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讨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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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道真的讨厌这个人。

    似从画中走出的少年就这么站着看向他,脸上看不出分毫的惊慌与无措。

    和那些年一样。

    不论他将他的姿态放到多低,他的眼中总一副淡漠疏离。

    从未惧怕。

    他想看看这少年露出惊慌的模样。

    朝道想看江知余无措不知如何的模样。

    因为这少年自始至终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纵然是笑,满满的温柔中总透着深深的冷漠。

    就好像世间一切,都对他没有影响一样。

    当真是讨厌极了。

    朝道和空天宗是有联系的。

    所以当他看到江知余半死不活地倒地,才会命人将他带回寨中,好生照料。

    面上是好心好意之举,内地里是暗藏着私心。

    失了忆的少年,对世间一切都陌生的少年,彷如刚刚涉世的婴儿的少年。

    他想看看这少年失了忆的模样。

    却是失望了。

    虽然,私心也不止这一个。

    朝道有些傲气地抬抬下巴。

    “你,欠我一个人情。”

    从前的江知余呀,拼死拼活都不愿欠别人人情。

    向来是别人欠他,自个儿偏偏一身孑然。

    至少他所见如此。

    就好像,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旁观着弱小的人类匍匐前进,等到他们坚持不住到崩溃大哭前来卑微请求时,才会动动手指,拯救这些深陷泥潭的人。

    在江知余的眼中,他们就好像死了一般。

    仿佛这世间唯他一人活着。

    瞧瞧,多讨厌的人。

    瞧瞧,这从不欠人人情的人,欠了他人情。

    朝道嘴边的笑肆意又张狂。

    彻底把“临近”温文儒雅的形象打破了。

    江知余眉梢轻挑。

    难怪他一看到这“二当家”,就觉得违和。

    伪装的所有温柔下,藏着一颗躁动不安又狂妄自大的心。

    “二当家此番只为了告诉在下这件事?”

    他觉得什么身份啊名字的,完全没有这句话有水品。

    朝道斜了他一眼:“这又如何?你还不赶紧走?”

    他哼了声,语气不善。

    江知余:“……”

    你一天天这么伪装就不累么兄弟?

    他拱拱手:“噢,那我先走了。”

    说罢,倒是潇洒地离开了。

    朝道冷笑,转动着轮椅,容颜渐渐隐在黑暗中。

    ……

    朝语,朝道。

    同一个姓,还看了多年。

    所以,不是儿子就是孙子,要么就是远方亲戚。

    噢,私生子也不可能。

    江知余一边想着一边走着,还频频点头。

    迎面走来一个男人。

    魁梧的男人把袖子撸起来,露出的左臂有一道赫人,藏于袖中的疤痕。

    他冲少年笑笑:“这不是小姜嘛,又出来转转?”

    少年眼一瞟,笑着说:“是啊,虎哥。”

    他不急不慢道:“总待在屋里觉着闷。”

    被称为虎哥的男人点头:“那你继续啊,俺有事呢,先走了啊。”

    “成,虎哥慢走。”

    一路上又遇见几个眼熟的人,他们冲他笑叫了声,江知余一一打了招呼。

    转悠了一圈,便回到房中。

    虽然也出来好几次,但他还是不能准确找到自己的那间房间,绕了许多路才找到。

    腿已发酸。

    坐在床上休息了会儿,门被打开了。

    捧着药的阿离走进。

    “喏。”

    阿离这次意外的没有把碗摔到桌子上,倒是捧着碗递给他。

    江知余接过,嘴里还说着:“哟,今天我们的阿离少爷怎么这么温柔了?”

    阿离哼了几声,眉头微皱。

    江知余很怕苦。

    也很讨厌药。

    所以他醒来后面对黑乎乎苦到失去味觉的药十分抗拒。

    每次都得来几颗蜜饯,不然他就是死也不喝。

    江知余这回也是愁眉苦脸地看着药,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阿离递过来几颗蜜饯,江知余一把拿过,全塞进嘴里。

    苦与甜,在口中蔓延。

    紧皱的眉头随着渐渐散去的苦味,取代的甜味弥漫整个口腔,才轻轻舒展开。

    阿离踌躇着,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阿离啊。”

    “干啥?”少年很不客气地回道。

    “有啥话直接说不行么,婆婆妈妈地能当饭吃啊?”

    江知余轻挑眉。

    “还是说,你终于忍不住要对我出手了?”

    少年一脸惊恐,双手交叉护在胸前。

    “……”

    从进门到现在只说了一个字的阿离忍不住要爆发了,但他按捺下心中的怒气,恶声恶气道:“哪个眼瞎了会看上你?”

    “二当家说了,你喝完这碗,就赶紧滚下山去。”

    空气似乎静止了。

    江知余慢悠悠地把碗放到桌子上,脚一用力,就站起来。

    他比阿离高一个头。

    阿离在他站起来时总会退后几步,头微抬,看向他。

    “那就走吧,阿离。”

    那少年弯着眼睛笑道。似乎从他清醒以来,他一直都是笑着的。

    好像没有别的表情了。

    “你可要带路啊。我不认路,这你是知道的。”

    阿离没说话,哼了声,转身推开门。

    江知余跟上。

    两个人很默契地在中间空出一点距离。

    没想着等后面的人脚步慢一些,没想着追上前面的人小跑过去。

    一路上没怎么遇到人。

    阿离停在寨门前。

    “阿离不打算一直把我送下山吗?”江知余用轻松的语调说。

    他清了清嗓子,回道:“二当家的命令。”

    “哦,是嘛。”江知余耸耸肩,擦过阿离。

    他突然发现这场景像离开空天宗的时候。

    但阿离不是谢暮秋,他没有说那些煽情的话。

    阿离也没在那停留多久,江知余才走了几步,他便离开了。

    步伐匆匆。

    好像这里是什么深渊一般,急切地想要逃离。

    听着脚步声的江知余摸摸鼻子,低下头认认真真走着路。

    路很崎岖。

    它是经年累月由来来往往的人踏出的小道。

    很窄很窄,只能够容纳下并齐的双脚。

    这条路,止在了森林前。

    子然一身的少年踏入幽林中,独自下山寻找出路。

    屋中成年不旧的男人露出笑。

    是看好戏的笑容。

    他轻轻哼唱着小曲儿,翘着二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