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把托盘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这个动作让他不得不拉动到自己断掉的肋骨。

    林荠青敏感地抬头看他。

    “没什么。”托尼斯塔克尝试着扯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很明显他失败了。

    林荠青依然在看他。

    并非同情，也并非怜悯，似乎……有点儿迷茫。

    只是有点儿，恰到好处地没有发展成让钢铁侠心生厌恶的探究。

    “不好意思，”林荠青明显没有凝视的习惯，她很快收回了目光，抬手捏了捏鼻梁骨，“我忘了。”

    忘了什么？托尼还没问出口，便见林荠青伸手隔空在他胸前一滑，剧痛刹那间从他的身体里狼狈地逃了出来。

    “你不用这样。”托尼张了张嘴，只吐出几个气音。

    “暖和了吗？”她轻轻地问他。

    托尼这才惊觉自己手心满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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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辣椒之前在斯塔克大厦里见到的各型各色的女性生物可以绕地球一周顺便给阿斯加德加个围脖。

    要搁几年前托尼对她说完了我身边凭空出现个姑娘她还快死了，小辣椒第一个念头铁定是－－你们玩的够嗨啊……

    然鹅，在经历了自家老板和前男友的各种花样作死后，小辣椒女士已经完全做到了心如止水纹丝不动高冷如仙理解力接受力爆棚如美队的胸肌，在两次确认后没有丝毫半点迟疑地接受了我前男友床上空降了一个性别为女状态濒死的神族，并快速地解决完手上的文件在五分钟内赶到了事发现场。

    其心理素质，其行为能力，充分地展示了波茨女士能得到东方各路神明的钦佩并非浪得虚名。

    然后她老板正和人家小姑娘气氛正好（划掉）地烛光晚餐（划掉）。

    星期五发现自己错了。

    波茨女士没有在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下脱下高跟鞋，她站在门口若有所思的样子更像是猛然发现自己的高跟鞋鞋跟实在不够高，也不够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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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尼斯塔克向来是脖子上挂着一只打了石膏的胳膊都照样能端杯咖啡继续泡实验室的男人，但在这种重伤痊愈肢体灵活神清气爽的身体状态下，托尼犹豫了一下，拉开餐厅的椅子坐在安静用餐的小姑娘对面。

    那一系列重度创伤本应该相当限制她的行动，但她吃起东西来却还是慢条斯理的，就好像这种不紧不慢的从容感是与生俱来的，刻在骨头里。

    就像她能拖着星期五口中“完全脱力”的身体稳稳当当地站在地板上，并跟着他乘电梯来到八十五楼的餐厅一样。

    不知是不是错觉，托尼·斯塔克觉得林荠青的脸色更苍白了。

    哈，他还以为没有比林荠青突然出现时更苍白的脸色呢。

    听着星期五在耳麦里关于“生物扫描失败”的报告，托尼烦躁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林小姐身上已经罩上了一层不明能量层，”星期五解释道，“虽然能量波动非常不稳定，但依然可以阻碍扫描。”

    她有能力给自己罩一层什么东西，怎么不去治治自己的伤？

    斯塔克先生自己拥有自毁倾向，却向来看不惯别人去做类似他之前钯中毒时干的那些事。

    托尼·斯塔克，钢铁侠，世界以痛吻你，你却想要报之以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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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塔克对待女性向来温和有礼。

    于是斯塔克先生调整好表情，展开一个温和的微笑，准备以一个长辈的慈祥委婉地提醒表面幼龄实际不知比他大多少（托尼拒绝认识这一事实）的/小/姑/娘/神力的正确使用方式。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波茨就出现在门口。

    于是造成了波茨女士刚刚看到的一幕。

    托尼：“……”

    “日安，波茨女士，”倒是少女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小辣椒伸出手：“我是林荠青。”

    和甩手掌柜斯塔克总裁不一样，商战政斗一把抓的小辣椒女士拿出了多年的老练，她快步上前，客气道：“很高兴认识你，林小姐。”

    和遇见其他众多与复仇者组cp搞合作霸天下治愈全人类的姑娘一样，林大小姐被眼光老辣的女强人一眼就察觉出了与那些爬上斯塔克总裁床的床伴和只谈情不说爱的女伴有很明显的不同。

    事到如今，小辣椒只有个疑问不知当不当讲

    －－托尼……你说有过姑娘快死了……不会是她吧……

    你见过哪个快死的腿脚利索反应迅速还能流利说着非母语地跟她客套的？

    这是神特有的回光返照吗？

    小辣椒当然不会说出来，她本来还想问问林荠青需不需要送她回去。毕竟虽然说这容貌堪称旖旎瑰丽的小姑娘快死了有点儿过分，但这苍白的小脸着实让人心里犯怵。

    而斯塔克大厦的又一访客打断了这段东西方女性掌权者的友好会晤。

    托尼斯塔克从来不怎么关心这种事，这又不是复仇者大厦，来这里的不是来谈投资就是来谈合同，要不是波茨在这儿，恐怕他们也不会来。

    他无聊地双手插兜看着小辣椒沉稳地和林荠青表示不能再继续愉快谈话的遗憾，后者表达了同等的惋惜并表示公事要紧，希望还能能有机会和这样出色的女士交谈。

    他看见林荠青原本嫣红的唇已经开始发白。

    直到小辣椒的高跟鞋敲击地板的清脆响声渐渐消失，他才看到林荠青微微用手撑了一下身边的桌子。

    这不能怪波茨，要不是星期五的生物扫描，换他也难以相信眼前这个温和有礼谈吐得体的小姑娘其实已经和死人差不多了。

    就好像她不止是不在乎疼痛，甚至连死活都不那么在乎。

    能活就活着，万一哪天被捅了心脏或是碰到别的什么危险，死了也就死了。托尼斯搭克觉得林荠青的心理跟常人完全相悖，好像血肉之躯在她眼中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也不知道是活得太久觉得够本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接下来，你要怎么办？”托尼出声，他是想要扶她一下的，却发现那人根本不需要。

    “会有人来的，”林荠青淡淡道，这次的笑几乎是强扯出来的，“这次麻烦你了，斯塔克先生。”

    “哦？来干什么？给你收尸吗？”一个标准的“斯塔克嘲讽”毫不犹豫地出口，托尼冷笑道。

    “哪有这么严重？”林荠青竟是失笑，她抬起头注视着他，那双弧线漂亮黑白分明的眼里似乎是要暖出一汪秋水。

    “当然是帮我说服你的人来了。”

    “boss，波茨小姐已批准了您的一次商务会谈。”

    星期五和林荠青的声音同时在科技天才的大脑里被处理，可他刚刚还在盯着林荠青的双眼没有回神。

    于是他错过了提出拒绝的最好时机，于是他被送到了六十一层的会客厅。

    在他发出“星期五我一定要把你捐给纽约大学”的誓言前，他的会谈对象打断了他。

    “幸会，”林落乔开口，“斯塔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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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斯塔克总裁翘起腿，吊儿郎当地问道。

    林落乔：“……”你当我特么地想来吗？！

    是的，最讨厌管事的林四少坐在了斯塔克大厦里。

    这事要从一小时前说起。

    嗯，向来独自逍遥的林四少接到了自家母上的电话。

    也就是林三夫人，在最疼爱林荠青的行列里与林二夫人并列第二拒绝争议。

    第一是林家大房和林老太太。

    “我们家荠姐儿要是有什么事要我怎么活？”林三夫人在天机仪的另一端端着贵妇范抹眼泪，丝毫没察觉出自己已经被种花家的神级家庭伦理剧洗脑。

    林落乔心说，屁！这个宇宙都完犊子了她林荠青也不可能有事。

    “好端端的干嘛非要找那个斯塔克！”林三夫人换了张帕子继续抹眼泪，“我听加百利说他是个十足的花花公子，荠姐儿心思单纯被他骗了怎么办？！”

    林落乔第一万零六次地表示自己拒绝吐槽林家的老一辈对林荠青斗战胜佛一个跟头般的滤镜。

    林荠青是林家的宝贝公主没错，但这绝对抹杀不了她是个混蛋的事实。

    斯塔克的智商顶尖，虽然情商不怎么高但他心思细腻十分敏感，何况他在阅女无数后选择了小辣椒女士（或者罗杰斯先生）完全可以看出这位对配偶的审美观完全没有问题。

    托尼斯塔克就算瞎了眼也不会看上林荠青！

    那年，林落乔信心十足地如是想。

    “我不管你们酆都有多大事，荠姐儿想干什么就赶紧帮你姐姐干了。”林三夫人下了最后通条。

    回到现在。

    林落乔看了一眼四周，突然感叹时光荏苒社会发展迅速。

    她知道美国对于超自然现象并不排斥，但竟然有人在斯塔克大厦里养小鬼。

    也是够胆儿了。

    只是钢铁侠的魅力是不是太大了？为什么这根本不是什么怨婴恶鬼，而是－－一个新生的但无处寄托的灵魂。

    “你们这里死过人吗？”

    托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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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指挥使做事从来不瞒着自己的几个妹妹。

    再说林家人生来就是玩心眼玩手段的料子。

    林落乔就算平时再怎么不愿掺和事，这会儿动用了阴律司，仔仔细细地查，很快就把自家荠姐姐各种不明行为串了起来。

    她姐想在当下这个各个位面的处人界以外的界面都处于冷兵器时代的时候，意识超前特立独行地发展热武器。

    估摸着荠姐姐本来就看中了“死亡商人”托尼斯塔克，可惜她荠姐姐就因为一些事耽搁了十几年，斯塔克同志就不干了。

    而斯塔克先生偏偏不是那种类似“啊你好美我一见你就爱上了你”或者喂点心灵鸡汤就蓦然悔悟的或者和小姑娘卿卿我我几天后就你叫我干啥我就干啥的传统型霸道总裁。

    于是她姐抄袭了旺达姑娘。

    剧情很简单。

    让斯塔克意识到外在的威胁，然后情不自禁地制造武器。

    就像大天使长问的“为什么非斯塔克不可”。

    你是不是瞧不起国产？

    还真不是。

    华夏位面其实有点儿特殊。

    他们的种花家不怎么相信神的存在，专业名词是没有“鬼神崇拜”，自古“祖宗崇拜”。

    虽然关于这方面的文学作品写了不少，但舆论大流并不像美利坚位面坚信神的存在。

    这也是为什么罗斯能毫不意外地和萨基尔合作，米迦勒能大大咧咧地和斯塔克开关于男女关系的玩笑，而林荠青是不能再人间直接开外挂撒圣光的。

    说到底，就是一句万物平衡。

    关键是种花家管的严。

    官再大也要守法律懂规矩。

    神也不能胡乱买卖军火！

    至于国外为啥非要斯塔克，林落乔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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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第一地方政府的情报部门，阴律司就算长久被顶头上司冷落，突然被启用的时候效率还是相当高效的。

    比如，按察使大人左合计右合计，终于想到唯一一个从斯塔克大厦消逝的事物……不，现在说他是事物实在是太不妥当了

    －－贾维斯

    林落乔忍住了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死死盯住斯塔克的冲动。

    这个事实就算对于一个神来说也同样难以想象。

    斯塔克，一个人类，他竟然可以创造灵魂。

    这已经不能再仅仅用“未来科学家”，“武器专家”来描述他了。

    他模糊了神力，魔法和科学的界线。

    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仅凭借他的天赋，就做到了连林荠青都差点儿付出生命代价的事情－－他触碰了位面法则的底线。

    虽然他和林荠青干的事完全不一样，但需要付出的代价却是同等沉重的。

    林荠青神力深厚法术高强，却神力衰竭，以至于被自己的神器反掌控传送到另一个位面。几近丧命。

    斯塔克则不得不面临着奥创危机和内战。满身伤痛。

    若不是位面法则同样受到位面委员会的牵制，恐怕贾维斯的灵魂也会被抹杀而不是在斯塔克大厦游荡。

    难道荠姐姐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找上斯塔克的？

    林落乔微微放下心。

    直到－－

    “因为啊，”林荠青轻软地笑着，“他有钢铁一样坚强的外表，和一颗柔软的心。”

    林落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