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新帝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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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遇刺过了不多时,宫中便传出了父皇病重一说。
按理来讲,天子有恙,轻易不会外漏,除非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我皱了眉,心中几乎便要相信父皇是危在旦夕。
可眼下三哥未出夜来头丧,此事我也不宜与他讲说,平白再添了烦心事与他。
我是将南瞻接了回来,可这种皇室密辛,朝堂内战我又不想让南瞻知晓太多,乱了他的心。
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人可以商与。
嬴璃。
我见着嬴璃的时候,他仿佛很是意外,大大的惊讶了一下子。
我还未待开口,嬴璃回过神来,率先道:“小八?听说前一阵子你遇了袭?可否受伤?”
我闻言一怔,看向嬴璃,顿了顿道:“无事。倒是你,怎的成日里见不着人影儿?”
这话说的便是不大妙了,我与嬴璃皆沉默下来。
有点尴尬。
想起上回相见,这时候的平和便显得颇讽刺了。
嬴璃慢慢无所谓的笑笑:“站着做什么?不同我进去尝尝藤春阁的白梨酥么?”
我犹疑了下:“……不了,小九。”
嬴璃的笑淡了淡,看向我。
我道:“今日我不是来同你说这个的。”
嬴璃歪了歪头:“那你想说什么呢?小八,这可不像你……”
我大有点不解地蹙了蹙眉,嬴璃便道:“从前你还肯陪着我作作戏的……如今竟是连脸也不肯赏给我半点儿了么?”
我也有点不耐了:“你最爱挑这些有的没的……遇袭之事我半点未传出去过,你怎的就知晓了?小九,你在我身边安插眼线我可从未与你计较过什么。”
嬴璃被我戳穿了,一下子羞恼起来,他瞪着眼,咬了牙冲我道:“那么多人都能知道你平日里做些什么,我怎么就不可以!”
他又忽然住了口,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地道:“哈!太子殿下是不是想的太多了?我下个月,可就要纳承贤县主为妃了……”
嬴璃尚未封王,他的姻缘,自是由不得他自己决定。
我望着嬴璃,慢慢道了一句:“恭喜。”
嬴璃大概早就猜到了我会说什么,他神色反倒平静了下来,有点悲哀地问:“小八,你会来的吧?你会的吧?”
我将目光移开了:“自然。”
嬴璃就轻轻地笑起来:“这很好。”
可是好在哪里他却不肯说了。
他重新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是满满的失望。他道:“你在高兴。”
我怔了一下。
我在高兴吗?我没有。
可嬴璃却说:“小八,你从前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我们这些人里,你到底肯亲近谁呢?”
我张了张嘴,嬴璃摇头:“你想说三皇兄么?不,小八,你并不信他。”
这回换成我惊讶了。
嬴璃道:“你从小就不爱说自己想些什么,好像心里什么也没藏一般,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你只是从来不同我们讲罢了。”
“这么些年来,好像是三哥一直为你出谋划策,指使你做这做那……可你心里明明有注意的很……”
“你看,就连这回父皇病重,你都不肯告诉他……而是来找了我。”
我想反驳他,这明明是有原因的。
嬴璃道:“你太自私了……用得上我们便捡起来捧着,用不上了……”他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我叹了气。
的确,他说的没错。
我是不信三哥了,也许一开始便没信过吧。
我记得三哥曾经告诉我,他在我身边安插了人。
我当时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点头表示知晓。
那时三哥深深看了我一眼,长长的叹了气。
他道:“小八,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吗?”他笑了一下,眼神有点落寞,“也是……你一向对什么都不大放在心上的。”
我听见嬴璃轻轻地问我:
“嬴姜,你到底会爱上谁呢?”
我眯着眼睛想了想,什么才算是爱呢?
嬴璃见我没有回答,终是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我看向他:“小九,我要反了。”
嬴璃瞪大了眼睛。
他道:“你疯了么!这话是随便说的么!”他饶是惊吓之余还不忘压低了声音。
我的手指擦过衣袖:“待你成了亲,便离开京城吧。”
我答非所问,嬴璃的神色就古怪了起来,他的重点偏得厉害:“你想当皇帝?”他又自己否定了自己,“不对,你说过的你不想……你是为了那小崽子?!”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我:“嬴姜!你真是个疯子!”
我一句话也没说出口,可嬴璃已经猜的七七八八。
我道:“父皇病重,上回动手的是四皇兄的人……我若再不出手,只怕我们全都难逃一死。”
嬴璃默默看了我一眼:“我不会走的。”
“没有我,你根本赢不了。”
是。嬴璃说的对。
他外家手里握了一部分兵权,三哥的人马再加上这些,我才有可能赢。
此番造访,我意在此。
就算嬴璃听从了我的话,乖乖打算离开京城,我也会暗中阻挠。
只是——
我垂了垂睫,到底是我小人之心了。
……
三哥后来还是离开了。
他走的悄无声息,谁也没有讲,连夜去了江淮。
可他又不是一个人。
他带了夜来的骨灰。
我听闻了消息的时候,低低叹了气。
我总觉得,三哥不会再回来了。
三哥一直没有纳过妃,母后不好多言,父皇不大在意,三哥便自由自在活了许多年。
直到,栽在了夜来手里。
……
我回到东宫时,南瞻正在院子里舞剑。
他现下出落的分外高挑了,以至于我都不知何时他竟有这般挺拔了。
似乎就在这一年里头,我离开他身边太久,他也变化的我有些陌生了。
南瞻是少年,我也是,可我们又好像不大一样。
他这样的年纪,可以在树下舞剑,可以于树荫小憩,活得自在又快活,任性的厉害,可我那时呢?似乎总是在揣测身边之人的心思。
猜来猜去,把自己猜成了茕茕孑立,形单影只。
就连最亲近的人,也要步步算计着。
我远远的立在那里,隔了有些刺眼的光看过去,一道道的剑光划开在我眼中,持剑的人却眉目张扬又赏心。
南瞻喜欢宽刀,可我却爱看他使双刃细剑,有时候衣袂飞舞起来擦过他的发尾,扫中滴落的汗珠,晕开深深的色彩。
那时候的南瞻眉眼坚定,棱角绷的紧紧的,是刚毅的漂亮。
我喜欢看他这样子,像是什么烦恼也没有一般。
南瞻的无忧无虑吸引住了我。
我走的近了些,南瞻瞧见了,却没停。
我靠的不算太近,看见剑风卷起的树叶飘动在他身周,轻轻道:
“南瞻,我喜欢你。”
南瞻没有听见,只是绷紧了唇角。
我垂下了手,转过了身。
“喜欢?”南瞻出了声。
我背对着他:“嗯。喜欢,你懂吗?”
南瞻没有说话。
我笑了笑:“也对……你是狼子。你懂什么呢?”
身后有剑声破空而来。
我没有躲,南瞻也没有真的要砍我,他只是堪堪挽了个剑花,将那泛着寒光的剑架在我的颈边:“不许说我是狼子!”
我挑了眉,从前南瞻不肯做人,现在南瞻又不承认他是狼的儿子了。
我道:“好。那你想怎样?”
南瞻低下头来,凑在我耳边嗅了嗅:“你去了嬴九那儿!”
我哧了一声:“狼崽子。”
南瞻将剑又抵近了几分:“闭嘴!”
我有点好笑,这全天下,敢叫我闭嘴的,也不超出一只巴掌了。
臭小子。
我哼了一声,到底没再开口。
南瞻便道:“阿姜……”
我没应声,只是抬起手用手背碰了碰南瞻的。
南瞻顺势握住了我的手。
那把剑便掉在地上,当啷一声。
南瞻的手心很湿,混着汗意,有点紧张意味。
我低了低头:“南瞻,我要当皇帝了。”
南瞻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又道:“南瞻,你不是想知道什么叫喜欢么?”我侧了脸,“来。”
南瞻微微低下了头。
我慢慢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缓缓地笑了。
“这就叫做喜欢。”
南瞻眨了下眼,很久没有动,似乎在理解这个动作的含义。
我有些疲累,正想转回去的时候,就听见南瞻在我耳畔道:“那这样,大概我也很喜欢……”
他用另一只手捏住了我的下颌——
狠狠吻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