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吃完粥已经差不多十点半了。

    摸摸肚皮，觉得撑得慌，原本不想吃那么多的，可旁边的人一动不动地盯着看，实在是很有压力。

    时光想去外面的洗手间漱口，一个人去又不敢，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声问周桢，“你能陪我去趟洗手间吗……”

    周桢笑了，却没说什么，只是很直接地站起来等时光下床。

    晚上医院只有部分值班的人在，病人这个时候大多都睡了，所以相对来说是很安静的。

    周桢走得很慢，像是刻意在等她，一直保持和她并排着走。

    漱完口，时光立马出来了，走得很快，等看到靠着墙的周桢才松了一口气。

    回到房间之后，周桢等时光回床上躺好了才关了灯。自己又摸着黑躺到椅子上。黑暗里，一排椅子先后发出响声，光是听着就能感觉到睡在上面有多不舒服。

    时光睁着眼睛，手指蜷缩抠着手掌心，过了几分钟，突然开了灯。

    一眼就能看到周桢皱着的眉，椅子上位置不够大，他只能缩着腿侧躺着，看起来很不舒服，甚至让人觉得他有点可怜。

    光突然亮起来，有些刺眼，周桢抬手挡了眼睛，嗡声问时光，“有事？”

    时光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又把灯关了。

    周桢也没再问下去。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时光才小声跟他说话，“我给你留点位置，你也上来睡吧……”

    黑暗里，周桢无声地笑了，“你确定？”像是戏谑。

    没等时光回答，周桢跐溜坐起身，把底下的被子一卷，顺势躺床上去了，前前后后不过几秒的时间，动作顺畅得倒像是早就排练好了一样。

    时光感觉到床凹下去了，尽量往边沿处挪动，毕竟床不大，她怕周桢晚上会掉下去。

    可两个人一人盖一床薄被子，都是平躺着，中间没有太多的缝隙，黑暗中谁也看不见谁。

    时光小心地一直挪一直挪，想多留点空隙出来，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挪到了边沿处，又往外挪了一点，半身悬空，就要往下掉，瞬间惊呼出声，手胡乱抓东西，只来得及扯住周桢的被角。下一秒，一双手伸过来，瞬间搂住时光腰身，一把把她捞回来，撞进那人怀里。

    “你睡觉还挺喜欢乱动？”语气调笑，手却没松开。

    周桢的被子刚刚被时光扯开了，时光的那床被子倒是裹得很紧。

    被子太薄，隔着被子搂在腰上的手触感分明，时光一惊，下意识推周桢。

    周桢捞时光的时候动作太大，现在侧躺着，后背悬空。时光这一推用了点力，周桢往下一仰，手却没来得及松。顷刻之间，带着时光往床下载去。

    周桢怕时光磕到旁边的椅子，一把把时光的脑袋再次摁进自己怀里。

    身体与地板撞击，仅仅隔了一层t恤的布料，一声闷响，打了石膏的手因为惯性，撞到椅脚上，碰撞声很大，周桢骂了句脏话，“操！”

    片刻之后，一切都安静下来。

    时光从周桢怀里抬起脑袋，手忙脚乱地去找周桢的手，“你撞到了吗……”

    一双小手在周桢身上胡乱带过。

    “别动！”黑暗中，声音显得格外喑哑，带上了点抑制不住的呼吸声。

    时光立刻不动了。

    压在周桢身上，抬着脑袋，一只手抵在周桢胸前，另一只手轻放在周桢的右手手臂上。大腿处感觉到的坚硬隔着两层布料烫得她浑身僵硬

    时光现在脑子里乱成一滩浆糊，脸憋得通红。

    “你憋着呼吸干嘛？”周桢哑着嗓子问她。

    “啊？”时光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没有呼吸，一听这话，立时吸了一口气，总算活过来了。

    稍微抬了脚，撤离那个滚烫的地方，见周桢没什么反应，时光摸着黑滚到旁边的地板上，只有很窄的位置，但也足够她侧躺着，而不是趴在周桢身上……

    时光侧对着周桢，借着微弱的月光，她只能看到周桢白皙的侧脸轮廓，看不清表情。盯着看了一会儿，那人却忽然把脸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后脑勺对着时光……

    时光以为是自己离得太近了，他有点不喜欢，于是又尽量往床底的横档上缩了缩。

    等她觉得差不多平静下来的时候，问周桢，“你可以先起来吗？”

    “不可以。”

    “……”

    “脚抽筋了。”

    “……”

    时光小心翼翼地在狭小空间里用手支撑起了上半身，可惜一只手没多大力气，眼看就要倒下去，另一只手赶紧往面前一撑……用力地打在了周桢胸口上。

    周桢闷哼一声。

    时光在黑暗里又红了脸，不好意思地道歉，手却没拿开。

    一不做二不休，把右腿放周桢两条腿中间的空地上，支撑着自己爬起来了，三两下爬上床，伸手去摸索开关机想开灯。

    “不许开！”周桢似乎有点恼怒，哑着嗓子制止时光。

    他现在有多狼狈呢？小帐篷还是撑起来的，脚还是抽筋的，手还是痛的。人生前十几年之间的狼狈都在这一晚集中了。

    时光见他有点不高兴，缩回手，一言不发，叹了口气，仔细想想，其实都怪她。

    她没有晕倒的话，周桢不会送她来医院。她不害怕的话，周桢不会留在这里。她要掉下床，周桢才会捞她。结果她倒好，恩将仇报，把他推下去撞到手，还让他腿抽筋了。

    想到这里，时光心里更加愧疚，又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应该对周桢好一点。

    摸索着从床的另一边下去，小心翼翼地绕到这边，把椅子都拉开。

    周桢在黑暗中一直皱着眉看时光，哪怕只有昏暗的人影，他也没有移开过视线，直到她蹲下来扶他，才松口气。

    他以为时光生气不理他了。

    两个人重新躺床上，时光侧躺着背对着周桢。周桢平躺了一会儿，也侧躺了，面对着时光。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黑暗中，周桢眼神幽暗，守着两个人中间的半尺距离，不敢再进一分，也不想退一毫。

    有些不明白，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呢。因为这个人，心里忽上忽下，忐忑不安。

    其实她也没有那么特别，只是比别人不同而已，可光这样一点，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