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校庆结束的当晚开始, 组舞表演的视频像病毒一样被传播。

    仙气飘飘的服饰和布景，艺术彩绘一样的妆容，完全专业级别的演唱和舞蹈。

    别人家的校庆，永远那么精彩，羡慕不来。

    而在学校内网上, 所有人的关注点都是——燕婉和白晚顾到底是什么关系？论坛上，各种内幕八卦流窜，置顶帖还开放了投票，你觉得燕婉和白晚顾是情敌还是闺蜜？她们是在竞争还是合作？

    戚云中默默地勾了“闺蜜”选项, 然后看到投票统计页面，“情敌”选项压倒性的胜出, 心中非常不是滋味。

    “在看什么？”晚顾在他身后探一个头过来。

    “啊……”戚云中扣下手机，有点意外地看着来人。

    晚顾拉开他旁边的椅子，一边坐下一边用不怀好意地眼光看他：“躲什么？该不会是在看什么羞羞的视频吧？”

    今天是折纸社的活动日。

    因为折纸社只有两个成员，申请不到固定的练习室，所以他们只能在图书馆开展“社团活动”。

    但戚云中以为晚顾今天不会来的：

    “你不是要接受采访吗？”

    “是啊。”晚顾点头。

    电视台的采访是燕婉妈妈在牵线。她是知名的舞蹈艺术家, 燕婉也是要接过她的衣钵的。而燕婉第一次试手担纲编舞, 就赢得了如此高的关注。燕婉妈妈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等会儿有人会来学校接我, 所以我原本安排的社团活动行程只好延期了。”

    说着, 晚顾打开自己手机的邮箱。他们说好, 两人轮流安排社团活动。这次是晚顾安排的，已经邮件给戚云中了：

    《折纸社学期第二次正式社团活动流程安排》

    1、去小操场散步, 交流“折纸”想法。

    2、去后门新开的小电影院看场电影, 交流“折纸”想法。

    3、看完电影散步回家的路上, 交流“折纸”想法。

    “对了，那份流程表……你不用特意给‘折纸’打上引号的。”戚云中道。

    “你看的那份当然不用。”晚顾随口道。

    “还有另外一份吗？”戚云中疑惑地问。

    晚顾点到自己那份邮件，而她手里的版本是：

    《折纸社学期第二次正式社团活动流程安排》【备注：想一想高中生谈恋爱应该做什么事？】

    1、去小操场散步，交流“折纸”想法。【备注：樱花开了，一地粉红色，适合牵手散步。】

    2、去后门新开的小电影院看场电影，交流“折纸”想法。【备注：《鬼事》上映中，适合观影中被“吓到”后，一直被人抱着看完。】

    3、去河边散步，交流“折纸”想法。【备注：河边有冷风，适合在风吹过的时候，披上对方解下的外套并趁机拥抱接吻。】

    这份当然不能给他看。

    晚顾摇头，删掉邮件：“我只有一个小时，你有什么好想法吗？”

    戚云中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微微收紧：“我最近在设计一种折纸作品，本来想要下一次社团活动教你折的。”

    听起来有点无聊啊。晚顾转头，仔细打量他：“你不是真的喜欢折纸吧？”

    “我当然喜欢。”戚云中一边说着，一边从复习的试卷里，抽出一张薄到几乎透明的蓝色方纸给她，“折纸是一种把数学、几何、空间结构和个人审美完美结合的活动。这个折纸作品是……”

    “嘘！”对面的学姐，终于忍无可忍地冲他们两个人比划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啊……不好意思。”戚云中说着，示意晚顾拿手机，把折纸的设计图邮件给晚顾。

    晚顾打开一看，这是一个心形的折纸作品。一共……四百多个步骤。普通的方纸韧性不够，肯定是会在折的过程中裂开的。这个应该要用特殊纸张才能折出来吧。

    想着，她恍然的晃了晃刚刚戚云中给她的方纸：就是要用这种纸来折吗？

    戚云中点头。

    晚顾耸耸肩，把设计图打开，放到手边，对着设计图开始折。

    戚云中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她。

    她修长的手指，灵巧地翻动。偶尔有几个折法复杂的步骤，她会折错。但都不用他指正，她很快就会意识到问题，然后退回去重新折对。

    花了快一个小时，晚顾终于把最后一个收尾步骤完成。

    “折对了吗？”她愉快地对戚云中晃晃手里，外表精美、结构精密的心形折纸。

    “嗯。”戚云中点头，“你会看折纸设计图？”

    “早告诉过你了，虽然我主要随我妈，但我爸爸做这些也很厉害的，这点设计图我还能看懂。”

    她凑过去，在他眼前炫耀地晃晃折纸：“这个作品叫什么名字？”

    “叫‘此志不渝’。”戚云中低声说。

    “咳咳咳。”图书室门口，有人在大声清嗓子。

    戚云中和晚顾看过去，是沈爸爸。

    沈爸爸的神色中，有种压抑不住的满足和春风得意。

    晚顾迟钝的意识到，他大概是听到了“我爸爸也是很厉害的”那一句，然后误会了什么的样子。

    “沈叔叔。”戚云中站起来。

    “嗯。”沈爸爸故作高深地对他点点头，然后对晚顾招招手。

    一路上，沈爸爸不断自我肯定式的夸奖着晚顾的遗传天赋，同时各种旁敲侧击地提醒晚顾，女孩子要保护自己，不要在转校后还没有适应陌生环境的时候，被别人趁虚而入了之类的。

    “好的。”晚顾一边应付着，一边查看手机，随即一皱眉，“等等，停车。”

    姚雨刚刚通知其他人，她不能去接受采访了。而晚顾看了一眼隐藏任务，自从校庆演出后，每天都在微量增长的任务进度，终于停在了35%。

    *

    晚顾找到姚雨的时候，她正蹲在国乐社练习室的墙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听到声音，看到晚顾来后，她立刻大把大把地擦眼泪，瓮瓮地问：“你怎么来这里了？有东西掉了吗？”

    她一直披散的长发，被乱剪到只有寸许长。一头乱糟糟的发茬子，再也遮不住脸侧的疤痕。

    “我来找你啊。你说不去采访了？”晚顾走过去。

    “嗯。”姚雨点点头。

    “我这回没有跑掉，这个样子，怎么去？”她抓抓自己头发，吸吸鼻子，又说，“你不用担心我，我一会儿，嗯，就去图书室把上次看到一半的《美的历程》看完。

    “然后，我今天最有意义的、值得写下来的事情，就不会是我被人剪了头发，而是我看完了一本很好很好的书。”

    她一脸认真地看着晚顾说：“我就再哭一会儿。我不会让这些事情，打败我的。你不要担心了，快去——”

    “你为什么觉得，这个样子不能去？”晚顾打断她，挨着坐下，伸手摸摸她凌乱的发梢，“这个，不会定义你。

    “反而是对你做这些事的人，和其他有能力而且有义务阻止、却没有阻止它发生的人，应该在它面前，感到羞愧和无地自容。”

    姚雨立刻红了眼眶，一副努力忍住不哭的样子。

    “好啦好啦。”晚顾靠过来，一边拿出手机，搜出一个摇滚女星的图片，给她看。

    “我觉得她光头的样子很美。我就一直都很想试试剃光头，但一直没机会。要不，我们今天就把这件事情办了？你和我，光头上镜？”

    “我不要！”姚雨前面还在看照片，听到后面，一脸惊悚地推开晚顾。

    “那，你要和我一起去接受采访吗？先说了，你不去，我也不去了。”晚顾也很认真地说。

    姚雨又看看手机上，那个光头的女星，抽抽鼻子。想了想道：

    “可能，我把头发用发胶按下去，也还行吧。不过这个，”姚雨指着疤痕，“你可以帮我盖掉吗？”

    晚顾笑着拉她站起来：

    “如果你想要盖掉的话，是可以。”晚顾说着，把裤兜里那颗心形折纸拿出来，“这个，是我刚刚学会折的。”

    她们并肩一起往外走，晚顾简单的说了一遍折这颗心的过程的复杂：

    “设计这个折纸作品的人说，折纸是数学和几何的艺术。但是，我却觉得，折纸其实是折痕的艺术。

    “一开始，空白的纸张需要不断的折过、打开，留下一条条看起来没有用的折痕。而如果我们折的完全正确，那到最后，每一条折痕会有它的作用，合起来会变成完整的作品。”

    她指了指横在心形的表面上，因为她折错步骤弄出来的几条多余折痕：

    “但有时候，有些折痕，只是错误，只是干扰，只会破坏最终的呈现。我们可以用尽一切方法去忽略或者掩盖，但这些折痕却始终都会在那里。因为它已经发生过了，没有办法消除。

    “不过，即使有了几条不该出现的折痕，你觉得这颗心怎么样？”

    “很漂亮啊。”姚雨拨弄着那颗心形折纸，真的不觉得几条折痕有什么影响。

    “是。”晚顾揽着她说，“心很漂亮，折痕挡不住的。”

    姚雨埋头，盯着手里的折纸。

    “对了，它叫‘此志不渝’。我折的，送你了。”晚顾说。

    姚雨沉默良久，最后闷闷地“嗯”了一声。

    晚顾看了看隐藏任务，发现任务进度已经到了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