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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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冉第一次见到董千是在大学社的新生聚餐上,那时的安冉还没有多年后长发披肩,知性睿智的模样,刚离开中学的她,齐耳短发,跟男生说话便会脸颊泛红。
那时的许乐学姐也是短发,拉着她穿过拥挤人群,停在董千旁边,用带着浓厚兴安味道的口音笑吟吟地指着他说:“安冉,这就是你们董千学长,他可是学校的三个著名景点之一。”
“三个著名景点?”
“就是凯旋门,镜月湖、我”董千冷冷的说。
“你二千学长你可是我们社团新一届的吉祥物啊,今年的新生里起码有一半是因为他加的,但是我们社团自己吸引力也是够的,比如……”一旁的白少杰絮叨着。
“行了,你们先聊,我带安冉去见一下她未来的部长。”许乐摆摆手打断他即将而来的长篇大论。
“那个家伙在厨房里。”
“知道了”
“学姐,我部长什么样啊?”安冉好奇着。
“你部长叫梁逸,那个家伙,emmm”
“他很奇怪吗。”
“怎么说呢,”许乐托着胳膊道“这么说吧,他是咱社团里唯一只有你一个成员的部长。”
“我????”
“你见了他就知道了”许乐嘴角微微扬起。
安冉跟着许乐从楼上下去,绕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间不断有人向许乐问好,许乐微笑回应着。
安冉在后面低着头,什么时候我能像许乐学姐大方一样就好了,她暗暗想着。
许乐走到厨房门外,忽然停下,“安冉,你带着湿巾嘛?”
“湿巾?”安冉摇了摇头
“好吧”许乐叹了口气,把门开了点缝隙。
先是一阵浓厚的焦味蔓延了出来,紧接着一个极具穿透力的女声袭来。
“梁逸!!!!!我不是让你从我厨房滚出去吗!!!!”
梁逸,就是大家口中那个家伙吧。安冉想着。
许乐抚了抚额头,“二习,学妹在这儿呢,你先让梁逸出来下。”
只见浓烟里面“哼”的一声,一个浑身脏兮兮男生被丢了出来。
“许乐啊,你真得管管二习了,她仗着董二千简直无法无天了有没有,你看她把我打的。”
“你居然还敢进二习的厨房,我觉得你才是无法无天。”许乐讽刺道,“你过来认领一下你的学妹吧,你把人家孤零零的丢在外面也不愧疚。”
许乐的兴安口音普通话很奇怪,与一般兴安人嘟囔不清不同,许乐的声音古朴清亮,带有一丝软糯,讲起话来亲切不失威严。
安冉羡慕许乐学姐的声音,安冉在她的小镇生活了十八年,那里的人们,乡音浓厚,邻里唠嗑,学校讲课,都是那种黄土地味道的声音,只有在电视机里,广播里,京城人的京腔,广东的粤语,上海的吴语,南北方极具特色的语言深深刺激着年幼的安冉。
“这不是幸亏学姐你啊。”梁逸不在意应道。
“别贫了你,我先去大厅了,你照顾好安冉啊”许乐叮嘱着。
“知道了,知道了,再见。”
“呵,安冉,回见”许乐向安冉摆了摆手。
“学姐再见”
梁逸饶有趣味的打量了安冉一眼,忽然口音一变:“介绍一哈,俺是梁逸。”
这种口音,安冉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她生活了十八年,听了十八年的音调。
“学长,你也是日照的吗?”安冉忍着激动问道。
“我不仅是日照的,我还跟你一个高中,一个初中,一个小学,当然咱村里没有幼儿园,所以咱也是十二年校友了。”梁逸调笑的看着安冉。
“我不记得你”安冉想了一会儿,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很正常,我七岁之后,就搬去了另外一个村子,基本上与原来村子就没有了联系,后来你在初中声名鹊起,我才认出你,之后就没印象了,”梁逸解释道,“这次纳新看档案时才发现了你,讲真的,你这几年变化有点大,我也是看了好久才敢确定。”
安冉不知道怎么接话,是表示感谢,还是表示疑惑。她觉得轻微的尴尬,她原本打算摆脱掉过去的生活才选择离家这么远的兴安,可是却……
接下来,梁逸跟安冉聊了他们的高中,初中,他们的老师跟过去的同学,安冉不得不承认,梁逸的身上的确有种魅力,很容易使人变得熟络,他说话很快,逻辑很清晰,很容易钻到你语言的空子,然后性格很恶劣的嘲笑你一遍,也许这就是梁逸被称为“那个家伙”的原因。
不过安冉面对梁逸的侃侃而谈,习惯性的保持沉默,偶尔出于礼貌的应付几句,倒也使得氛围不至于尴尬。以至于直到许乐强行拉走梁逸,安冉耳朵才得以清净。
夜色渐浓,月朗星稀,餐厅的人也在逐渐减少。
“你发没发现人越来越少了”安冉推了推倒在桌上的梁逸。
“因为大家都走了啊”梁逸擦了擦眼镜,很淡定的说。
“啊?”安冉惊讶道“他们不等我们嘛”
“准确的说是不等我,而你只是被连累。”
“嗯?”
“我习惯私人聚会,人太多,太热闹的场合,不是我使对方觉得乏味,就是对方使我觉得乏味,难以适应人□□际,大都中途离场或者沉默以对,久而久之散场时容易就被忽略。”梁逸淡淡的说,“这种人有很多,你,我,还有董千,他是由内而外冷淡,讲话很容易把人堵死,但他那样的人在哪都会是焦点,无论如何沉默,都无法被人忽略的。”
安冉静静的摆弄着茶杯,并不接话。
梁逸看着安冉,掂了掂剩下的酒底:“你不用担心的,相信我,会有人来接咱们的。”梁逸笑着抿了口酒,“我知道你不喜欢说话,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咱俩不够熟悉,所以你听我说就好,说实话,我没法像其余学长学姐一样跟你在大学有用的建议,我在这过的这两年了,也没有弄明白该怎样生活。我觉得,大学就是一个跟自己对话的过程,你会不断反思,不断质问,最后进行选择。”
安冉看着梁逸,光影重叠,霓虹灯闪烁,眼前一阵模糊扭曲,只觉得滔滔时光似江水流过,不由得哑然无声。
许多年后,安冉即将毕业,学校充满离别的气息,她独立坐在操场的高台上,想起这几年的林林总总,才明白梁逸一开始话的含义。
夜色阑珊,梁逸躺在餐馆前摇椅上,醉眼朦胧,向西边摆了摆手,一辆出租车忽然停下,一个女生下车,格子衬衫,灰色短裤,短发高挑。
安冉忽然想起一句话“有怪踩月而来,美如秋水,清如山河,生呆若木鸡,爱而不能忍,甚倾之,生甚倾之。”
“许乐学姐,你好”安冉伸出手,轻轻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