最后的烂摊子，然后接受我的结局。”

    晚顾没有想到，他的求婚誓言是这么奇怪的开头。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戚云中，而戚云中也深深地注视着她：

    “但是你的出现，让一切从此不同。

    “在你面前，我从来只能束手就擒。我愿意付出所有来守护你。而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守护和陪伴，我就已经别无所求。

    “你赋予了我活下去的意义。

    “而如果你还愿意给予我任何一点微末的回应，我就已经置身天堂。若是我还能有幸赢得你的爱意和垂青，那我一生唯一的目的就已经实现。

    “你是我生命的起点和终点，你是我所有时光里的最深眷恋。”

    纸折的桃心，层层打开，露出包在里面的一枚戒指。他拾起那枚戒指，对着晚顾伸出手，眼底压抑着深深的渴望：

    “不论你的回答是什么，你已经拥有了我的心。接受或抛弃，都随你的心意。”

    晚顾嘴角深深勾起，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满盈。她伸出手，放在戚云中的手里。

    戚云中立刻拿起戒指，微微颤抖的把它推进它应该在的地方。

    然后他站起来，拥住晚顾。晚顾也环着他的颈后。缠绵的深吻之后，两人抵着额头，微微喘息着。

    “你得向我说清楚，‘世界毁灭’那一段是什么意思。”晚顾带着微哑的轻笑道。

    “当然。”戚云中回答。

    在他说话的时候，他们周围的一切，化为光点溃散。

    晚顾疑惑一瞬，随即大量的记忆回拢。在戚云中的调度下，她的灵魂创伤被一点点修复。

    晚顾记起了她之前经历的轮回、她和戚云中之间的点点滴滴。她忍不住低笑起来。

    戚云中的手贴在她的腰后，还在为她治疗灵魂的创伤。

    周围是一片传送中的白茫。晚顾把手抵在戚云中胸前：“我们这是脱离沙盒了吗？”

    “嗯。”戚云中说。

    “中央ai的问题也解决了？”晚顾问。

    “是。”

    “那接下来要做什么呢？”晚顾低笑抱着他。

    戚云中对她解释一遍系统原来的运行机制，然后道：“现在，零号ai接管了系统，我拥有对系统的最终控制权。但主宇宙和母星已经被中央ai毁灭了，不适合生存。”

    他说话间，周围传送的白茫散去。

    他们正站在一个伸出的悬崖前。晚顾抬头，看到脚下是一片城市的废墟。这个星球曾经的文明已经只剩遗迹。

    “你想要重建这个宇宙，或者想去其他宇宙都可以。

    “我只求你把我带在身边。”戚云中把唇抵在她额头上道，“我的世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

    晚顾把头放在他胸前。戚云中半抱着她，坐在悬崖前，继续治疗她的伤势。

    “也就是说，整个系统连通到的所有宇宙，我们都可以去？”晚顾问。

    “是。”戚云中召唤出零号ai。

    零号ai调出系统数据库，投影到晚顾身前，供她翻阅。

    “或者，你想要回家看看吗？”戚云中调出地球的影像。

    晚顾凝视片刻后，摇头，轻笑：“我在地球已经没有亲人了。”

    她抬头，把手放在戚云中的胸口上：

    “我不需要回家。你就是我的家。”

    戚云中眼中隐着微光，俯身吻过去。

    母星的废墟上，夕阳斜映着余晖。

    通往不同的宇宙的道路，都对他们敞开。

    在遇到彼此之前，他们的轮回，都是挣扎和流浪。而在这之后，他们的经历，都是探险和游玩。

    他们将要遍布无数宇宙、留下无数史诗传说的旅程，才正要开启。

    而在任何时候，当他们感到旅途疲惫，想要停留和休憩时，他们都知道——

    只需要一个回眸，他们就能在对方的眼底，找到归宿，在对方的怀抱中，抵达故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