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余枕暮的生日日期有些熟悉，似乎记忆里有个朋友也是这天生日，但贺昭动了动自己“老年痴呆”生锈了的脑子实在想不起来，于是也放弃了。

    她三言两语哄完了突然醋精的余枕暮，又发誓这位要送礼物的对象已经名草有主，对方才有些不情不愿却又很认真地替她想着该送什么礼物好。

    等敲定下来后两人才察觉第二节课已经上课了十多分钟，贺昭便急匆匆地要往回赶，却又被余枕暮攥住了手腕。

    他们一上一下站在了两个台阶上，贺昭是难得地俯视着对方，还维持着转身的姿势。

    “我能要一个小小的奖励吗？”他眼睛明亮亮地看着她，说完之后就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不知是不是贺昭的错觉，她总觉得余枕暮的瞳色在夜晚的时候有些发浅泛光。

    “奖励？”贺昭眨了眨眼，好几秒才反应了过来，凑上去非常轻非常快地亲了一口他的唇角，然后又转过身去一连跨了两个台阶，身影消失在了楼梯转角处。

    余枕暮还站在原地，最后自己都没察觉到地，笑弯了眼。

    周六贺昭买了礼物打的去了阳初落家，呆了。

    大别墅，五层楼，占地面积和别墅面积差不多大的花园。

    外表看起来其实好像也很朴素，但是又隐隐透露着一种奢侈感。贺昭暗叹着土豪啊，一边编辑着信息给早就到了的宋沉月，一边按下了门铃，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彻底呆住了。

    给她开门的那个人也呆住了。

    那人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样子，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黑色的半框眼镜，看起来怪斯文的，白皙得过了分的皮肤一看就和阳初落不是一家的。虽然发型和发色都规规矩矩，可偏偏耳饰就有些夸张——是一条长长的银坠，下面连接着被众多势力所觊觎的【玄晶】。

    “潮，潮生？”贺昭觉得这个名字几乎是被她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我现在的名字是顾朝阳，热心朝阳群众的朝阳，是夏峦……初落的哥哥。”他倒是很淡定地推了推眼镜，迎她进来，“我没有想到你也来了崖城，这么看来龙息在你那里？也好，那我就放心了。拖鞋就换这双粉色的吧，我觉得我们可以在这里把话说完，让我先支个结界。”

    贺昭嘴张了张又乖乖闭嘴，觉得自己没有办法跟得上他跳跃的思维方式。

    “所以阳初落真是夏峦的转生？你是有多想不开……成为他哥哥？他和宋沉月现在在交往你知道吧？”

    潮生抿了抿唇，偏浅的唇色似乎终于有了点健康的色泽：“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亲哥哥。我……不会让他想起来前世的事情的，他和宋沉月这样……很好。”

    这么说着，他摘下了眼镜掏出了镜布仔细而又轻柔地擦拭着，躲闪开她的视线。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她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我以为你会把玄晶给他？”

    “鹿白在崖城，玄晶给他太危险了。”

    “那你……”贺昭话音一转，“那这么多年我居然都没有察觉到你？”

    潮生又戴上了眼镜：“因为我才来到崖城没多久——在知道龙息出世后。连自己爱……的弟弟都不能保护好的话，我并不觉得我还能尽好自己的职责。”

    贺昭还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说，只能笑了笑，说宋沉月他们可能要等急了，先进去吧。

    这么一想四大圣兽之前的恋情似乎都是以悲剧收尾。死了的是彻底天人两隔，毕竟圣兽死了是不存在所谓的转世重生的；活着的吧，又有千百遍顾虑。

    力量盖世又有什么用呢，还是诸多事不如自己愿。

    等一顿饭吃完后贺昭找了个理由就要先走，又被潮生喊住了，明面上的借口是给她带几块蛋糕回家吃。

    贺昭猜他有什么话想说，便也应了声乖乖和他去了厨房。

    “我过不了多久便要离开，要不要在这段时间内帮你解决了鹿白？”

    “你要离开？”贺昭有些惊讶，“我以为你放不下夏峦。”

    “活了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分得清轻重的。”他笑了笑，眉眼略带调皮气的一弯，“等鹿白解决了把玄晶给他就好了，反正本身那也该是属于他的。”

    ——玄晶，最初的玄龟潮生在爱人夏峦死时掉落的那一滴眼泪，象征着新生。真正意义上的医死人肉白骨，能够让人长生不老，佩戴的时候能够免去一切伤害。

    某种意义上也的确算是属于夏峦的。

    所以说贺昭和阳初落一开始生不出什么熟络的心思。

    无论哪一方面。

    有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就是，敌人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偏等洛家兄妹回归了之后出手了。

    惹得洛凛第一反应是回头就跟洛檎说，事情结束后他俩一起去寺庙祈个福吧，最近可能水逆。

    前几天还是风平浪静，第四天敌人们就按捺不住了，但还是小波小浪，他们几人还没打，就已经被暗卫给解决了。

    然后大概半个月后，重头戏就来了。

    贺昭自认为感知力还算强大，也觉得自己没有太过粗心大意，却还是没想到居然都没有察觉到身边暗卫是什么时候一个接一个死去的。等她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前方不远处已经出现了一个披着黑袍的身影。

    那抹身影并不高挑，隐隐约约是个女人的身高，虽然看不分明身形。

    几人都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看着她，贺昭沉下心去感知身边所有活着的人的气息，最后颇有些惊讶地发现，居然真的只剩下他们几人了。

    看样子是钓到她想要的那条大鱼了。

    或者应该说，是那条大鱼自投罗网了。

    “把龙息交出来。”

    那声音粗粝而又难听，也不知道为什么每个自诩反派的人都喜欢给自己设定这种类型的声音，实在是折磨耳朵。

    “你是谁？”

    “鹿白。”贺昭问出来的时候倒没指望对方会真的回答，此刻收到答复的时候还有些惊讶。却只听自称鹿白的女人又道：“四大家的人也该告诉过你们我是什么身份，你把龙息交出来我便放你们离开。”

    洛凛小声嘀咕了一声“我一直以为鹿白是个男的”，然后又抬起头硬声道：“你光说，我也可以说我是鹿白啊。”

    鹿白却是笑了，她的笑声阴森森的，丝毫没有那种要成仙的感觉：“你也该知道，鹿这个姓，不是谁都敢安上的。”

    “就算你是鹿白，那又怎么样？”贺昭瑟缩了一下，“龙息不能见血，你总不能伤害我。”

    “蠢姑娘。”鹿白似乎越发觉得有趣了，“你又为什么觉得，我只有一种办法折磨你呢？比如说，你的这几位好朋友？”

    贺昭和洛凛的脸色一下子都变了。

    洛檎似乎倒还是很淡定的样子，只是眉心紧拧，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又不是很能确定的样子，总之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非常不好的紧绷状态。

    还不待他们有什么反应，身后身前便倏忽出了数十个泥巴人，数量比起上次几乎翻了两倍。

    “完犊子。”洛凛嘀咕着抱怨，“这尼玛该怎么搞？”

    那些泥巴人纷纷被拦腰切断又或者是被雷电穿透了本该是心脏在的位置，然而还未掉落至地面便又重组黏合，继续包围三人。

    洛檎咬紧了牙盘算着支援什么时候能到，却只感受到一股炽热铺天盖地地张涌而来，却并没有看到火焰亦或光芒，那些泥巴人便被悉数吞没消失。他们后知后觉地转头看了眼贺昭，没有超出预料地看到她的眸底跳动着金红的火焰。

    “收手吧。”贺昭叹息道，语气里带着隐隐的悲悯，像是看破红尘一般，洛凛怎么听都觉着不是滋味，仿佛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愣是要驼着背粘着白胡须装老道似的。

    “你怎么不叫潮生停手？”鹿白似乎是听了什么笑话，“我和潮生唯一的差别不过是他意图复活人类，我意图复活龙而已，都是自己深爱的人……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他家小爱人移情别恋了，这一世喜欢上了个小姑娘。

    洛檎神色变了又变，好几秒才低下头轻声苦笑道：“潮生……？玄龟潮生？……崖城最近可真是卧虎藏龙啊。”

    “哥？”洛凛显然有些茫然，微微别过头耳朵贴近了洛檎，以求一个回答。

    “四大圣兽之一的玄龟潮生，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崖城，听鹿白的意思似乎是和我们当中的谁有着联系——他的小爱人喜欢上了个小姑娘，无非三种可能，我喜欢林九色，阳初落喜欢宋沉月，余枕暮喜欢贺昭，最后一种完全可以排除，我觉得是阳初落喜欢宋沉月的可能性大一些。”

    贺昭听着他们的小声聊天倒有些惊讶，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低估了人类的智慧，就凭这短短的交锋洛檎居然能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实在是智商高得吓人。

    “不对，之前龙息说涯青没有死……那么鹿白和龙息之间肯定是有一个在骗人的，或者没有掌控真相。”洛檎又自言自语道，眉心紧蹙似乎在飞快梳理关系。

    一时间寂静得可怕，只隐隐听得见风吹过的声音，几人都没有说法，贺昭和鹿白都没有解释或者是澄清的想法，洛檎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他只能定定抬头看着鹿白，神色说不太分明，又带着些悲意，又有些决然。

    贺昭隐隐从他的视线中察觉到了什么，忍不住地想叹气，只觉得事情越发朝着她最不想要的方向发展了。

    今晚即将是一场恶战。

    每一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