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入风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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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长歌不知道,原来梦里也可以冷成这样。
冷,冷…………意识里尽是一大片寒气茫茫的冰凉荒芜原野。
严寒像层层坚冰包裹住他。荆长歌呼吸困难,想要挣扎却丝毫不得动弹,急出一身冷汗,愈发地冷起来了。
冰凉刺骨中,荆长歌模模糊糊开始感到弥漫着的透心的绝望。谁,谁能来救救他…………
右臂无意识地不停痉挛起来,十指冰凉凉的,有些无力地瘫软着。
感官在一片严寒中拼命挣扎,眼看就要渐渐失去知觉。
忽的,一双手牢牢地握住了他的右手。
那双手很暖,像是在严寒中忽至而来的盛开的火莲花。
荆长歌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回握住那双手。那双手安抚似的覆在他手上,带着一股陌生而又无比熟悉的花香味。
荆长歌一时间想不起来是什么花,只觉得那花香味没由来地叫人一阵舒适。
那双手也很熟悉,带着他再熟悉不过的,叫人能够完完全全安心的气息。
是他。
荆长歌迷迷糊糊中松了一口气。
随即又惊觉起来。是他?“他”是谁?为什么自己感到这么熟悉又奇怪的安心?
心下大惊之下,意识蓦然恢复,荆长歌一下子想起来自己还身在何处。
不,他不能继续昏迷了,吣,吣蛇还在!
荆长歌猛地睁眼,一翻身坐起来。惊吓加上右臂和腹部伤口的疼痛叫他忍不住大口大口喘.息了几声。
荆长歌又甩甩头,这才发现自己坐在自己舒棠殿的床榻上。
忍不住暗笑自己傻里傻气,明明最后三长老都过来进行了营救,哪里还有什么吣蛇?
心中惊慌渐过,荆长歌忽然发觉握着自己的那双手原来不是做梦,是真的。
玄煜正握着他的右手,坐在床榻旁边的地上,头枕在榻沿上阖着眼。
想来是累极了,连荆长歌刚刚猛地坐起来那么大的动作都没能让他醒过来。
荆长歌心下有些过意不去,也不知道君寻在这里守了多久。便不忍心吵着他,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半坐着靠在枕头上。
然而这份安静注定不会持续太久,因为提了一篮子药物和包扎用品的沐钧背上负着佩剑叮铃哐啷从门槛处跨了进来。
一进门沐钧就笑道:“小离啊小离,你可算是醒了!”
饶是睡得再深,被他这么一动静,也该醒过来了。
玄煜枕在榻沿上的头微微偏了偏,长而浓密的鸦黑睫毛颤了颤。
一睁眼,就急忙抬头望向榻上的荆长歌。
瞧见的自然是已经坐起来的荆长歌。当下便眼眸一亮,欣喜万分道:“离兄!你醒了!”
荆长歌方才没有瞧仔细,这会儿才冷不丁看出来,玄煜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一向簪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也比平时散乱许多。
荆长歌略略有些不好意思,朝他抿嘴笑了笑,问道:“君寻,我昏过去多久了?”
“离兄,你四日不曾有过清醒的时候,可急煞我们了。大长老都回来瞧过你。”
玄煜开口说了没几句,荆长歌便察觉,他的声音也有些因为没有休息好的嘶哑。
沐钧左肩上还挽着绷带,把药篮子往床沿上一搁:“得了,赶紧换药。荆离你不知道,小玄为了守着你,这四日都不曾合眼,方才我费好大一番口舌才说动他枕在床沿上小憩了一会儿。我还有事,先告辞了,你好好养伤。”
说罢,也不等荆长歌答话,便转身又离去了。
此话一出,荆长歌更觉良心愈发不安,忙对玄煜柔声道:“君寻,你这几日累着了罢,快去歇息,我不要紧了。”
玄煜闻言抬头,把握着他的手松开,在药篮子里翻找起来,眼皮敛着,微有些黯然:“我…………先给离兄换药罢。若不是我心志不坚,离兄怎么会受这样重的伤。”
刚刚抬起来的头又有些发抖地低了下去,不敢再看荆长歌。
荆长歌有些好笑,又有些酸酸的感动。伸出左手敛了敛玄煜颊侧的碎发:“这又不是君寻的错。不论是谁都会有害怕的东西。”
随手燃出一块棠花糕来,往玄煜嘴边送送:“吃点东西罢,君寻。”
玄煜手上翻找药物,腾不出手,便就着荆长歌的手小小地咬了一口。
荆长歌笑吟吟地:“只吃这么一点儿,君寻怕甚么?怕我堵你的毒牙么?”
玄煜有些憋着笑故意凑近了道:“是呀,离兄要不要来尝尝我的毒?”
荆长歌裹紧被子作惊恐状:“不要啊君寻!我好怕呀!”
玄煜终于忍不住勾了勾玫色的薄唇,“噗嗤”一声轻笑起来。
两个人笑笑闹闹地换药,荆长歌道:“这么算来,君寻后日就要去风溪谷了?”
玄煜敛着睫毛,“嗯”了一声。随即又道:“要有五年见不到离兄了。”语气中的低落隐隐约约透露了出来。
荆长歌快被他逗笑了:“这值甚么伤感的?过了这五年,咱们不知道还要住在一起多少年,到时候你怕是腻烦我还来不及呢!”
玄煜偏头往他右臂缠绕绷带,长长的发丝扫在荆长歌肩膀上:“我怎会腻烦离兄?”
荆长歌笑道:“不腻烦自然是好事。还有件好事呢,你不是五年都见不着我们,我们直系弟子可以来风溪谷,还要给你们授课呢!”
玄煜勾了勾玫色的薄唇:“那真是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