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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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尤这顿饭吃的很紧张。

    刚刚还在分手的边缘试探,下一刻就见到了家长。

    任尤强作镇定,跟段爸爸打了招呼之后就没再多说一句话,脸吃饭都斯文了不少。

    段爸爸这顿饭吃的也很紧张。

    段爸爸的心态历程在短短十几分钟内从震惊——狂喜——怀疑——迷茫。

    详细心理活动如下:

    “我靠!!!这有个女的!这里怎么有个女的!”

    “儿子拉她小手了!拉小手!儿子有女朋友了我的天!”

    “这个女孩子什么背景?哪里人?老不老实?”

    “人家都上门了我是不是该做点啥来着?”

    现在段爸爸已经脱离了迷茫进入不安阶段,眼睛一个劲儿地往儿子那瞟。

    任尤被突然出现的家长吓得束手束脚的,筷子只敢往自己面前的盘子里伸。段商不凉不热地看了眼段爸爸,自顾自给任尤夹菜。

    段爸爸:我、我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段商一副棺材脸,不为所动。

    段爸爸自己纠结了好一会,才赶在任尤扒完最后一口饭的时候说了一句话。

    “小任啊……”

    任尤脊背一僵,卧槽来了来了!

    “吃饱了吗?”段商突然问道。

    段爸爸一噎。

    任尤小心地看了一眼被打断的段爸爸,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先送你回去。”

    没用疑问句而是陈述句,看来是真的想让她走。

    任尤想起之前他说的常年独居,心下顿时有些明了。

    任尤站起来,对欲言又止的段爸爸挤出礼貌的微笑:“那段叔叔我先走了。”

    段爸爸回了一个同样礼貌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好,下次再来啊。”

    然后抬头刚想顺着正常逻辑对儿子说“路上小心点”,结果在跟段商眼神交汇了之后,段爸爸的气势莫明的就小了下去,最后弱弱地说了句:“慢、慢点开……”

    段商“嗯”了声就头也不回地带着任尤走了,任尤关门的时候都还能从门缝儿里看见段爸爸那双望穿秋水的小眼睛。

    任尤看着看着就想到了自家老爹的小三角眼睛,顿时有些于心不忍,挠了挠段商的掌心,问道:“这样走了……好吗?让你爸爸一个人在那。”

    段商捉住她的手指,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说:“没事,让他呆着吧,你比较重要。”

    任尤“咦”了一声,揶揄道:“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啊!”

    段商一手摸出车钥匙,把出来时拎上的任尤的小书包端端正正地放进任尤怀里,“那你可得接好了,接完了就自己喝掉,不许留给别人。”

    任尤笑着摆手:“太多了喝不完喝不完!我还是送一半回来给段叔叔吧!”

    段商勾着唇角咬了咬她耳朵,低声道:“喝的完的。”

    任尤红着脸把这流氓一胳膊肘拱开,“喝什么喝!去去去!开你的车去!”

    独守空房的段爸爸决定趁段商还没回来给自己找个外援咨询一下。

    “妈!咱家那个开瓶器放哪啦?开红酒那个!”

    “妈!我上回换在家里那套家居服你给我收到哪里去啦?”

    “妈!姐回来啦!”

    “妈!……”

    今天一家人全都回来吃饭,段琪淑忙得团团转,看到自家兄弟给自己打电话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结果——

    段爸爸:“我刚才是不是应该给她封个红包啊?”

    段琪淑:“……你跟儿媳妇两句话都没说上就封红包?!”

    段爸爸:“对哦,我应该对这个女孩子再多了解一下,看看家庭怎么样的……”

    “妈!家里有没有小勺子啊?我给乐乐泡米糊!”

    “哦哦哦哦我来找我来找!”

    白白胖胖的外孙女一下子就把兄妹情压得稀巴烂,段琪淑现在满心满脑都是宝贝乐乐的米糊,

    于是敷衍道:“段商比你有眼光多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呱嗒!”

    段爸爸:……

    听听人家那头的,再看看自己这边的。

    段爸爸愁眉苦脸地吃着半凉的饭菜,闷了一口从冰箱里翻出来的啤酒,顿时被冻得一个激灵,牙口生疼。

    老了老了,不比当年。

    段爸爸满心凄凉,耷拉着眼皮子翻找自己家团圆的回忆。

    这一翻,竟然就翻到了他和芝琴结婚的那一年。

    他一心闯事业,一年里也没有几天是着家的。只有结婚的第一年,芝琴专门跑到北边去陪他过年。

    他握着她的手说:“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让你天天在家吃香的喝辣的,咱们也不跑北方来了,冻死个人!咱们就在南方,建个大别墅……”

    两个人入乡随俗的吃着饺子,芝琴边听边给他夹家里带来的梅干菜。

    后来呢,后来什么都有了。

    可他却没能从北方抽身,把一家人的青春陷在那个名利场里。

    二十年了,他哂笑一声。

    门咔嗒落锁,满屋的酒气让段商皱了皱眉。

    段爸爸掐着自己腮帮子,让头不落到桌子上。听见声响,回头看见段商,突然道:“儿子……儿子啊……儿子大啦,要娶媳妇啦。”

    段商脚步一顿,拿起垃圾桶把桌上的啤酒罐扫了进去。

    段爸爸摇头晃脑地接着说:“啊呀……成家立业……成家立业,成了家,就要拼事业了……”

    段商脸上冷冷的,捏着段爸爸的毛衣拎起他的胳膊,把胳肢窝下面的酒罐子拿出来,然后把毫不留情地手一撒。

    没有了来自腮帮子的支持力,段爸爸的肥肉脑袋咣当一下砸在了桌子上。

    这一砸也不知砸到了段爸爸哪根神经,整个人跟诈尸一样直挺挺地弹了起来,拍着桌子大喊:“男人啊!就是要有事业!脊梁骨才挺得直!说话才有有有底气!儿子啊——”

    他双手在桌上摸索着,也不知在找什么,嘴里喃喃着:“儿子啊……芝琴啊……芝琴……”

    段商冷眼在桌旁看着,嘴角始终弯着一个嘲讽的弧度。

    芙蓉汤的最后一丝热气儿,也终于消散在这偏伪造的温暖天地里。

    段爸爸眼眶发红,抱着冰冷的汤碗,嘴唇不住地颤抖,忽然他扁了扁嘴,似乎要哭出来。

    “嗝——”

    段商道:“清醒了吗?”

    段爸爸目光呆滞,呆呆地坐着。

    “成家立业,呵!”段商讥讽道,“成家后立业,立业以护家。现在家都没了,”他一字一顿道:“立——个——屁”

    桌上还有一片狼藉,段商却不想收拾了,他烦躁地扔下垃圾桶,在原地低着头站了一会。

    他漠然道:“我的事,以前你不管,以后你也不要管,也不要私下去找她。我会一直守着她。”

    “这个地方,”段商环顾四周,目光停在那几幅字画上,“我过完年会搬出去。”

    二十九一大早,任尤就跟着哥哥嫂嫂去了妈妈家。

    门铃按过没两声,门里就钻出个黑乎乎的小脑袋来。

    美霖的眼睛亮亮的,“姐姐你们来啦!哥哥嫂嫂过年好!”

    任尤摸摸她的头,小声跟她咬耳朵:“等会给你发红包!”

    美霖yeah了一声,任其她不敢拉,又去拉了郑蓉蓉,把三个人迎进了门。

    美霖是任妈妈现任丈夫和前妻生的女儿,年纪不大,心倒很大,任妈妈进门之后也没对后妈有什么偏见,每天吵吵嚷嚷的处的跟亲母女俩似的,对每年只来一回的“非血亲”哥哥姐姐也很亲近。

    任尤最初对着她还有些尴尬,后来被她叽叽喳喳吵了几回,也习惯了这个烂漫的妹妹。

    “妈妈!哥哥嫂嫂姐姐来啦!”

    任妈妈忙不迭从厨房里钻出来,“你们到啦!我刚刚还想给你们发微信问什么时候到呢!饿了吗?先吃点水果吧!王姐!摆个果盘!”

    “好的太太!”

    任妈妈循例问了些家常话,身体怎么样啊学习怎么样啊零花钱够不够啊,三个人中规中矩地答了,任妈妈又想拉着郑蓉蓉说私房话。

    “美霖今年怎么样啊?学习怎么样?”任其问道。

    任妈妈一拍大腿,把打游戏打着正欢的美霖拉过来,“哎呦!这个小祖宗!你看看,黑的跟炭一样!成天在外面疯,跟一群男孩子玩什么滑板!我要是给她剪个短发别人还以为我们家的是个儿子呢!”

    郑蓉蓉看见了任其的眼色,悄悄坐回他身边。

    美霖不情不愿地受数落,“啊——我就爱做个酷女孩!多帅啊!”

    “幸好学习还行,班级前五,不然她爸爸肯定收拾她!”

    美霖一猫腰从任妈妈的魔掌里溜了出去,抱着游戏机远远跑开了,“略略略!”

    任妈妈气的直瞪眼睛。

    王姐切好果盘端了过来,任妈妈连忙招呼他们三个吃水果,眼睛却不停的往吊钟上斜。坐了没一会,她又出去打了个电话。

    “你们赵叔叔本来都在回来的路上了,公司临时有事又折回去了!”任妈妈笑得有点尴尬,“没事,一会我们先吃吧,不用等他了。”

    有事应该是真有事,但是不是要紧到一定要现在回公司去处理就不一定了。

    这些年了,任其心里门儿清,笑道:“叔叔忙嘛,没事。”

    任尤跟着敷衍地点点头。

    其实她也理解赵叔叔,也不是他心胸狭隘,每次拜年他们这边一来就是三个,若不是美霖开朗,他们父女两个倒更像外人,怎么能不尴尬。

    他不在,其实所有人都更自在。

    那边王姐摆好了饭菜,任妈妈把躲进房间里的美霖揪出来,热情地安排他们落座吃饭。

    任其任尤和郑蓉蓉都不喝酒,美霖年纪小不能喝,在座的只有任妈妈一个人品尝她珍藏的红酒了。任妈妈面上略显可惜,但还是招呼大家碰个杯。

    “新年快乐!”

    高脚杯和玻璃杯碰撞在一起,发出冷静清脆的响声。

    美霖悄悄跟任尤咬耳朵,“你们不来的时候,桌上摆好了菜她要拍上半天的照片跟她微信里那群小姐妹炫耀,饿死我了。”

    任尤给她夹了只可乐鸡翅,心疼她一秒。

    下午还要赶回爸爸家,兄妹三人吃完午饭就告辞了。任妈妈同以前一样给任尤和郑蓉蓉发了大红包,依依不舍地把他们送到楼下。

    “有空就来哦!”

    “好,妈我们走了。”

    任尤坐回车上的时候松了口气,恰被任其听见了。

    “这回又有好几个月不用向老爸拿零花钱了吧。”

    任尤抱着手机刷微博,回答的心不在焉,“嗯嗯嗯……”

    任其从后视镜里看她,无声地叹了口气。郑蓉蓉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

    离婚那时候任尤还小,可是也只当着他的面哭过一次。

    他还记得,那天她哭完抬头对他说了一句话:“终于没人吵架了,吵死了。”

    他给郑蓉蓉系好安全带,“跟老爸说一声,我们出发回家了。”

    任尤哦了一声,打开微信发了条语音。

    “爸爸我们出发回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