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三人追上来的时候，部落正被一群恐鹤鸟袭击，他们还赶得上这场战斗。

    恐鹤鸟有翅膀，却飞不高，它们有巨大尖锐的鸟喙，颀长而有力的脖颈，生性暴躁喜欢攻击异类，最爱用巨大的鸟喙乱啄。啄得狠了，能把尖锐的鸟喙插进树干，费好大的劲儿才能拔出来。恐鹤鸟扑着翅膀，跳跃着，抡起坚韧有力的脖颈，巨喙往牛头人的腰腹上狂啄。“恐！恐！”这是它们的叫声。这群恐鹤鸟狂野地攻击着，驱赶走近自己家园的入侵者。很快，恐鹤鸟取得了胜利，把高大强壮的兽人都赶跑了。

    牛魂说，恐鹤鸟的头颅和巨喙，就像人类使用的一种武器，叫钉头锤，一端非常尖利，很恐怖。树林里藤蔓密布，空间狭小，牛头人的棍棒抡不开，刺枪还能用用，对付恐鹤鸟并不顺手。好在兽人不想和它们争高下，只想快点离开，他们很快脱离了战斗，带着很多的啄伤，离开了这群恐鹤鸟的窝。可是，这锐齿森林里，有好多群恐鹤鸟。没多长时间，这拨兽人受到了很多次攻击。好在，他们似乎熟悉这些攻击，忙而不乱，互相照应着，向着前方一路疾行。

    火蝶紧张得发抖，密林里不能使用火系魔法，不能弄火，她没有依仗，心里极不踏实。不知何时，树下的阴暗处就会突然跳出怪鸟来，成群结队地狂猛乱啄，她好几次差点被啄到。牛头人肉厚，啄一口流些血罢了，自己被那巨喙啄一口，差不多就是透心凉啊。偷看一眼瑞兽，他也很紧张的样子，手里握紧了短剑，眼睛四处乱看。林子幽暗，他那双眼眸，还有他身上，不时光芒乱闪，极是显眼，那些怪鸟老爱往这里攻击，不知是否受了这光芒的吸引。

    树冠高处，两只鬼面魈警觉地立起身子，爬出了自己的窝。不远处有奇异的声响，似乎有极巨大的野兽，正往这里来。她们巨臂伸展，在树冠高处荡上窜下，极为灵活。看清了，好多兽人，正往这里来。那窝里冒出一个幼兽，嗖一声荡到了高处，它身形小了许多，也好奇地往那边看。

    华汉警觉地四处瞅着，听见自己的心脏咚咚作响。他一手紧抓住毛球，一手握紧短剑，身子蜷缩蹲伏在牛魂的背筐里，不知何时何处就会遭遇到莫名奇妙的攻击。这可怕的锐齿森林！这里木元素非常浓密，刚进阶，他身上时有魔光明灭，那是自身魔力受到外界木元素的吸引，不自觉地运转着。牛魂祭司说，刚进二阶就这个样子，对自身的魔力的控制不够！华汉想，哎呀，等咱能自如控制自身魔力的时候，就不再这样一闪一闪当“灯泡”了。

    华汉心头警兆急现，抬头正好看到空中疾落而下的鬼面魈，长臂上尖利的指骨如刀，正往自己头上抓来。牛魂手里粗大的棍棒朝空中横扫，敲在跳下来偷袭的幼兽臂膀上，一边身子急转，往后急退。好多牛头人急围过来，竖起木盾，木枪伸缩，就要刺在鬼面幼魈的身上。这头幼魈，捕猎的本事还不过关，又胆大好奇，结果置身险地。

    “嗷！哇！”树冠上传来急切的叫声，两只成年鬼面魈跳下树，急拦在幼魈身前，四只巨臂挥砸，众牛头人急忙退开，退得慢的，被巨臂扫中，东倒西歪。若不是那只幼兽拖累，两头成年鬼面魈没发威，牛头人该有伤亡了。“快退！别纠缠！退！”牛魂喊着，让族人快点离开。

    华汉抹一把脑门上的冷汗，这几只长着京剧花脸的大怪兽，刚才几乎面对面，那巨臂獠牙，就在眼前，可不是一般的危险。两只野兽被牛头人放了血，扔在鬼面魈面前。牛角带着几个牛蹄断后，戒备着后退。一只鬼面魈护住了幼魈，另一只往前追了小段路。牛蹄们交替上前阻挡骚扰，逐渐拉开距离，脱离了战斗。牛魂念动咒语，不断施展缠绕术，让树枝、灌木和树藤互相纠缠在一起，封住身后和头顶，防备着鬼面魈追来。直到离得远些，众人才拼命飞奔追赶部落。

    幼魈被狠狠扇了一巴掌，被捉住扔回窝里。两只成年鬼面魈往丛林中呼唤嘶吼几声，把撕裂的兽尸带回了树顶，开始享用美餐。

    那头逐走剑齿魔虎的鬼面魈正在森林里快乐地游荡。饱餐之后的它，被各种美妙的幻梦包围着，十分迷醉。它**两声，抬手一招，数条粗树藤从空中垂下来，缠住它的双臂，又逐渐收紧，它身形离地，晃晃悠悠攀援而上，在半空中却又掉落下来，单臂一勾，抓住一根粗树，身子荡了几荡，慵懒地滚落在地上。许多树藤又从空中垂落，仿佛条条绳索，伸到它身前，鬼面魈打个饱嗝，吹了口气，树藤又悄悄缩了回去。

    正在这时，远处同类的吼叫声传来，它摇晃着脑袋，瞪着迷茫的眼睛，四处乱瞅。猛一摇头，身上青光闪耀，深陷眼窝里的眸子，似乎恢复了清明。“嗷！”一声亢怒至极的巨吼，它攀上树顶，往前方荡去。

    牛头人队伍里，有好多人受了伤。待离开好远，形势稍安全了，兽人才停下来，牛魂祭司开始施展治疗术，为众人治疗。伤最重的是个牛嘴，刚才被鬼面魈隔着木盾拍实了一掌，断了两根肋骨。他们习练过魔牛炼骨术，骨骼结实得很，还可以控制肌肉伸缩，让断骨复位，没伤到内腑，还不算致命。只可惜，没时间去寻找治疗骨伤的特效药物，穿地毒螈之类。其他的人，多是些皮肉外伤，大部分是被恐鹤鸟啄伤的，使用草药和治疗术就可以了，哈比瑞兽也在帮忙。今天最惊险的一幕，该是牛头被鬼面魈抓在肚腹之上，好在有蟒皮甲护着，没见血。鬼面魈的骨爪和獠牙都有毒，见了血治疗起来可麻烦得紧。

    “怎样，瑞兽，这法术，一阶时施展，只能止血，治疗微伤，二阶施展，它才称得上治疗术，对付不大不小的伤口，正是合适。瑞兽，魔修二阶，学习施法的最好时机。一阶，没修炼出多少魔力，能使用的魔法少，学也是虚比划，不过瘾不是？再说之前急着赶路，等到了艾达山谷，我该好好教你练习。哎，召唤魔力慢些，魔力渗透要稳，对，就这样，柔和些不能急猛！可惜咱时间太紧－－”牛魂刚说到这里，后面远处传来一声亢怒的巨吼，牛魂猛一回头，紧皱着眉思索着，急站起身来催促族人道：“快点，快！该走了，你们先走。”

    牛头人部落默默地在森林里穿行，偶然会有几线阳光从巨树缝隙里钻进来，更增林中幽静。“嗡！”几只黑色的虫子突然从蓝慕花丛里飞起，近处正在行走的牛头人瞅见这些虫子，立刻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出，仿佛已被石化。有人在挥手，让四周的兽人躲开。牛魂带着华汉和火蝶也远远地绕开那里。火蝶压低了声音，好奇问：“咋了？”“毒蜂，别惹它们。金尾毒蜂，比鬼脸魈还难惹。”牛魂小声地说。“哦？蜇人很疼么？”“很痛！蜇就让它蜇，忍着就是，别出声，也不能拍打，它们身上，有粉末，沾在身上很痒，越挠越痒。杀死一只，身上会留下诅咒。它们的同类，都认得你，嗡嗡嗡，一会就飞来好多，围着你乱蜇。”“啊？！兽神啊，咱离远些。”“遇到鬼脸魈，图斯哈比，还能逃命。被它们围上，死翘了！”牛魂悄悄地说。

    花之路也会有断续，牛头人会停下来稍喘口气，吃口草。两只牛眼会带人去寻找路标，找到的路标，有的是很久之前留下的，有的则是一两年前的。可能还需要新造些路标，指示正确方向。造路标的方法很简单，牛头人堆起石头，层叠放着，垒成简易又特别的形状，其中的喻意只他们自己懂。路途若正确，前面总会再有蓝慕花出现，走错了路，需再修正方向。这条艰险的路，他们每年都要走，曾留下许许多多路标，湮灭了，毁坏了，崩塌了，好些连痕迹也找不到，每年又有好多新的，寂寞地留下。

    稍远处，树冠之巅，枝桠浓密处，那头鬼脸魈一臂拥挂在树干上，悄悄地往下看。树下不甚远处就是兽人的队伍，正临时停住歇息。牛头人正在等前面找路的牛眼给出继续前进的声息。这头鬼脸魈远远地缀着兽人队伍已有一阵了，窥看着，迟疑着，藏匿着。它身上的气息，与这片丛林是那么近似，在树上它行动敏捷，又有意藏匿，风声掩盖了它移动的声音，连极警惕的兽人也没能发现。兽人那里传来好多次魔元素的波动，它感受到了魔力的气息。这让它极愤怒，也让它有些犹疑，没贸然发动攻击。

    兽人那里，似乎有啥东西，对它有极大的吸引力，让它极舍不得离开。似乎是，比刚才的肉食还美味，还诱惑，吸引它灵魂的存在。直到它看清了兽人背篓里藏身的小肥兽，一身皮毛油光闪亮，看到它身上的青色魔光，那一瞬，鬼面魈强烈地感受到了，吸引自己的，正是它！极品的美味，还能提升魔力。它伸出生满倒刺的舌头，闭上深陷的眼眸，美美地舔了一下嘴唇和獠牙。华汉突然打了个寒战，停止运转木魔力，他刚为几个牛头人治疗，感觉颇有些疲乏，想趁着丛林里木元素浓密，召唤木元素补充一下自身魔力。可召唤木元素的时候，却感觉有些惊悚心慌，非常不踏实，心神一惊一惊地。此时，前面终于传来牛眼的声讯，找到正确的路了。兽人们站立起来，正要继续行进，不远处突然传来低吼。牛魂猛一转身，瞪目盯着从树干上轻轻荡落的那头鬼面魈。“是它？我怎没发现，它就在附近？”牛魂心里十分诧异。

    那黑色怪兽落地后，并没异动，一双巨臂撑地，仰面张口，露出獠牙，又低啸数声。兽人群稍有些骚动，握紧武器，戒备着突然出现的鬼面魈。“别动，它没发怒，也没攻击，别惹恼它！”牛魂喝止几个战士，瞪着鬼面魈看，待看清它胸前新鲜的血迹和残留的肉块，才继续道：“它刚吃过，不饿！都别乱动！不战最好！”

    这时，华汉从牛魂的肩膀上看得清楚，它似是坐在那里，仅上半身就能到牛头人胸腹高处，这怪兽的臂膀与胸腹部位极强壮，巨型臂膀垂下，指骨外侧撑地，胸腹部位的肌肉厚硬如岩石，短粗颈项上的丑陋头颅，血口中的尖利獠牙，深陷的眼窝里青幽的眼眸，令人不寒而栗。那黑色魔魈抬起一臂，伸出一个指头，指端尺许长短、生有倒刺的骨刀朝牛魂祭司一指，獠牙一呲，又低吼了一声。

    牛魂双目紧盯着鬼面魈的眸子，低声道：“牛尾，牛眼，带族人走，跟上前面牛眼，到落日崖等我们！快，快走！”一边俯身拎起一头昏睡的野兽，轻轻扔在鬼面魈身前。又低声道：“这魈很怪，瑞兽火蝶，你们下来，我要过去！”

    那魔魈双臂一用力，往前一跃，正好落在昏睡野兽身前，一臂轻抓，三条骨爪已把那野兽脖颈贯穿，挑起扔到身后。身形却仍不停，往兽人这里挪来。华汉极诧异发现，它好像没有腰腿，靠双臂撑地挪移，仔细看才知道，它的下盘与上身极不相称，臀瘦腿短，怪不得走路姿势这么怪。“咚！咚！”魔魈巨臂落地，越来越近，感受着它的威压，没人敢嘲笑它姿势怪异！

    牛魂走上前去，拦在它前面，那魔魈却高声嘶吼，又伸出手指，却是指向牛魂的身后。牛魂极诧异地转头看向华汉，又猛回头对那怪物狂喊：“你，贪婪家伙！你要瑞兽？！战斗！”那魔魈举起一双巨臂，愤怒地朝天狂吼，又猛地砸落在地上，地皮为之震颤。牛魂急速念起咒语，手一挥，十余条粗藤从数上垂落，劈头盖脸，缠绕向鬼面魈的头脸。牛魂知道，它臂力极大，这缠绕术根本困不住它，这记法术，只不过是干扰它的视线，为后面的战士创造攻击的机会。

    魔魈伸臂猛扯，扯断了大部分树藤，张开血口哈了口气，另几只蜿蜒乱动的树藤乖乖地缩藏了回去。大队兽人已离远，牛魂身后，只余下牛头、牛角和两个牛蹄，以及原本藏在背筐里的华汉和火蝶。牛魂一声战斗，那两个牛蹄已持盾握枪冲了过去。牛魂的缠绕术没奏效，两只牛蹄尖利的木刺枪已刺到鬼面魈的身前。

    一刺头脸，一刺腹下。

    那魔魈举起的巨臂一屈，挡护住头脸，巨掌朝前，猛抓住尖锐的枪尖，往身后一扯，而右臂轻撑地面，身形灵巧地跃起，血口獠牙，凌空咬向先赶到的牛蹄的脖颈咽喉。牛蹄顺势弃了刺枪，双臂握住坚硬的木盾，身形一合，猛撞向魔魈咬来的头颅。另一牛蹄疾刺腹下的一枪才是真正的杀招。牛魂的法术没起作用，可他用身形挡住了敌人的视线，第一个牛蹄舍身攻击，并吸引鬼面魈全力攻击自己，为另一牛蹄的全力一刺制造机会。

    只可惜，鬼面魈垂下的右臂，无巧不巧紧紧护住自身腰腹，那里正是它的弱点。牛蹄狂猛的一刺，正刺在它的巨臂之上，“喀”，折了枪尖，而鬼脸魈的右臂，只轻晃一下血星也无。可惜，这丛林树密，牛头人用不得远程武器，战士围攻，也没太多空间，施展不开。否则，刚才牛头、牛角也同时攻击，总会给那魔魈留些伤痕。鬼面魈一落地，猛抡起右臂横扫，生生把身前两个牛蹄打飞。又一跃，扑倒一个牛蹄，血口獠牙，往他头颅咬去。那牛蹄举着残破的木盾，正吃力地抵挡这头魔兽。

    当这只鬼面魈出现的时候，华汉就觉得心头寒冷，待见它刚才伸手指向自己，青幽的眸子直直看着自己，他那心脏就不争气地狂跳，他知道，这怪兽，极不寻常。这三下两下，牛头人就落了下风，这黑毛怪在地面上虽不灵活，可丛林近战肉搏，它无敌。

    牛头已冲进战场，从侧面身后猛抱住这力大无穷的魔兽，右臂扼颈，另一臂从其肋下穿过，勾握住自己右臂，贴身紧锁在鬼面魈的后背上。牛头身上魔光暴闪，生生把它头颈扳高几分，那血口獠牙差点就咬断牛蹄的喉管。“我扯它后腿！”牛魂也同时冲来，伸手捞住这魔兽的后腿，猛然一扯，和牛头一起，把它提离地面。

    那魈狂怒，两爪急往颈后狂抓，两个牛蹄不要命地抱锁住它的巨掌，全力扯拽。这魔魈疯狂了，两只巨臂乱挥乱撞，骨刀乱刺，可牛蹄们紧抱住，死也不放手，以自己的肉体挡住了它最厉害的攻击手段，一双巨臂。所有兽人的努力和牺牲，只为了那几瞬间的机会，牛角的绝杀！牛角，部落最强的战士！

    牛角似乎看了华汉一眼，在牛头冲上去舍命抱住鬼面魈的时候。华汉当时正心头狂跳，极惊恐地看着牛头人落了下风，不知该怎么逃才好。可一转眼，两个牛蹄用肉体挡住了巨臂，四个兽人一起把那黑毛怪抬离了地面，取胜逆转的机会，只那弹指几个瞬间。牛角身上黄色魔光闪了几闪，早已凝聚起全身的力量，杀敌的机会刚露出丝缝隙，他已扑到近前。

    “咚！”毫无花巧的一拳，重重轰在抬头挣命的鬼面魈的眉心。“咔咔！”令人心酸的骨头摩擦声，在林中响起。“咚！咚！”又是拼尽全力的两拳，轰在同一个地方，鬼面魈凄厉的痛嘶响彻丛林。它有力的双臂，逐渐松弛下来，不再挣扎。

    华汉这才松了口气，脑海里浮现牛角刚才的眼神，似乎，很有深意。是，要自己一起进攻么，还是，想借白骨爪或附魔短剑？牛头人有无间的配合、无私的信任与牺牲，可自己，终究差了一线，不够心有灵犀！哦，自己在兽人眼里，不也是攻击力强大的魔兽么，杀过狂蟒和蝠王的，还拥有附魔短剑？也许这场搏杀，牛头人早把自己的攻击也算进去了！唉，刚才，是让他们失望了！

    这些念头，如电光火石般，在华汉脑海里一闪而过，而留下的，只是牛角那个眼神。

    好在结果还好！华汉叹了口气，有些赧然。

    正在这时，异变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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