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不知道。

    周年纪念，苏弗不来是有原因的。他自己也有忙到放了对方鸽子的时候。

    绯闻，其实也没什么，毕竟娱乐圈真真假假，苏弗又是那么耀眼的一个人，这种东西当不得真，也不可能消除。

    说到底，可能是内心突然间生出的，陌生感。对自己，也对苏弗。对自己的怀疑好像一下子对他曾经攻无不克的自信产生了打击。然后丧失了再进一步的勇气。

    曾经苏弗刚出道一年的时候，也就是和宋远宸在一起一年的时候，被经纪人骗去了酒宴，刚好在酒店门口碰上往外走的宋远宸。

    当下宋远宸就黑了脸，皮笑肉不笑地走过去。苏弗明白过来，先阻了宋远宸开口，自己跟经纪人道了别就走。

    那时候宋远宸也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高层，虽然在自己爹妈留下的公司里，却跟在虎豹狼豺里差不多，哥哥宋远景护着才能毫发无损。

    当时刚应酬完的宋远宸一身酒气，二话不说就拉着苏弗去解约。天价的违约金把两人差不多裤子都给赔没了，借了宋远景的钱还还了一年。

    那时候不知天高地厚。那时候两人腻歪起来没脸没皮。但那时候也是真的艰难。

    现在，这些都没有了。

    宋远宸毫无头绪地想着这一切。

    他突然想嘲笑自己，如果可以回到那时候，真的会愿意吗？

    毕竟他们都欲｀望太多。

    11

    当晚的对话戛然而止。

    两人睡在一张床上，中间像隔着楚河汉界，谁也不敢越过一点。他们背对着背，心好像也在各自的暗面。

    难捱。这是宋远宸第一次认识到同床异梦的感觉。

    他放松了呼吸，试图放空头脑，还是睡不着。天塌下来都能睡着的宋远宸第一次失眠了。

    然后他听见苏弗翻了个身，试探地挪了挪。

    宋远宸没动，继续轻缓地呼吸。这还是他头一回装睡，其实有点小紧张。

    苏弗掀了被子，虚虚从背后环住了他。

    宋远宸努力控制差点就颤了起来的睫毛。

    然后左手无名指套入了一个冰凉的指环里。

    宋远宸只觉得他一定藏不住了，因为心脏在胸膛里的跳动频率简直在自杀式暴涨，心跳声咚咚咚地撞击着他的耳膜，他想着，可能整个房间都被这个心跳声给填满了吧？

    但是他与苏弗相触的指尖传来同样剧烈的跳动，那是属于苏弗的。

    然后他听见了苏弗的声音：

    “远宸。这是我对你的第四次求婚。”

    “我看过春朝美景，冬雪大寒，也曾快意江湖，指点江山。”

    “而我人生里所有美好的风景里，都有你。每一次入戏，你是那个影响我最深的人。每一次出戏，你还是那个在我身边共我携手的人。”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这是我妈教我的。可是遇见你，我却开始梦想地久天长。”

    “不是太长，还很文艺，这段是不是比之前的好些了？”

    “你可要做个好梦，别再不开心了。然后高高兴兴地等我娶你回家。”

    “小没良心的，每次我在这紧张兮兮的，你倒好，睡……”

    苏弗消了音。

    因为他凑过去想要吻的本该熟睡的人，却已是满脸泪痕。

    12

    苏弗慌了，笨手笨脚地给他擦眼泪。宋远宸用力抽了抽鼻子，看着一个模糊的人影说，“你原来早就跟我求过婚了啊。”说着还打了两个哭嗝。

    宋远宸觉得有点小丢人。眼泪一开始流，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下来。

    苏弗钻进他被窝里，严严实实地抱住他，半晌才“嗯”了一声。趁人睡着了才敢求婚这种事情，真的是蠢爆了……

    宋远宸回抱他，还附赠了一个咸咸的香吻。

    “其实我也给你买了戒指，打算在五周年那天求婚的。”

    “陆迢，他是老总的弟弟，又是我的小粉丝，老总让我带带他。”苏弗跟他解释，“那天是老总要求我去救场。早知道我就不去了。”说完夸张地叹了口气。

    宋远宸吸着鼻子笑了。

    “那你这是答应了？”

    “嗯。”

    日子就这么过了下去。两人小别胜新婚似的缠了几天，但工作还是要继续。

    苏弗接了新戏，他是男主，演皇帝，陆迢是男二。一个江湖剧，还是兄弟反目剧情。得去临市待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里，宋远宸很认真地思考他和苏弗之间到底有什么问题。但是并没有结果。

    他清晰地感觉有一道疮隐在两人的关系里。那个晚上的求婚，其实并没有解决任何问题。

    可能有一点，消除了他对陆迢隐隐的敌意。所以当小号微信群里狂刷苏陆相爱相杀的时候，宋远宸只是选择了眼不见为净。

    他们相爱，并且同样忠诚。但是爱情并不是两个相爱的人就能长长久久。

    宋远宸心里千头万绪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13

    宋远宸又在应酬。对象还是那个欧总。

    不过欧总腿上换了个水灵灵的小男生。他一手搂着腿上的人，意味深长地对宋远宸说：“小宋啊，多亏了你，要不然这干道我还不会去碰，哪能知道这滋味。”

    说完往小男孩儿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男孩凑过头去亲他，就交换了一个湿热的吻。

    宋远宸给腻歪着了。偏偏他的“小情儿”现在忙得很，还有三天才能回来。

    工作忙得一如既往，抽空去想的问题才刚刚有了些头绪，更别提想出个解决办法了。但宋远宸还是很想跟这个烦恼源待在一块，就算是下班之后一起吃个饭也好，总要人在身边，才能让心里踏实一点。

    交杯换盏的，时间已近深夜。欧总拉着人不让走，“你这回这个不是不闹吗，那就再玩儿一会儿…我跟你说这男人女人都一样，就不能让他蹬鼻子上脸……”

    宋远宸后悔自己上次谈生意找的借口，说这次是贤妻良母型的。只能有点烦躁地听着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心游到了天外，脸上一派正经，嗯嗯啊啊地应着，其实只想着找个什么理由赶紧撤。

    铃声响了。宋远宸的。

    他一看来电显示，熟悉的号码。脸上下意识地绽了个笑，搭在靠背上的手打了个转，摸上了衬衣遮掩下的圆形突起——苏弗送他的戒指。

    “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

    “我在家。你快回来。”苏弗的声音有点疲累。

    宋远宸咧开笑，抄起沙发上西装外套，起身要走，对欧总拱拱手算作告辞，就火急火燎地出了包厢。走出来才说道，语气软了许多，“提前回来啦？我马上就回来。”

    “对啊，想你了。”苏弗的声音也放松下来。

    宋远宸感觉到自己靠近听筒的耳朵烫了起来。两个大男人，其实很少说“爱你”、“想你”，偶尔说起来，宋远宸只觉得整个人都要化了。

    苏弗继续说：“要不要我来接你？”

    “不用，你好好休息，司机在。”宋远宸顿了一下，声音小小的，“我也很想你。”

    两人没再说话，却都没挂电话。宋远宸手一直举着，听着他的呼吸。一边笑自己幼稚，却又舍不得挂断。

    “啪”的一声，应该是手机掉在什么布料上，发出了一声闷响。苏弗的呼吸小了。

    宋远宸把手支在车窗上，凑近了听着。

    苏弗睡着了。

    14

    苏弗累狠了。

    在大山里补完最后几幕，连杀青宴都没去，坐了大巴从山里颠出来，一路紧赶慢赶赶上了最后一趟飞机。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心情最急切的一次。特别特别想他，特别特别想见他。即使每天一有空闲就会打电话，也磨灭不了那种想把人搂在怀里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