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北京郊区没多久，就有小花派来的车来接，一开车门，熟悉的神经质笑脸，黑眼镜。

    黑眼镜打量了坐在我旁边的小哥，又叹气着摇摇头。可惜这种一般人做出来会让人觉得又无奈又有深意的动作，黑眼镜做出来就是神经病的范例了，小花没把他卖给神经科作标本教书育人真是十分浪费。

    “又失忆啦？”他一边偏头笑一边招手让我们上小花的车队。“有一次他失忆在我身边，一清醒——”

    黑眼镜做了一个卡脖子的动作“差点没把我掐死。”

    王盟在旁边瞪眼睛，“诶，那老板怎么一点儿事都没有。”旁边胖子也看过来，他可是见证过小哥恢复意识之后只准我照顾的执拗奇怪。病患的“不准”实际上是常常被忽略的，可是小哥的“不准”出于各方面原因，一直都被恳切地落实。

    “这哪能一样。”黑瞎子关上车门，暧昧地摆摆手。

    “当然不一样，吴某不才，相貌端正思想正派，一看就是被派下来普渡人间的。哪像这位戴黑眼镜的冒牌阿炳。”我看到小花上了车，开门见山地对我和瞎子各翻了一个白眼。

    “二位需要脑白金吗，虽然现在行事需要低调不过顾及兄弟的安危我可以拉一车过来，死我也不能死兄弟是吧？”

    小花这几年跟我混得越发熟，坐到加长车的座位上就发浑，把领带扯下来随便往我手上一扔，我顺手丢给黑眼镜，黑眼镜则拈起领带，翘着兰手指挽出一个弧度，“官人可不要吓唬人家。”

    小花拱拱手，作出一个“甘拜下风”的姿势。“不闹了，说正事。”

    “吴家杭州的势力多半废了。”

    闻言我抬头，原来我只是认为杭州的马盘多有被渗透，与汪家周旋徐以图之，剃去死肌之后，从爷爷迁来杭州时就发展起来的杭州的势力，总是能好好保住的。

    “这么快能接到你们，可不是我们的消息灵通。霍家有个稍干净点的伙计在内乱的时候偶然截到汪家的传话，也不敢报给秀秀那两个哥哥，就来找了我。”

    “吴家霍家这会的困境，有联系吗？”

    “八成是。近几年更换掌权者洗过牌的世家或者团体，在全国范围都没有几家，其中正好包括——”

    “吴家和霍家。”我苦笑一声。我三叔是跑没影了，霍老太是高龄工作遭遇风险，吴家霍家都是被动更替掌权者，新权建立时候能钻的空子可就多了去了。外八行跟着筷子头吃饭的人人都知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更别提心怀不轨的潜伏者。

    这些叛徒查起来也着实困难，指不定就扯到了帮你铲平险阻的元老和世交上，一概处理则忘恩负义，不近人情，不作处理就是养虎为患了。纵使我一千一万个小心，也防不住一开始就站在我背后的人。人背后都不长眼睛，哪里看得出魑魅魍魉忠良面具下的祸心呢。汪家这棋，实在是下到了我们两家店痛脚，举步维艰。

    “解家也动不了。”小花往座位上靠了靠，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瘫着。“霍家走白，吴家走黑，解家走灰路，这本来就是我们三家绑在一起的原因。现在两家被困住，解家半黑不白，能做的事太少。”

    “哦对，我把你们安排在解家一处宅子里，我和瞎子也住这。”

    我笑了一下，问小花：“睡地铺？”

    这还是我从爷爷日记里读来的外八行的老规矩，就是说每当两派人马倾仅势力全面开战的时候，双方会挑选一处隐秘的房子，双方主事人睡在摆满房间的一个个地铺上。外八行之间的纷争一般不会牵连家人，这样做只是防止主要人马遭到报复暗算，也防止对方或警调子掌握自己的一举一动。

    小花摆手，“差不多，不过条件好一点，床总归是有的。”

    我点点头，这也是最保险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