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治子笑了笑，没有理会决明，反而是眼神复杂的看着低头不语的莫邪。

    “你居然给决明看了《玄宗》？”欧治子说道。

    莫邪没有说话。

    原来《玄宗》中关于与君的记载很明确，与君铸出来是一把通体雪白的剑，而欧治子手上那把剑，通体漆黑。

    欧治子仰天大笑，“决明，你以为没有与君，我就杀不了你吗？”

    “如果杀了我你的野心就可以达到，恐怕我现在早已没了性命。我是生是死对你来说并不重要，我只知道，没有与君，你不可能号令整个楚北。”决明冷静的说道。

    “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眼力竟如此毒辣。”欧治子冷笑着说道：“不错，这也就是楚寻君为什么那样急切想让干将给他铸出与君的原因。”

    说罢，欧治子回头看着木香夫人，似笑非笑的说道：“决明的话你都听到了，你看，我现在还没有铸出与君，所以，这可能需要你来帮我一个忙。”

    “你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手里那把青不斩！在我铸造与君的过程里，需要极寒之铁来冷却麒麟角，我试过用穹山寒铁，可是效果总是差了几分，我便想到了你手上的青不斩。”

    听完欧治子这番话，木香夫人脑海中突然一闪。

    这似乎是一个机会！

    “我劝你乖乖给我，不要逼我动手！”欧治子的眼神渐变的凶恶狠起来。

    木香夫人握紧青不斩，双足点地，运起轻身功夫，“唰”一声便飞出殿外。

    干将正欲追击，却被欧治子拦住了。

    “不忙着追，先把决明带上！”欧治子说罢，便冲向决明，一把掳起便走，莫邪想拦可是终究速度太慢，只能便紧随其后，也出了大殿。

    楚府东面便是琼江曲折之处，怒涛涌起，水流湍急，无数漩涡暗礁，从来都是船家九死一生的地方。

    木香夫人站在江边，静静地等着。

    不一时，欧治子便追了过来，见到木香夫人，便说道：“怎么不跑了？哼！告诉你，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追到！”

    木香夫人看着水流，并不与欧治子对视，冷冷说道：“欧治子，让莫邪与决明走！”

    “不可能！”欧治子说道：“若是今天放走了决明，恐怕不知何年何月才可以抓到，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木香夫人没有回答欧治子，径直举起青不斩，对欧治子说道：“若是你不让莫邪和决明走，我便把青不斩丢进这琼江当中，我倒要看看，你欧治子有通天的本事，还可以在河底把这剑捞上来！”

    欧治子脸色阴沉，心里暗想，竟然被木香这样算计，果然啊，这么多年，木香还是一点没变！

    欧治子松开决明，笑了笑，说道：“公子，刚刚多有得罪，还请别往心里去，现在你想去哪尽管走吧！”

    干将见状，连忙在欧治子耳边说道：“师父，现在放走决明简直就是放虎归山！万万不可啊！”

    “我什么时候做事还需要你在旁指手画脚？”欧治子虽然脸上还挂着微笑，可是这语气听的人不寒而栗。干将便赶紧退到了一边，不敢再多嘴。

    “莫邪，决明！赶紧走！”木香夫人大声喊道。

    莫邪眼里含着泪水，满肚子的疑惑和委屈不知怎么办。

    “我们走吧。”决明在莫邪耳边轻轻说道。

    莫邪这才回过神来，决明拉着莫邪的衣袖。

    “走吧，别回头了。”

    看着莫邪离开的背影，木香夫人眼中溢出两行泪水，她知道，这将是她最后一次看到自己的女儿。可是在她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刻，也没有听到莫邪喊她一声“娘”。她并不抱怨什么，因为她知道她没有这个资格，这么多年亲情的疏离加上又让莫邪卷入这场是非……

    令木香夫人真正难过的的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所能想起的只是大段大段的混沌，无数光影夹杂着奔腾的时间，所有曾出现的人或事都被揉成一团，什么也看不清。都说人在将死的时候，往事会无比清晰一一浮现然后按照一定顺序迅速消逝，可是为什么她之能看到这一去不回的湍急河水。

    “把青不斩给我！”

    她听到欧治子的喊声，可是这声音中为何又夹杂着楚寻君身上特有的阴郁冰冷？

    她想不通，也疲惫的不愿去想。

    看着那河水中的旋涡，仿佛一张血盆大口，要把她所有一切吸进去。

    算了，就这样吧。

    她想。

    欧治子在一旁看着，并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木香夫人将青不斩丢进河里。

    她在想什么，为何一动不动？

    思忖间，突然看到木香夫人疾步向河中飞去！

    不好！

    原来她要自尽！

    欧治子用尽全身力气，奋力朝木香夫人冲去，在空中一把挽住了木香夫人的衣袖，可是已经太迟，两人双双落入水中。

    水流湍急，有多旋涡暗礁，以欧治子高深的武学修为，怀中抱着木香夫人，也只是勉强保持平衡，不至于被洪流卷走。

    “怎么这么多年你做事还是如此冲动！当真蠢到家了！”欧治子一边骂道，一边寻找着浮木想要借力游到岸边。

    木香夫人惊魂未定，定了定神，泪如泉涌，勉强说道：“你当真就这么看重青不斩吗？”

    “青不斩？”欧治子苦笑着，“我当然看重！早知今日，当初就应该取命‘青斩’，也省的如今这些麻烦！”

    木香夫人心下便知道了欧治子的心思，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人是不会撒谎的。

    “那你……”

    木香夫人还未说完便被欧治子打断。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实话告诉你，我也是一知半解，可是一切就好比我们现在身处的水流，不由得你思索清楚，便裹着你漂了太远。”

    欧治子嘴上说着，可是手底下并未放松，还是将木香夫人死死抱住。

    “欧治子，我们最后这个下场，当真可笑之至啊！”木香夫人说着，突然笑起来，又说道：“不过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看重的是什么？”

    “木香，这么和你说吧，我有很多身份，儿子，丈夫，父亲，剑客。当我父母离世时，我便不再是一个儿子；当你离开我时，我便不是一个丈夫；当莫邪离开我时，我也便不再是一个父亲。”欧治子喘了口气，“可是我永远是一个剑客。”

    木香夫人没有说话，她蓦地明白了欧治子，甚至可以说，有那么一点理解。可是现在更明显的感受是，欧治子的力气渐渐在消逝，胳膊不再那么有力了。木香夫人知道，过不了多久欧治子就会力竭，两人都会被洪流卷走，葬身鱼腹。

    木香把青不斩递到欧治子胸前，“给！”

    “你干什么？这种关头别给我又生事端！”欧治子没好气的说。

    “松开！”木香夫人说道，“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

    欧治子并不松手，可是也实在使不上什么力气了。

    “若是有来生，最好不相见。”

    木香夫人说罢，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欧治子，顿时洪流 便吞没了她。

    “木香！”欧治子嘶吼着，可是耳边只听得见涛涛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