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距离实在是近得不能再近了。

    邵飞灼热的呼吸吹得程彦的耳根有些发痒, 他赶忙别过脸，伸手想要推开邵飞, 可硬是没推动。

    “祁林, 你别这样。”

    程彦这话刚一出口就后悔了, 没有半分威慑力不说，听上去倒像是情侣之间的欲擒故纵。幸亏是刚刚冲过澡, 脸上本来就泛着红晕，这才不至于让他在邵飞面前显得太过尴尬。

    “我还是喜欢你睡觉时的样子, ”邵飞忍不住笑道, “特别是你说梦话的时候。”

    说梦话？

    程彦的心马上提了起来，他眉心微紧, 有些心虚地辩解道：“你胡说，我没有说梦话的习惯。”

    “没有吗？”邵飞笑道，“那你听听这是什么？”

    邵飞说着松开了靠在程彦椅背上的手, 转身从书桌上拿起了送给程彦的手机，他用手点了点，很快就从里面传来了程彦有些低哑, 甚至是带些水汽的声音：

    “我喜欢你……”

    “别走, 别走！”

    “抱紧我……”

    程彦再也不能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听着录音。他站起身来一把从邵飞手中抢过手机, 颤着手快速地删掉了那段音频。他又怕里面还有, 赶忙又细细地查看了一下列表, 确定没有了, 这才长出一口气。

    “你删掉也没用, ”邵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反正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就是脸皮薄，不敢承认。”

    “你胡说！”程彦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他转过身来，握紧手机的手绷起了几道细细的青筋。

    看到邵飞依旧稳稳当当地靠坐在椅子上，程彦忍不住气得睫毛微颤：“我根本就不喜欢你，就算说梦话，就算说喜欢，也是因为梦到了邵飞，跟你没任何关系！”

    程彦不是不知道这话说出来可能会有些伤人，但他想到昨晚真正抱着他睡觉，真正吻他的人很可能就是祁林的时候，就觉得火大。

    是时候下剂猛药了。

    果然，程彦看到邵飞站起身冷着脸向他走来，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嘴里却不肯松口：“你生气也没用，我喜欢的人是邵飞，根本就不是你，我们只是朋友。”

    “说够了没？”

    看到“祁林”一抬手，程彦还以为这家伙恼羞成怒要打人，刚想做出动作跟“祁林”对抗，却发现是自己误会了“祁林”。

    那双抬起来的手，只是帮他把睡衣的领子紧上一紧，然后就松开了，笑容也再次出现在“祁林”的脸上。

    “那我们打个赌好了，”邵飞笑着拍了拍程彦的肩膀，“只要你给我机会。”

    “没有机会。”程彦想都没想就把那四个字脱口而出。

    “手机也还你，”程彦带着气拉着邵飞的手，把手机狠狠地放在邵飞的手上，“祁林，求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确实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但值得你爱的人不是我。”

    就在程彦说完这一句，打算从邵飞身边绕过去离开书房的时候，忽然听见邵飞压低了声音道：“阿彦，你有没有想过我就是……就是有点儿饿了。”

    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听得程彦直发愣：“饿了就吃点儿东西呗？”

    “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吃点儿？”

    邵飞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沮丧，多少次了，多少次了！

    直接说自己是邵飞，不行；现在故意想变成问句让程彦怀疑一下，居然还不行。

    该死的契约！

    一时间，邵飞觉得就算将小衰神千刀万剐也不解恨。

    “我……好吧，”程彦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是看到邵飞的样子，不知为什么突然就不忍心了，“那你想吃点儿什么？”

    “葱花炒鸡蛋。”

    一道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菜，但里面却满满的都是程彦跟邵飞两个人的回忆。

    葱花炒鸡蛋，那是邵飞跟程彦上初一的时候去活动中心实践，有一门课程是做菜。当时两个小家伙想到的最简单省事的一道菜就是葱花炒鸡蛋。虽然他们第一次做菜拿捏不好尺度，把盐放多了，可是两个孩子还是没舍得扔，硬是涮着白开水将他们一起做的第一道菜分着吃得干干净净。

    今天，当程彦听到邵飞想吃“葱花炒鸡蛋”，也是一愣，但邵飞既然说了，虽然程彦心里听着有些不舒服但还是跟祁林一起下了楼来到厨房。

    “咦？你俩这是想干嘛？”

    从外面回来的祁家大哥刚一进门就见到了让他莫名其妙的场景：只见邵飞的手里拿着两个鸡蛋，程彦系着条围裙正在涮锅。

    “大哥回来了？”邵飞笑着打声招呼，“我饿了，跟阿彦一起炒两个鸡蛋吃。”

    “可别逗了，”祁斌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你说你吃别的我还能信，鸡蛋？那可是你一口不碰的东西。”

    “那是以前，我现在就喜欢吃这一口。”

    邵飞一边说着一边将两个鸡蛋轻轻磕破去皮，装在事先准备好的小碗里，搅拌了起来。

    “行啊，”祁斌一听逗乐了，“那你俩慢慢做，慢慢吃，就是小心一样：别把咱家房子点着了。”

    哥俩儿的对话程彦听得一清二楚：看样子这祁林是没下过厨啊。

    欸，不对啊。

    当程彦无意间扭头看向“祁林”的时候，“祁林”那熟练的动作怎么看也不像是生手，真奇怪祁家大哥为什么那么不放心自家的兄弟。

    要说两个人的合作还真是相当愉快，不一会儿一道黄澄澄，泛着葱香味儿的炒鸡蛋就被程彦端上了桌。

    一道菜，两个人。

    程彦刚想把盘子推向“祁林”，却见“祁林”毫不客气地主动地先把盘子挪到自己的眼前。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程彦不由得怔了一下：

    “祁林”不是打算独自消灭那两道卖相极好的炒鸡蛋，而是正细心地将里面的葱花一个一个挑出来，就像邵飞一样。

    过了一会儿，当将葱花全都挑了出去之后，邵飞才满意地将盘子推到程彦面前：“都挑干净了，快吃吧。”

    “我不饿，不是你要吃么？”程彦不由得疑惑地看了看邵飞。

    “咱俩一起吃。”就像小时候一样。

    又来了，又是这种感觉。

    明明都那么像了，但偏偏就不是。程彦不断地在心里提醒着自己，坐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是祁林，不是邵飞，然而此时的祁林，举手投足间竟然全都是邵飞的影子。

    “阿彦，怎么了？”看程彦不动筷，邵飞索性夹起一大块鸡蛋就要往程彦的碗里夹，却被程彦扶着碗一躲，鸡蛋“啪”的一声掉在了桌上。

    “对不起，”程彦说着站起身，脸色很不自然，“你能不能别那么……对我？”

    别对我那么好，好到让我一看见你就想起邵飞。

    “阿彦……”邵飞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接这个话茬，心里想到的却是小衰神那张欠揍的脸。

    到底该怎样才能让阿彦知道是我回来了？高考之前，我可以用约定守着阿彦，但高考后呢？看阿彦的样子他是一定会离开祁家的。

    到时候就算我考上了s大，阿彦也不可能跟我走得太近。

    想起程彦特意帮他找的楚航的照片，祁林心里越发感到不安。如果楚航没有出现，程彦或许还是安全的，但现在两个如此相似的人在同一所高校，程彦也很快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注意到。

    而那个时候，他又该以什么什么身份站在程彦的身边保护他？

    “抱歉，”程彦低垂着头，“我有些困，想先回去睡了。”

    “那……晚安。”邵飞低声道。

    “晚安。”程彦点了点头，转身上了楼。

    “小衰神，看看你做的好事！”随后跟着上楼的邵飞，没有进卧室，而是回到了书房，他狠狠地关上房门，径直来到书桌前，抓起手机划开屏幕，狠狠地戳着小衰神的头像。

    “疼疼疼，你干什么呀你？”

    原本窝在屏幕里打着瞌睡的小衰神，被邵飞那粗.暴的动作硬生生地给戳醒了。糖豆大的眼睛一眨一眨地泛着委屈，两行面条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改契约！”邵飞顺手将手机扔到桌上，拉过椅子坐了下来，“立刻，马上！”

    “这又怎么了？”小衰神从屏幕里站了起来，拍拍屁.股凑了过来，“昨天晚上不是还好好的么？今天怎么火气那么大？”

    “你装什么傻？”邵飞的脸色冷得有些吓人，“刚才你聋了吗？我明明想说‘你有没有想过我就是邵飞？’，结果变成了‘有点儿饿了’，阿彦肯定又会以为我脑子犯病了。”

    看着小衰神一脸无辜的样子，邵飞的火更大了，他继续吼道：“跟他一起做葱花炒鸡蛋，本来就是为了让他想起我，结果呢？不用我说，你也知道阿彦怎么想的了吧？”

    “明明一句话就能让阿彦知道真相，”邵飞越说越来气，“可偏偏为了狗屁契约反倒把阿彦越推越远。”

    “那也怪不到我头上啊，”小衰神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鸡腿，在屏幕里边啃边说，“本来就是天机不可泄露，咱俩的约定就是你不能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因为你要是说出真相，不管是怎样婉转地说出，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本神仙。”

    “你们人类不是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小衰神舔了舔手指，似乎在留恋着鸡腿的味道，“对对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那我们神仙也一样啊，连让你知道了我的存在都已经违规了，要是再让第三个人知道，我这个神仙执照估计就真泡汤了。”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灰飞烟灭？”邵飞说着又狠狠地戳了下小衰神。

    契约，契约！又是那条契约！

    邵飞是真的恨死了那条契约，多少次，只要他能说出口，再加上点儿两个人之间特有的秘密，程彦就能相信是他回来了，两个人就不必想现在这般无奈。可是因为有那条契约，害得邵飞每次努力都无功而返。

    “你能不能别老拿这句话吓唬我呀？”小衰神撇撇嘴，躲到了屏幕的右上角，揉了揉被邵飞戳痛的脸，“大不了，我帮你再想想办法？”

    “你最好是想得出来，”邵飞的语气一点儿不像是在跟小衰神商量，“再这么拖下去，阿彦只会对我产生反感。“

    “我是小神仙，”小衰神嘟囔了一句，“又不是你的小奴隶，求神仙还这么凶。”

    “你最近似乎升级升得挺快？”邵飞的唇角突然微微一扬，只是那笑容在小衰神的眼里根本就是不怀好意。

    “你想干什么？”小衰神警惕道，“我刚升到lv8，你别胡来。”

    “我想干什么你还不清楚？”邵飞笑眯眯地拿起手机，用手指轻轻地戳着小衰神的脸。

    “算我怕了你还不成？”小衰神赌气地转过身，不想再多看邵飞一眼，“我们的契约中，你确实不能主动说出事实来，但我又没说程彦不能猜啊？你自己不会想办法让他猜到你很可能就是邵飞，让他主动问你，多简单点儿事？”

    “你说得容易。”

    邵飞白了小衰神一眼，他想着从恢复记忆之后，生活上的点点滴滴他都已经完全是本色出演，可是程彦呢？非但没有往那个方面想，反倒在心里跟他产生了距离。邵飞越想要靠近，程彦越是躲着他，邵飞甚至觉得他简直就是在吃自己的醋——

    如果阿彦没有那么爱以前的那个邵飞就好了。

    “错错错，”读懂邵飞心中所想的小衰神连忙转过身来在屏幕里比了一个大大的“x”，“你记住，现在你的身体是祁林的，小彦彦又不知道，你那么狂轰乱炸般地表达示爱，正常人都会被人吓到的。”

    “……”邵飞被小衰神这一句说到了心坎上，虽然他很讨厌小衰神说话的语气，但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全是事实。

    “谈恋爱也需要技巧，”小衰神看到邵飞的样子，忍不住得意起来，他用手一划，屏幕上瞬间多出几本书，“来来来，拿去好好看看。”

    “你要让我看这些？”邵飞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怒意，“你想让我做什么？”

    “当然是教你怎么谈恋爱啊，”小衰神一本正经地随手拿起一本，“这可都是小月老私下给我的存货，等等，抱歉、抱歉，拿错了……应该是这几本。”

    原来邵飞刚刚看到的是一些带颜色的小册子，光是封面看上去就特别辣眼睛。

    等小衰神换好书后，邵飞这才认真地看了起来。

    “好好学学吧，”小衰神一本接着一本给邵飞展示了起来，“这可是小月老哥哥几百年来撮合人间姻缘时总结出来的，你只要按照书上的方法做，准没错。”

    “无聊，”邵飞虽然冷着脸，可还是把那几本书保存并发送到自己的微信里，“怎么追阿彦，我心里有数，你快帮我想办法让阿彦能主动认出我。”

    “别急啊，”小衰神摆出一副凝神思考状，突然他糖豆大的眼睛亮了起来，“有办法了，我可以帮你入梦。”

    “入梦？”邵飞盯着屏幕里一脸兴奋的小衰神，有些不解地问道，“你是要带我入阿彦的梦？”

    “没错，”小衰神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虽然我能帮你读懂小彦彦的心，但是要让他主动发现你就是邵飞，至少要做到两点。”

    “快说。”邵飞着急地拿起了手机，贴近屏幕道。

    “第一，”小衰神咳嗽了两声道，“以祁林的身份进入小彦彦的梦，据我所知小彦彦一次都没有梦见过你。”

    “不可能，”邵飞地瞪了小衰神一眼，“昨晚阿彦就梦见我了。”

    “我知道，我知道，”小衰神解释道，“但小彦彦梦到的一直是邵飞啊，而你现在是祁林，你想啊，人类有一句话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现在小彦彦梦里想到的人全都是邵飞，请问，这说明什么？”

    “……”邵飞冷着脸，盯者小衰神的目光显得更凌厉了。

    “你瞪眼睛也没用啊，”小衰神双手一摊，“我说的都是事实，而且小彦彦那么有个性，他既不想给你假想的恋人当替身，他也不愿意把祁林当成是你的替身，这点你应该能懂吧？”

    “你快说该怎么办？”邵飞发现这小衰神的废话特别多。

    “办法就是先改变小彦彦的梦，”小衰神一脸严肃道，“他不是梦见的都是邵飞吗？你就让他梦见的都是你。”

    “你有办法让我入梦？”邵飞追问道。

    “当然，”小衰神的眼睛一眨一眨地泛着亮光，“不过嘛……”

    “别卖关子，快说！”邵飞有点儿压不住火了。

    小衰神星星眼一闪，用讨好的语气道：“那个，能不能在你的新手机里也装一个app？”

    “你要做什么？”邵飞有些奇怪地问道。

    “帮我做个推广呗？”小衰神解释道，“你建个微信公众号，附上我的二维码，把我发到网上去，让更多的人下载。”

    “你到底想干什么？”邵飞对小衰神提出的想法有些不明所以，“你的元神是在这部手机上，就算别人下载，还是要从lv0开始升级，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了，”小衰神兴奋道，“我发现在跟小彦彦互动的时候，他的情绪对我的影响特别大，只要他开心了，跟我互动的时间长，我这进度条增长得就特别快，反之这进度就像死了似的一动不动。”

    “所以你想让更多人知道你，跟你互动？”邵飞有些明白了小衰神的意思。

    “嗯嗯嗯，”小衰神连连点头，“没错，没错。这就像是你们人类求神拜佛，神仙的真身在天上，留在人间的不过是接受香火的替身。”

    小衰神接着道：“我的元神虽然在这部手机里，但别人下载之后，装在他们手机里的就相当于是我的替身，他们升级也就相当于我升级。”

    “反正我就这一个条件，”小衰神直着短短的小脖颈道，“你要是答应了，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入小彦彦的梦。”

    “好，我答应你。”

    邵飞的回答干净利索，对于小衰神的办法，邵飞虽然半信半疑，但现在也确实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邵飞决定还是要试一试。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真的重生在祁林的体内，邵飞也是个标准的无神论者。然而，自从他重生醒来，特别是前段时间恢复记忆后，真实存在的小衰神让他不得不承认这世上真有神仙这一说。

    当邵飞带着手机回到卧室，按照小衰神的指点躺在床上的时候，小衰神煞有介事地开始在屏幕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一些让他根本听不懂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你到底行不行？”邵飞睁开眼睛扫了一眼小衰神。

    “我当然行了。”

    屏幕里的小衰神，此刻看着就像水洗棉花糖似的，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圆圆的脑顶滚落下来，他在屏幕里一边煞有介事地比比划划，一边还不忘抱怨：“我现在的灵力有限，帮你入小彦彦的梦估计这段时间好不容易涨起来的灵力又都交代了。”

    不过小衰神虽然抱怨着，但却一刻也没有停止施法。

    不多时，邵飞就感觉身体似乎飘了起来，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觉自己全身都是透明的。

    “我这是怎么了？”邵飞赶忙问道。

    “灵魂离体啊，”小衰神气喘吁吁道，“可惜只能有两魂离体，要是……唉。”

    要是三魂都他妈能离体，我就不用这么费劲了！我也就不用被你压着了！

    想到自己的定身魂跟邵飞的定神魄还在祁林的体内，小衰神就觉得非常丧气。

    “那还等什么，”邵飞催促道，“还不带我入阿彦的梦？”

    “好，”小衰神嘟着嘴，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话音刚落，邵飞只觉得眼前出现一颗泛着蓝光的珠子：“跟紧我。”

    “你就是小衰神？”邵飞惊讶地问道。

    “没错，”那颗珠子地道，“其实本神仙神通大着呢，除了点子背，什么都好。”

    除了牛皮吹得厉害，别的没看出来。

    邵飞腹诽了一句。

    “难道你忘了我会读心术吗？”那颗蓝色的珠子倏地跳到跟邵飞同样的高度，带着怒意地质问道。

    “快走吧。”

    邵飞没心情跟小衰神再磨叽，当他来到门口刚想推门出去的时候，只听小衰神哈哈笑道：“喂，你现在只是灵体，是推不开门的，不过人类的这些障碍也拦不住你，跟我走。”

    果然当那颗蓝色珠子消失在眼前，邵飞略一咬牙也跟着毫无障碍地冲了出去。

    “怎么样？”像小衰神得意洋洋地笑道，“没骗你吧？不过待会儿入梦的时候，你可一定要跟紧我，每个人在睡觉的时候，定身魂都会善恶不分地驱逐想要进入身体的灵魄，所以到时候你必须听我的。”

    就在小衰神告诉邵飞注意事项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程彦的卧室。

    看见程彦的被子滑落到床下，而他整个人则将身子蜷缩在一起，两道好看的眉饶是在睡梦中仍然紧紧地蹙在一起，邵飞的心一下子就疼了。

    他刚想伸手去捡被子，就听小衰神无奈道：“刚说完你现在只是灵魄，根本就碰不到凡人的东西，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冻一冻又不会死。

    小衰神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

    “帮我想办法。”

    邵飞心疼地来到床边，想要把程彦搂在怀里，可是伸出去的手不过是从程彦的肩膀划过。

    “你不是神仙么？”邵飞扭头盯向那颗跳跃着的珠子，有些焦躁地问道，“你不是还有灵力吗？帮他盖下被子有那么难吗？”

    这要是以往邵飞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小衰神一定会气得炸毛，可是今天不一样。今天的邵飞看起来似乎远远没有那么坚强，他的眼中流露出的全是对程彦的心疼。

    那么简单的一件事，都不能帮心爱的人做，惯会读心的小衰神，自然读懂了邵飞此刻的无能为力。

    帮他吧，反正还有点儿灵力。

    小衰神想到这里，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的意念集中在一点上，从灵珠身上泛起的蓝光瞬间将落在地上的被子围住，不多时，就见那被子从地上慢慢飘起，一点点地飘到程彦身体的上空，接着又缓缓地坠下盖在了程彦的身上。

    “谢谢。”

    这是小衰神第一次听见邵飞对他说谢谢。

    “不用谢，”小衰神也难得大方了一回，“你别忘了回头帮我推广就好，今天我可真是废了不少灵力，好了，你先让开。”

    听到小衰神这么说，邵飞连忙向后退了退，那颗珠子飞到程彦的额前倏地一下钻了进去。

    “小衰神，”邵飞一愣赶忙问，“我该怎么进？”

    “你闭上眼睛亲小彦彦一口就进来了。”

    啊？这种入梦方式倒是新鲜。难道以后想入谁的梦，亲上一口就可以啦？

    “你想什么呢？”小衰神嘟囔着，“不是谁亲都可以，因为你俩的是恋人的关系，所以看上去就是那么……欸？进来得倒挺快。”

    小衰神本来想说“看上去就是那么简单”，结果“简单”两个字没出口就见邵飞的灵魄也跟着进来了。

    “怎么这么黑？”邵飞刚一进来，就仿佛置身于漆黑的暗夜里，除了那颗珠子泛出的蓝光之外再也看不见其他。

    “别急，这是定身魂。”小衰神解释道，“跟紧我，我带你去看小彦彦的梦。”

    邵飞“嗯”了一声，跟在小衰神的身后向前走着，不一会儿，那层浓浓的黑雾渐渐散开，又走了一段，邵飞的眼前豁然明朗了起来。

    “这是哪儿？怎么那么多的镜子？”邵飞仿佛置身于镜子迷宫般，他跟着小衰神穿梭其中，只见每一面镜子中都有程彦的身影。

    “这些是储梦镜，”小衰神道，“每个人一生做过的梦都存在这些镜子中，分门别类。”

    “邵飞你看，你看……”小衰神啧啧嘴，蓝光所指，离邵飞最近的几面镜子里几乎全是程彦跟他在一起的情景，“小彦彦真的好爱你。”

    不用小衰神说，邵飞也看得清清楚楚。

    在那一面面的储梦镜里，只要有程彦，就会有他邵飞。

    “邵飞你快看，”突然小衰神忍不住喊出声来，“那就是小彦彦正在做的梦，快点快点儿，再晚就来不及了。”

    邵飞抬眼一看，只见程彦正在跟同学们一道打篮球，那场景似乎是在高中的校园里。果然，在这个梦中也有个“邵飞”。

    “邵飞，”小衰神喊道，“我数三个数，你就往小彦彦梦中的邵飞身上撞，记住，一定要让小彦彦有种错觉，就是看上去似乎你跟邵飞合二为一了，记住了吗？”

    “啰嗦。”小衰神话音刚落，邵飞早已飞身冲了过去，就在与程彦梦中的那个邵飞接触的一瞬间，邵飞顺势就将程彦传给他的篮球接住，紧接着将一个非常漂亮的盖帽呈现在程彦的眼前……

    第二天，程彦起来的很早，他是郁闷醒的。

    因为他居然梦见了祁林。

    明明在梦中跟他打篮球的人是邵飞，他将球传给的也是邵飞，可是就在一个漂亮的盖帽过后竟然变成了祁林。这还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当时的情景就像邵飞跟祁林他们两个合二为一了似的，程彦忍不住心里一堵，人就醒了。

    他掀开被子坐起身刚下下地穿鞋，一抬眼就看见了昨天已经还给邵飞的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又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程彦的心里感觉更闷了。

    胡乱地去洗手间洗漱，又回到屋里穿好衣服，程彦这才拿着手机打算去找“祁林”：这手机他不能要，而且他甚至现在就想毁约。

    “祁林”学习那么好，留他在身边陪读分明就是个幌子，他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哪怕以后漫长的余生中只有跟邵飞的回忆，他也甘之如饴。

    “祁林”的爱，他要不起。

    程彦刚一推开们就看见邵飞正往楼下走，他没吱声也跟着下了楼。

    陈姨早就把饭做好了，看到两人马上说：“你们来的真是时候，馄饨刚好，慢点儿吃，小心烫。”

    程彦跟邵飞都道了声谢，陈姨笑着摇了摇头：“你俩跟我客气什么？”

    说着陈姨又开始准备煮下一锅，因为祁家现在属这两个学生起来的最早，特别是邵飞有早自习，程彦虽然没有，但每天都是杨叔过来开车送他们一道去上学，所以都得可着邵飞安排时间。

    “手机还你。”坐稳之后，程彦先把手机推到邵飞面前，然后才拿起勺子喝口馄饨汤。

    “阿彦，”邵飞的眼睛瞪着碗里的馄饨，却抬把手机又推到程彦跟前，“手机你就收下吧，我不会再说出让你你为难的话，做出让你不开心的事了。”

    邵飞的这句话简直太出乎程彦的预料，他有些不敢相信地扭头看了看邵飞，心里暗想：他这话是认真的吗？难道他想通了？

    “可能真是我的错。”

    果然，邵飞很快就给出了答案：“我只是太想那个人了，想到……总之对不起。”

    邵飞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手机我既然送给你，就没有收回的道理，你可以不要，砸了卖废铁都随你。”

    邵飞看也没看程彦一眼，但就是这样的一个态度，程彦忽然觉得这一刻有些心疼眼前的这个人。

    其实祁林也没什么错。

    真不知道他喜欢的那个人不是楚航还会是谁？

    程彦轻轻地叹口气，继续低头吃着馄饨，略一犹豫，还是伸出左手把手机拿了起来揣进校服兜里。

    但是，似乎从那天早晨开始，程彦发现“祁林”真的变了。

    不爱说话，不爱笑，样子看上去闷闷的。

    晚上到家，基本也不再跟程彦研究题，连答案都是自己对，程彦有一种错觉，他似乎被“祁林”屏蔽了。

    说来也怪，安静下来的“祁林”倒让程彦对他多了一份好奇心。看着总像满怀心事的“祁林”，程彦有时会反复地想着是不是自己那天说的话有些太过分？明明跟“祁林”现在的相处模式是他曾经最喜欢的，可现在看到“祁林”清冷的脸上没有半分笑模样，程彦的心里也不太好受。

    如果“祁林”真的就这么冷下来，也没什么不好。但程彦发现，“祁林”对他的关心倒是进一步体现在行动上。

    譬如早上，程彦洗漱的时候，他会发现早已有人帮他挤好了牙膏；

    吃饭的时候，他喜欢的菜一定会放在离他最近的位置；

    他陪祁林学习的时候，递到他手里的牛奶，都是稍稍加了糖的。

    程彦知道，这是祁林对他的另类关心，要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但程彦却觉得受之有愧，毕竟自己并不是祁林真正喜欢的那个人。

    清醒的时候祁林的做法还算容易理解，但问题怪就怪在不知道为什么，连着半个月，程彦晚上几乎天天都能梦到祁林。从开始明明梦见的是跟邵飞打球，一转身就变成了祁林，到明明是跟邵飞一起参加围棋比赛，在就快分出输赢的时候，程彦却发现对面坐着的居然是祁林。

    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有时候做梦梦见跟邵飞一起泡温泉、一起游泳、甚至一起沐浴，梦中的邵飞总会在不知不觉中变成祁林——

    真是见了鬼了。

    这奇怪的梦一次两次还好说，然而几乎每晚都做类似的梦，程彦觉得他都快神经衰弱了。

    而现实中的祁林跟梦中的祁林对他的态度反差却又那么，程彦忍不住安慰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能是最近想祁林的事想太多了，所以做梦才会梦见。

    还有一件事也挺奇怪，程彦平时很少点开手机里的那款小衰神在线养成系统，顶多每天用来背背单词。可他发现，这款app自动升级的频率特别快，小衰神的等级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竟然迅速地升到了lv20。

    里面的菜单也丰富了许多，增添了诸如生活指南、围棋天地、音乐沙龙等等的版块，有一回当程彦回书房等祁林的时候，点开小衰神，发现里面又多了一项：

    百味书斋。

    程彦喜欢看书，对新增的这个选项自然非常感兴趣。但当他点开一看，发现里面并没有什么文学名著，而只是一些网文。

    程彦不怎么喜欢看网文，他随手点开了几本只稍稍看了两眼就点了右上角的小叉叉，正当他想彻底退出界面的时候，却见小衰神正一边留着面条泪，一边趴在地上翻看着一本书。

    程彦不禁有些好奇，他用手指轻轻点了下小衰神手里的那本书，只见屏幕一转，一本名叫《我不是你的白月光》的小说出现在他的眼前。

    文案上只有两句对白：

    林涵：“杨羽，看清楚，我不是你的白月光。”

    顾鹏：“我会把你变成我的白月光。”

    再看标签，程彦发现原来是一本重生文，他下意识地点开了阅读键，页面上的第一句很简单：

    我重生了。

    第二句话也很简单：

    但我却没办法告诉他。

    程彦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倏地紧了一下，明明是很简单的两句话，却让他莫名地感到很难过。

    这本小说是第一人称，还是同性题材，与其说是小说，不如说是主角的日记。

    程彦难得的点开了下一页继续读了起来。

    原来书中的主角林涵跟杨羽，他们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两个人都很优秀，就在他们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在打算好好庆祝一番的时候，意外降临到两人的身上，他们遭遇了车祸。

    杨羽为了保护林涵死了，但他的灵魂却重生在另一个人的体内。

    看到这里程彦一时间愣住了，他赶紧往后翻，却发现没有下一章。

    他又退出了阅读界面，仔细看了看文章简介。

    当他看到这篇文发表的时间是一年前，程彦这才多少放下心来，因为除了那个玄而又玄的重生梗，他刚刚几乎就要认为是他的哪个朋友在知道他跟邵飞的事后写的纪实体小说了。

    不过这作者的坑品看样子很差，一年时间就写了三万字，差不多赶上月更了。

    然而或许是因为相似的经历，程彦在退出百味书斋之前将这本小说放进了收藏夹，很少看网文，更没有追连载文经验的程彦居然开始对这本更新极其不稳定的小说十分感兴趣。

    但凡有点儿空闲时间，程彦就会拿出手机看看这本有没有更新，这一天在书房等邵飞回来的程彦又忍不住刷新了一下收藏夹，当看到更新一栏的位置上没有出现闪烁着的小星星，程彦不禁感到有些失望。

    “这人到底是什么坑品啊。”程彦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可就在他刚想退出的时候，封皮旁边的小红星闪了闪，更新了？程彦赶忙快速地点开，果然出现了最新章：

    “第十二章失忆

    我失忆了。

    我听着别人向我喊出了一个听起来十分陌生的名字：顾鹏。

    虽然我明确地知道他们口中的那个人一定不是我，但我却真的想不起来我是谁。”

    心，猛地被揪住了。

    这章里主角说的话也太像祁林了吧？

    程彦抬头做了一次深呼吸，这才继续读了下去。

    这章很短，总字数才1000+，说的都是主角像是活在别人的世界里那般特别无助。

    祁林会不会也像他那样？

    当读完最后一字，默默地退出了界面，程彦不由得再一次想到了祁林，特别是当他想到祁林曾经那么喜欢向他表白，那么喜欢逗他开心，明明失去了记忆，却仅凭着心中的那份爱就一直无条件地付出着，程彦就觉得有些难过。

    怎么又是祁林？

    梦里梦见的是祁林，看本小说也在想祁林，程彦啊程彦你究竟是怎么了？

    将手机放进了书包，接着拿出了一本无机化学蹙着眉看了起来，就在这时门开了，邵飞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不知道是因为那本书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程彦最近看到“祁林”的时候总忍不住想对“祁林”好一些 ，但“祁林”的态度却总是那么不冷不热。

    今天，当程彦拿着特意在网上打印的资料交给“祁林”的时候，“祁林”只是礼貌地接了过去，放在了一边。

    我不会是真把祁林伤到了吧？看到把他当成空气般的“祁林”，程彦忍不住胡思乱想了起来。

    跟程彦纠结的心态完全不同，等到程彦离开了书房回卧室睡觉的时候，安装在邵飞新手机里的小衰神立刻摇头晃脑地表起功来：

    小衰神001：【怎么样，还是本神仙的办法好吧？】

    主人：【一般般。】

    小衰神001：【我去！夸我一句您能掉块肉吗？】

    主人：【别废话，说重点，下面的事你安排好了么？】

    小衰神001：【……】

    屏幕里小衰神朝着祁林白了两眼，随即趴在地上不知在画些什么，半晌，小衰神站起身来将刚刚画好的东西指给邵飞看。

    只一眼，邵飞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咱们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