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一切仿佛都暂时性的偃旗息鼓了。

    泥土人再没出现过，也没有人不长眼地来窥探，但却搞得众人更加心慌，唯独贺昭看起来淡定得很，还有心思答应小学弟的出门约会。

    惹得洛凛在那儿摇头晃脑感叹了十多遍“美色误人”。

    贺昭听着颇为好笑。

    在她心里大家都是小孩子罢了，十六七岁的少年人哪懂什么情情爱爱，充其量不过是看着对方颜值高又或者就是单纯作业不够多寂寞得发慌而已。

    她自然不是什么红鸾星动情窦初开，拜倒在人家长开以后估计能诱惑九亿少女的心的长相下——虽然人家小伙子长得是挺好看的——默许对方的接近充其量也只是想看看他到底想要什么。

    这小子的背景资料太干净了。

    一般干净背后会有两种结果，一种是真的无辜，一种是黑得太彻底。

    假如是前者那么就让对方体验一下美好易逝的初恋就拜拜了，后者的话那就有得玩了。

    贺昭思考了很久小学弟要约她做些什么。

    结果没想到人家拿着两张电影票约她一起去回忆童年，看个什么童年巨作后传。

    天知道贺昭还真没经历过这些童年，找了个上厕所的理由苦恼地蹲在洗手间里搜索引擎上临阵抱了番佛脚，觉得自己不是来约会的，是来考试的。

    还踏马是临考预习的那种。

    她从洗手间出来后就看见余枕暮站在那儿看手机。

    旁边有俩小姑娘已经算是绕着他转了好几圈了的感觉，终于下定了决心似乎是和他要联系方式，结果余枕暮朝她们抱歉地笑了笑，指了指朝他走来的贺昭，那两个女生一脸比不过比不过的表情溜进了电影厅。

    贺昭一时间不知道该感慨是他这挡箭牌找得真顺手还是那俩小姑娘真有眼光觉得她漂亮。

    电影贺昭是真的不感兴趣，纯粹盯着屏幕发呆。

    暗中保护她的人当中有两个也买了票进来了，她之前偷偷观察过，发现是两个慈眉善目的大叔，四五十岁的样子，坐这儿说实话有些突兀。

    贺昭分了点心神注意了一下电影院里的所有人，大多是和余枕暮差不多岁数的，大致都是来“怀旧”的，还有的是年轻的父母带着儿童，也不多，就两对。

    于是她又微微垂下眼来看余枕暮放在扶手上的手。

    他的手指很长，半握着饮料杯，食指指尖偶尔极其轻缓地点一点杯壁，倒像是手里拿的不是八块钱一杯的雪碧，而是八百块钱一杯的……某国皇室专享咖啡。

    乍看没毛病，细看也干净，可偏偏又觉得怎么挑都是刺。

    他是为了龙息来的吗？

    说是，那是因为他来到她身边的时机太微妙；可说不是，也有好几分理由。比如说他长得实在太好看。

    没有谁会蠢到派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出来，除非想要用美人计。

    电影结束后贺昭面无表情地推翻了美人计的推论。

    因为他余枕暮是真的来看电影的。

    什么借着看电影碰碰手臂亲亲侧脸牵牵小手都不存在的，电影比她好看多了，余枕暮看得非常专注且用心，完全可以排除故意接近来撩她这个选项。

    贺昭向来会装模作样，活了那么多年她早就对该怎么讨人喜欢驾轻就熟，腼腆羞涩的小姑娘装了太久，这张面具死死黏在脸上连刻意伪装都不需要。

    她一路和余枕暮讨论着电影剧情，时不时穿插着莫须有的童年回忆，直直把两人的革命友谊吹涨了一波，然后余枕暮就该送她回家了。

    唉所以说还是小孩子啊，这哪儿叫什么约会。

    贺昭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是该有些恨铁不成钢，还是该有一些欣慰现在的小少年没长歪，一步一步缀在他的身后，保持着个有些暧昧的恰当距离。

    然后没长歪的小少年直接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理直气壮地表示现在红灯不要走。

    丝毫没有要走意思的贺昭有些呆愣地抬头看看红绿灯，再低头看着对方的手非常自然地滑了下去，然后牵住了她的手，再抬头看看，余枕暮的神色坦然自若，除了耳根发红。

    少年的手宽大而又温暖，轻柔却又不让人挣脱地与她的手指相扣着，掌心亲密地相贴着，对方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肌肤一点一点地自掌心传达至了心脏，然后到了脸颊。

    贺昭后知后觉地，脸上也有些泛起了淡淡的绯色。

    这叫什么，这叫空有满腹理论知识，实操起来还是毛头毛脚青涩得不行。贺昭这颗沉睡了百八十年的少女心终于后知后觉地砰嗵砰嗵了起来，臊得她有些难过，一边想着这么多年了可算有个人把她当雌性生物了，一边又想着完蛋了啊贺昭，牵牵小手你就这么心动以后咋办呢。

    不牵手还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牵了手两人只顾假模假样地假装害羞又或者是不害羞，一路上居然都无言，直到把贺昭送到了楼底下。

    贺昭脚尖踢了踢小石子，一时间还真不是很想说出你走吧我回家了的话语。

    主要还是余枕暮长得太好看了。

    明明是个纯正的华国血统，偏偏又有着西式的轮廓，不笑的时候自带着高冷气息，一笑的时候两眼一弯那种疏离感轰然崩塌，你只能看到个温和得过了分的小少年，像只小奶猫脑袋凑到你掌心等着你去摸它。

    不会是狐狸精转世吧，九尾的那种，什么都没修好唯独魅功一等一的。

    贺昭这么胡思乱想着，却听余枕暮忽然开口道：“你头发上有东西诶，我帮你拿掉。”

    她点了点头，在余枕暮凑过来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微微地闭上了眼，然后唇上便沾染了几分温度又蜻蜓点水地离开了。

    睁开眼却只见得面前的少年眉眼带笑看着她，与她靠得也不是十分近了，就问她了最后一句，以后能不能一起上下学。

    还沉浸在暴击中的贺昭迷迷糊糊点了点头，然后听话地转身上了楼，走到了二楼才好险反应过来，靠在窗边张望了一下，发现那个看起来很淡定很熟练的家伙捂着脸走了。

    半斤八两。

    她嗤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在笑自己还是笑人家，沉下了心来又仔细敲磨打算了一番。假如那余枕暮是真心对她这皮囊又或是性格起了点什么心思，那她还是尽早和他断了好，人家小少年长得好看成绩好性格好，没必要被她拖进深渊里来。

    假如他是单纯冲着她或者四大圣物来的，那么……

    周一洛凛看着贺昭和余枕暮一同走进校门的时候呆了。

    不过一个早读过去余大校草有主了的事全校皆知，搞得贺昭还呆了几秒，心想这八卦传得比他们旧时情报传递得还快。

    腹诽是这么腹诽的，还是要摇头晃脑摆手三连不，不知道没答应没在一起。

    三连否定后贺昭还颇有些小心翼翼道，不知道余枕暮是不是冲着龙息来的，她有些担心。

    洛檎本就没跟着打趣，听贺昭一说脸色沉了沉，顺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愣是把她扎的高马尾给糊松散了，他道：“我查过余枕暮的信息，干净倒是干净，你不用担心，该谈恋爱就好好谈，四大家要是连个小姑娘都护住，也白担着四大家的名声了。”

    贺昭愣了愣，随即想开了。

    显然，四大家都对她这龙息感兴趣，但是他们目前还不敢和那神龙不见尾的鹿家家主为敌，只好先把她这个龙息暂时的宿主给护着，等鹿白出现了再开始琢磨是将龙息占为己有还是和鹿白做交易，再开始琢磨是四家均分还是一家独占。

    在此之前，他们必须齐心协力把她护好了。

    连个小丫头片子都护不住，四大家的脸也不要了。

    只可惜这个小丫头片子惯会自己作妖。

    你哪怕把人家关在九九八十一层安保中心，每一层都配备着精英无数，也架不住人家自己偏偏要引狼入室。

    贺昭第二次引来的，已经不能算是狼了。

    饶是她在看到对面的时候也惊了一下，看着好大一笔阵仗心底也尝了点滋味出来了。

    “久闻燕前辈大名，不知前辈大驾光临所为何事？洛檎将贺昭护在身后，视线极快地扫过了挡在了他们身前的暗卫们，又与自己记忆中的暗卫数量进行比对，对还藏在暗处以及去通风报信的暗卫数量有了个大概印象，手还放在口袋里的零钱包上。

    燕晗。

    燕衔春的独子。

    他的天赋大概是继承了他那老父亲，得天独厚远超四大家大多人，好好一个阳光少年在母亲逝世后直接走向所谓的邪魔外道，和燕衔春断了父子关系，失踪了十余年，这个时候却是突然冒了出来。

    燕晗这名字取得好听。

    晗，天将明。

    贺昭张望了一眼这沉甸甸的夜色，也不晓得面前这人能不能看到黎明。

    “少废话，龙息交出来。”

    他的声音嘶哑却又带着点粗粗的尖锐，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有些矛盾的难听，就像是钝了的铁刀一下一下在磨刀石上划过的感觉，让人又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觉得刺耳得要命。

    这位反派完全没有要废话的意图，上来就是干。

    燕衔春早年是学过咏春拳的，不知是不是名字里都带着个春字的缘故，他上手和精通都极快，未到而立之年就自创了一套与咏春相似却又不相像的拳法，单单两字，“燕拳”。

    燕回，是以春暖。

    燕晗明明是使用的燕拳，偏偏招招式式都带着沁骨的冰凉，像是从地狱里带上来的拳风，招招逼人。

    暗卫们不到半晌便被解决了大半，援军迟迟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