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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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很快就到了约定的地点。俞真真进来的时候陈城正坐在靠近门口的沙发上翻看摄影杂志,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脸上不由自主浮起柔和的笑意。但见她推开门没有着急进来,而是依旧扶着门偏了身让路给身后的一人。后面那人全身上下遮得很严实,黑帽子,黑口罩,身上也是纯黑的休闲装,是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他从未听说过俞真真什么时候多了一号异性朋友,目光不由盯着宋璟多看了一会儿。

    宋璟察觉到陈城的视线也看了过去,只见对方一派温润公子的模样,虽闲闲坐在那里,仍一丝不苟地保持着严谨的派头,头发向后梳,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白色的衬衫外面套着深灰提花复古修身马甲,配休闲九分西装裤,脚上倒和他一样也是运动鞋。

    “橙子!”和陈城自从上次在g城见面已将近两个月,俞真真语气里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

    陈城放下手中的杂志起身笑意更明显,等俞真真走近了,两人结结实实地拥抱了一下。

    宋璟皱着眉,心里对于陈城和俞真真时间明显过长的拥抱颇为嫌弃,但好歹面上没显出来。他摘了口罩,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客气地笑着道:“你好,我是宋璟。”

    宋璟前段时间拍的几部剧霸着黄金时段在某台连着播,陈城当然知道他是谁,但怎么跟真真扯上关系的?陈城和俞真真两人认识的时候都刚毕业,当初俞真真为何放弃稳定的工作毫无预兆地去做了演员,其中原由他旁敲侧击地打听了好几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知道她不愿透露,也不再强求。但她做了演员之后的那些曲曲折折陈城算是事无巨细、一清二楚。俞真真性格太过倔强,不愿曲意逢迎,又习惯独来独往,工作和私生活拎得很清楚,拍戏合作以外还能玩得来的演员一只手就能数得出来,还都是些在那个圈子里名不见经传的小咖……不,能不能排得上咖位还有待商榷。而像宋璟这样的……陈城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已经打量了俞真真和宋璟两人几个来回。

    “你好,我是陈城,真真的好朋友。”最后三个字被有意强调了一下。

    三人到旌阳区的时候已是下午两点,来的路上刚下过小雨,老城还保留着若干年前青灰的石板地,街道两边是零零散散的小店。俞真真小时候家里就是开小卖部的,那时候生活绝对算不上充裕,货柜上摆的零食也永远不是她的,俞真真现在还记得有一次自己偷拿糖果被父亲发现用竹篾打手心时火辣辣的触感。不过此刻见着货架上一片花花绿绿的颜色倒是真的有些亲切。

    路上人并不很多,俞真真手上的单反还是若干年前买的入门机。她拍照全凭个人喜好,按快门的时候毫不犹豫,在俞真真看来,映在眼里是一幅画面、从画面中能读出个故事,就算那故事虚无缥缈,对她来说也是好看、值得记录的。陈城不动声色地打量俞真真,见她虽不像以前会咋咋呼呼地雀跃,但眼神里掩藏不住的兴奋映得整个脸庞都明亮起来,心里又宠溺又好笑。俞真真察觉到陈城的视线放下端在眼前的我相机偏过头看他,陈城抬起手貌似凶狠实则温柔地在俞真真额头上敲了一下。俞真真颇为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皱着鼻子表示嫌弃陈城幼稚地举动,不再理他。

    宋璟看着两人亲昵的互动,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大明星的身份也不是处处都有好处。他作为演员在人前一向能把表情控制得滴水不漏,但此刻却没办法保持目不斜视,只好扭头装作看风景的样子。

    宋璟其实对旌阳区再熟悉不过。他是本地人,那时候旌阳区还不是现在所谓的老城,在当时反而是名副其实的b城商业中心。他很小的时候父母还算和睦,平时工作忙,但每到周末都雷打不动地带他去逛旌阳区最热闹的街。只不过短短十几年,眼前的街道就不复往昔,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再,也看不见挤挤密密的各种小吃店面,不过原本不打眼、甚至深藏不露的一些花店、书店,老手艺人做木雕的店甚至裁缝店,诸如此类却渐渐显眼了起来。

    俞真真见宋璟一路也没怎么说活,一张脸掩藏在墨镜和口罩下面不知是什么表情,心里不禁暗暗埋怨自己想得不够周到,不该多此一举害他无聊。

    其实宋璟乐得看俞真真拍戏以外的模样。不拘谨、不刻意保持距离,只轻松自在,端着相机眯眼按快门时神情专注,是他从没见过的。只不过嘛……旁边还跟了一只碍眼的橙子。

    俞真真虽看不见宋璟神情,但眼见他眉头越来越皱,心中的愧疚又扩大了几倍。好在这时路过一家面馆,打着“如意小面”的招牌,俞真真寄希望于这寓意很好的店名,一边给陈城使眼色,一边提议进店休息一下,先把宋璟的五脏庙给打点妥帖了。

    店里面积不算大,但好在干净。宋璟迈开长腿径直朝角落一张四人的桌走过去,坐在背靠门的方向,陈城随后在宋璟对面的位置坐下。俞真真赶紧跟上,顺势挨着宋璟坐下。

    俞真真挨着自己坐下来的时候,宋璟已经把帽子口罩墨镜都摘了。俞真真见宋璟面色无异,皱着的眉头仿佛也舒展了些,不由暗自松了口气,又迅速从旁边取出餐具利落整齐地给宋璟摆上。

    陈城见俞真真一副乖巧的样子为宋璟忙碌,那勤勤恳恳的模样简直可以用‘狗腿’二字形容,心里对宋璟的戒备心又重了几分。

    这时早已过了午饭的点,离天黑又还有些早,店里竟只有他们三人。窗外下过雨天色还很暗,原本就有些凉意的天气此时更添了些湿意。三碗热气腾腾的面很快一次端了上来,在店员小妹妹原本到了下午没什么人的时候有些无精打采,从厨房接过面之前一只手正托着手机看剧,岂料此时抬眼刚在剧里尽显十八般武艺、深情又内敛的男主人公此时就坐在眼前,端着面碗的手抖了好几抖,原本要说的“请慢用”三个字也哆哆嗦嗦拐了个弯,“请……请……宋宋宋宋……宋璟~~~”

    俞真真听着小妹妹最后一个“璟”字拖得一波三折,最后几乎以气音收尾,又十分惊险的看着在宋璟眼前波澜起伏的红油面汤,在面碗终于落定的时候才长舒一口气。

    宋璟也十分大度体贴的没有计较,只拿出自己明朗温柔的招牌笑容冲着已然手足无措、面红耳赤的店员小妹妹点了点头。

    而对方除了宋璟对俞真真等人显然视若无睹,她和陈城各自扛了一台相机,尤其俞真真此时还是素面朝天、马尾t恤的日常标配,于是店员小妹妹便自动把他们归为宋璟的经纪人和助理,丝毫没有八卦的欲望。

    宋璟表面上对粉丝嘘寒问暖,但三言两语间很是‘委婉’地暗示现在是私人时间,不便打扰。店员小妹当然表示理解,最后要了张合照心满意足地离开。

    俞真真又帮宋璟把水给添足了才埋头开始吃面。她吃相斯文,但速度很快,两颊塞得鼓鼓的,不一会儿便红扑扑的,额头和鼻尖也很快渗出了细细的汗珠。陈城原本见俞真真比平时乖巧得过分,一直留意着她,这时见她被辣得狼狈,便掏了随身带的真丝手帕出来正要递过去,一只修长的手从旁边伸过来,又十分自然地掠过俞真真额头,把那层细密的汗珠给擦了去。

    俞真真看着眼前犹自伸着的陈城的手帕,后知后觉地回想着方才额头清凉的触感,渐渐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口没来得及咽下去的红油汤面险些呛在喉咙里。

    宋璟气定神闲地看着对面陈城脸色不甚好看地收回手帕,而俞真真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咳得十分辛苦,又好心地把俞真真给自己倒的拿杯水递到俞真真嘴边,一边轻轻拍着俞真真的背帮她顺气,一边状似自言自语地说,“我也觉着比平时你做的稍微辣了些,肉质也不如你做的滑嫩。果然还是自己做的口味比较好把握。”

    俞真真险险把一口水咽下,但只觉脸颊和喉咙更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