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二)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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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祀雅高中。在踏入校门的一刻严方柯再次想起了那个从前几乎每天都会困扰他的问题--既然是实验学校,为什么不叫“古城实验中学”或者“古城一高”之类正常一些的名字呢?祀雅祀雅,虽然难以理解了一些,不过倒还挺符合古城的气质的。“祀流水兮天地渺,赋雅音兮乐四方。”不光是校名,就连这个校训也是有种怪怪的感觉。

    好在这种略带奇怪的感觉他已经习以为常了,然而今天,一种更加不合时宜的感觉远远超越了其他感觉--从校门口到班级,他好像一直在被别人议论着。

    “等等,我没看错吧,他回来了?还是活的?”

    “是啊!我还以为这么多天过去了,学校也差不多该给他开追悼会了,没想到还活着!”

    “我看他现在内心应该是挺痛苦的--求死不得,还得继续面对失恋的现实。”

    “小学妹那么多,他为什么非要追会长啊?还是那么危险的方式,唉……”

    ……

    没办法,他在半个月前弄出的那件事直到现在都是学校里的热点新闻--“高二男生天台表白学生会长遭拒绝,竟选择轻生!这究竟是……”对的,就是这种恐怖的标题,之前郑夏用手机拍下来发给他的时候,他几乎是一大口饭喷到屏幕上,搞得那两个笨蛋实习医生还以为他终于又“发病”了,疯了似的把那个女魔头喊了过来--更恼人的是这种新闻一出,他可真的是什么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是,他是想在会长生日那天表白不假,地点选在了天台也不假,可是他还什么都没有说,就感觉身后一空,紧接着就是一股无名的力量将他推了下去……所以说轻生什么的,怎么可能是他这样一个热爱生活热爱学习的大好青年想做的啊!

    “早安”他来的其实不算早了,所以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倒还有点疑惑--都这个时间了,郑夏以及其他跟他比较熟的人肯定早就坐在班级里才对,那么后面这位是……

    “早啊,你是……”果然,他转身去看,眼前这个人他并不认识。仔细一看这个家伙脸上的表情,他不免又怀疑刚才那句问安是否出自这个人--那种不屑一顾的高傲眼神和流露着轻蔑的嘴角,还真是让人看一眼就很是反感。

    “请问教务处怎么走”这句语气还算礼貌。

    “教务处啊,左面那栋楼一层,你进去就看见了。”严方柯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人,发现他身上穿的不是校服,背着的包里似乎也没有装很多书的样子。

    “你是新转来的”

    “是,也不是。”那个人终于稍微收敛了一下那种令人反感的神情,耸了耸肩,又说:“你们学校不是招心理教师吗?”

    “是,是吧……你是来应聘的”其实是不是他严方柯也不知道,毕竟有半个月待在医院里,学校发生了什么他根本就不清楚。不过…眼前这个人乍一看倒还像个学生,他真是来应聘老师的再想想他那副好像每个人都欠了他八百万的表情--要是到处都是这样比心理问题还可怕的心理教师,说不定,跳楼啊,割腕啊之类的事情还会减少吧,呵呵。

    “嗯。我叫乔聿。你是这里的学生,现在不去上课?”

    “啊?啊对对对,再不进去就被扣分了,回见啊乔…老师!”最好是不要再见面,对就是这样。

    “ surprise!”刚一迈进教室严方柯就被从天而降的一脸纸屑吓了一跳。

    “欢迎回来!”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孔,还有这样温馨的场面,他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丝微妙的感动--才怪!你们谁来解释一下为什么废纸箱会挂在门框上,还有,地上这根线是怎么回事?!

    “哈哈,小严同学,你果然中招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哎呀,别生气呀,回来了就好,外面他们爱说什么就说去吧。现在--大家正式欢迎严方柯同学回归!”教室里想起潮水一般的掌声,人群中间班长笑得一脸无害,仿佛没有看到身边积蓄着“杀气”的严方柯。

    “嗯……那个……谢谢你们啦。”他还是笑了笑,是发自内心的那种笑,不是假装出来的那种--他这些同学爱开玩笑是真的有点过分,不过也不得不说在某些时候,还是挺让人感动的。

    上午有一节历史课,不知道是因为离开课堂太久还是那位老先生讲课催眠效果太好,总之严方柯前半节课过得仿佛是在梦里。不过其他人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女生们:

    “什么?历史上的凌翊大人是这样的吗?”

    “果然历史都是后妈!还是喜欢我们灵辰盛世美颜……”

    “最讨厌言辞这种心机boy了!专门害好人不安宁……”

    在一番闹腾的讨论中,那位头发已经掉得差不多的老师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好几次“安静”后,教室里这才安静下来。

    “看起来同学们对这节课的内容很感兴趣嘛,学历史呀,总是保持这样子就好啦,对吧?”他和蔼地笑了笑,又总结道:“所以说梁魏这个时期很是神奇,既创造出了像凌王这样的万古忠良,也出现了言辞这样的祸国小人……”

    “休得胡言!言辞公子为我梁魏鞠躬尽瘁,怎得是这样的后果!”老师正在总结,此言一出,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老师、同学,几十双眼睛齐齐地望向后窗角落的那个座位,而这番话的主人,严方柯同学,终于揉了揉眼睛坐直了,一脸茫然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小严同学呀,你这是什么意思呢?”老师透过镜片盯着他,不能不说,这样的眼神令人毛骨悚然。

    “你刚才说了些胡话,赶紧认个错就好了。”同桌的女生戳了戳他,小声在他耳边说道。

    “啊啊,我,我刚才做梦来着啊哈哈……对不起啊老师,我这就出去站着,这就去……”还好还好,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不过看大家的眼神应该不是什么好话。这也是很奇怪了,他以前从来不说梦话的啊。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他连三个数都没数上就直接趴到课桌上了--超困!

    “这样睡脸会压扁的哦,嘻嘻。”同桌的女生提醒了一句,见他没什么反应,就和旁边的女生有说有笑地去了食堂。

    校园的另一边,又一个没穿校服的男生在小花园里闲逛,看身高也不像是个高中生。

    “哎,说起来你们看见早上那个新来的‘老师’没有”几个女生手挽着手向食堂走去,一路上还说个不停。

    “噫--是不是超凶的那个啊?”

    “嗯嗯嗯,最好不要再碰见他,绝对不要!”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几位同学,请问学生会怎么走呢?”那位闲逛的男生突然出现并拦住了她们的去路,弯眸笑了笑,他柔和的微笑和清澈而又略带甜哑气息的声音很快就让她们放下了之前的戒备。况且这是在学校里,既然门卫都放他进来了,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左面那栋楼一层,心理咨询室的对面就是了。”

    “这样啊,谢谢啦!”那人挥了挥手就顺着刚才那几个女孩子所说的发现去了。

    学生会并不难找,到了之后他勾起食指扣了扣门,等待开门的时候顺便看了看周围的办公室。

    “唔……心理咨询吗……诶,午安,这么长时间没人开门我还以为你有事不在呢。”

    “请进,您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开门的女孩是孟与秋,看得出来她的脸色不怎么样,大概一部分原因就是那个孩子回来所引起的小小骚动吧。

    “怎么,今天有什么事吗?看起来不是很精神。”那男子拿起桌上备好的文件夹翻了翻,又想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合上夹子问:“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大概是又活蹦乱跳地抢食堂的特色菜或者趁保安不注意溜出去吃东西了?孟与秋一阵腹诽。是的,这个“他”以及一整个文件夹的资料的内容都是严方柯。其实孟与秋个人感觉这个孩子一直都挺好的,学生会的事情也很愿意帮忙,对别人也很关心的,总之如果不是有半个月前那件事的话,她恐怕永远都不会认为她和他之间竟然会变得如此尴尬。

    “不,不知道。”她的眼睛不自然地眨了眨,微微侧过头假装去看窗外来来往往的学生。

    “嗯……这样吧,你先告诉我一个接近他的方法。”

    “好,首先他有一个朋友,不是很好惹的,叫做郑夏,是,是……”

    “据说是北方的那个郑家的男孩子,对吗?”男子见孟与秋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又问“诶?怎么不说话,然后呢?”

    “然后如果搞定了这个孩子的话,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至于他本人,还是比较好接触的。”

    “ok,谢谢啦。”男子终于起身,有些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今天又耽误你午休了,要不,我请你出去吃饭”

    “不必了,嗯……凌组,可以具体解释一下您刚才说的‘北方的郑家’吗?”

    “那个啊--没什么,以前吧,就有种说法就是‘南凌北郑’,大概是说很久很久以前这两个家族比较厉害吧。不过都是传闻了,就算他们真的很厉害,属于他们的时代也早就过去了。”

    “南凌北郑”吗?孟与秋抬头看了看面前这个人,眼中多了几分不可名状的疑惑。

    “唉,既然你不去的话我就先走了,你自己注意点吧。哦,还有,都说过了对我不必再称‘您’了,毕竟--我也仅仅是个快要毕业的学生嘛。”

    “好。您…额,那你出去的时候小心点,对面的那个老师是新来的,看起来不太友善。”

    “我会注意的,谢谢你。”

    凌千枫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看锁着的“心理咨询室”,正要继续走,一不小心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一个人。

    “哎呀,抱歉抱歉,没事吧?”

    “嗯,没事。”那个人淡淡地回了一句就离开了,凌千枫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个人长什么样子,只看着他打开那扇锁着的门,消失在门后。

    那就是所谓“不甚友善”的那位老师吗?看起来倒是有些学生气,不过……为什么会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呢?

    “你问我为什么这样做,我想这些,你长大后就会明白的。有些时候,有些人,可以为了一件事情毫无保留地献出一切。这不是值得与不值得的比较,而是你所想得到的,与你将付出的之间的平衡。是选择在无边黑夜里秉烛凝望黎明,还是在狂欢的暮晚里安然被命运左右,我们选择了前者,而你又将如何?你还小,不必立刻告诉我答案。阿清,不要怨你师兄,更不要怨你姐姐,也不要……为我流泪……这是我们的选择……”

    “再见啦,我可爱的弟弟,希望你……平安地,找到你的姐姐。”

    躺在床上的郑夏突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有些模糊的单调天花板。什么嘛……又梦见她了啊。

    姐姐很少回来,他也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学校,家,祖房,这些构成他如今的生活,倒也不算乏味。师兄……算了,先不说见到他本人极其困难,就算见到了,他那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记得起自己呢?

    而他郑以清啊……明明一点都不可怜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