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粉妖精_分节阅读_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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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重新在耳边响起,她的声音甜又糯,分明是个少女的模样。
“好啦娘娘,快过来坐吧。”那妖怪抬头朝她一笑,眉眼姝丽的一张脸,面上带着有如桃花刚刚绽开的艳色,娘娘看着她整个人就俏生生立在那里,却忽然莫名地想起了宫里一个叫玉儿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同她一般大,陪了她好些个月,长得平淡无奇一张脸,笑起来却像御花园里一夜百花盛开,真是好看极了。
她面上仍旧冷着一张脸,心中却一寸寸软成了盈盈湖水。她小迈步走到妖大王跟前,瞧了她一眼,那妖怪眼睛亮晶晶的,煞是喜人。
她并不作声,压了压衣角坐了下去。
妖大王等她坐下后,开始从袖里掏出一本包着蓝布的书来。
她枯燥无聊地活了小半辈子,几乎是将经过的大小奇事,甚至听过的坊间传说都给娘娘竹筒倒豆子说了一遍,她搜肠刮肚再也翻不出新鲜花样,只好念话本给娘娘听。
“公主避了守卫耳目,夜里翻了宫墙去见小姐。她到了后门时心情欣喜难言,只把门敲了又敲。小姐身边的奴婢喜儿站在高墙上学声猫叫,唤她到侧门来。”妖大王手里拿着话本,坐得身姿端正,一壁念着,一壁闪烁着眼神去瞧皇后娘娘。见她侧了脸好像正在一心赏栏边野花,并不在听话本的时候,多少有些松了口气,只硬着头皮继续念道,“那小公主从侧门闪身进去,果然见到小姐正等着她。两人见面,先亲了个嘴儿,小姐就要去扯公主衣裳”
她边念边紧张看娘娘神色,娘娘倚坐桌边,弯了手指,去磨桌边沿受了潮刚长起的一朵小蘑菇,那手指莹白如玉,在微亮的灯笼边甚至有些透明。
“那公主羞红了一张脸,说什么也不肯,只是死扯着衣裳。小姐也就罢手,只是在她唇角边偷了个香,呢喃道:‘我听说宫宴时要为你选夫婿,你不要去好不好,我们私奔到嶙州’小公主闻言也颇有些伤情,倒去扯小姐衣角,娇声哄道:‘你不要这样。等我皇兄再过两年,就不再是母后监国,到那时,我去同皇兄说一说,让你到宫里来做女官,一直陪着我。’公主见小姐没有动静,又大着胆子去趴在她身上,同她附耳道,‘至于什么夫婿,我是一个也不要的。’”
那灯笼里微弱火光被山风吹得一闪,边上抚弄蘑菇的手指稍稍顿了下,片刻后又继续漫不经心地动作。
“小姐听到此言才肯罢休,两人携手进房,相视笑吹银灯,红被掀浪,丞相府一时间春色荡漾”
娘娘抬眼看妖大王憋红了一张脸,却还在逐字逐句认真念给她听,再也忍耐不住地噗嗤一笑。
妖大王往桌上扔了书,很是有些恼羞成怒地说:“不念了不念了,买错了!鹿姐姐买的小黄本回来!”
她跺跺脚出了亭,凉爽的山风怎么也吹不下她脸上的热烫,她在夜色中也不敢回头望,只是闭眼喊着:“娘娘!天黑啦!还走不走了”
夜色深凉,风擦过竹叶响起沙沙声,山中独有的大雾中朦朦胧胧中显出两个人形缓步而来,看身形便是两个难得的美人,打头的那一位手里提着一盏暖红的灯笼,一步一步,仿佛重重雾气都自她身畔消散开。
夜风夹杂着她的发丝若有若无地飘游,温润的黑瞳只含着那盏小小的灯笼,眼里的温柔安宁,仿佛能恍惚天地。
她们二人背着漫天的月光,流萤在两人身侧起舞四散,只远远看去,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其实这一路,对妖大王来说不算好走。
娘娘要是误会我喜欢看小黄本了怎么办!我才不喜欢看呢!我刚刚我刚刚是不是嗓门有些大啊?她会不会有些吓着不会不会,不会的,我们娘娘八风不动,哪能被吓着。我刚刚的样子是不是不太好看呀
哎呀,她发现我很凶了!
妖大王一念到此,绞着衣角,急得眼泪都要气哭出来,只想回去跟鹿姐姐好好闹一闹,看她做的什么好事出来。
只是一时间思绪纷乱,明明看见从娘娘身上好像掉下来个东西,却避也来不及避,一脚硬生生地踩了上去。
咔哒一声脆响。
她一脸错愕地移了开。
那串松珠碎了几颗,残破的珠子躺在山中的黄泥小路上。
就是那一串,娘娘父亲给她留下的遗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催更的同学没有你我这个拖延癌根本写不好大纲每个礼拜天22:30更新,下一次更新是这个礼拜天(鞠躬
☆、第 4 章
霎时间妖大王脑海中只闪过这一念,于是她心中就如炸了一个惊雷,惊得她七孔八窍里都冒着乱糟糟的乌烟。情急之下妖大王只想到了快些跳开,却不当心叫路边那颗她从山脚下踢上来的小石子给崴到脚。
“啊!”眼看她就要摔倒,娘娘赶紧拉上她的手,好不叫她就这样摔倒在地上。
一盏暖黄的纸灯笼跌落在草丛间,火光蓦然熄灭,周遭黑了下来,偶尔响起几声清越虫鸣。
山川颠倒间,她感觉到有人紧紧地把她拉住,只是一个下意识的转头,正巧撞进娘娘一双惊惶失措的眼。
今晚的月色,可真美啊。
娘娘雪白的手掌心细滑又温暖,妖大王等立定站稳了也不舍得放开,她拉着娘娘的手低头望着地上碎了几颗的松珠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闯下怎样的一个大祸。她嗫嚅着开口:“我我对对——”
“你方才怎么了一下?”娘娘眉头微皱成一道细小的川字,紧盯着她问道,“伤着哪了没有?”
“没有呢”这反应实在出乎妖大王的意料,她下意识地回着娘娘的话,一时间尚且还反应不过来。等片刻后回过神来,雪白浪潮一般的喜悦从心头翻涌上脑海,几乎要把她整个人淹没。
她她她她、她在关心我!
妖大王感觉舌头都快和脑筋一样打结了,手掌心里也在不停地冒汗,怕被娘娘发现赶紧小心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磕磕巴巴地道歉:“我、我不小心把它踩坏了”她抬起头愁眉苦脸地看向娘娘,娘娘正一脸沉默,只是低头看着那串松珠串,心里不免有些七上八下地开口道,“都碎了我对不起我要怎么”
“碎了就碎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娘娘俯下身子,仔细地将几颗滚落在地上的碎珠子拾了起来,珠串上沾了些尘土,她轻轻抖几下,将它们全收入随身带着的一个荷包里,只顾低着头收拾道,“左右不就是串珠子么。”
娘娘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压一压膝头站了起来。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灯笼,灯笼里的火光已经熄灭,在山风中摇摇晃晃,显得有些莫名空荡。
持着灰暗暗的灯笼,她抬起头朝妖大王一笑,在月光下整张脸泛着莹亮润洁的光彩,语气中竟然罕见地带了几分笑意同妖大王道:“瞧把你给吓的。”
妖大王瞠目结舌,心底又难言地有些动荡,这动荡使她大着胆子问道:“这个是很要紧的东西吧?”她还是小玉的时候,在宫里曾无意间撞见过娘娘拿着这串松珠,对着它掉眼泪,哭的当然不可能是这串珠子,那么,这或许是,或许是什么重要的人送给娘娘的?
妖大王兀自为自己的猜测而心惊不已,蓦然之间却发现自己怕是说漏嘴了,只好赶忙有些遮遮掩掩地道:“我看这成色是个上佳的,就怕是什么贵重的宝贝”
“不是什么贵重的宝贝。”娘娘出声打断她磕磕绊绊的解释,声调平淡,听着无喜无怒的样子,“是我父亲的遗物。”
“嗯?”妖大王刷的抬起头来,一时间难以置信。她耳边一字一句听得分明,却还有些绕不过来。
“我早该想明白的,父亲既然已经去了,留着这串珠子也没什么多大意思。本就该物归主人,都该一起尘归尘土归土。这珠子在我身边也不是什么好事。”娘娘看着那盏早就灭了的灯笼缓缓开口道,因为低着头的缘故,妖大王怎么也看不清楚她面上神色,“我每回见它都会想起父亲,想起许多以前小时候的事来。还会想起为女不孝,父亲年纪大了,却没能劝住他亲自到那不十分太平的边关去,更没能来得及看上他最后的一面。”
“你也不必自责,既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那它剩下的就是对我的意义了。可我见到它只会伤心,如果我父亲还在,也不会希望我一直如此。是我自己心魔难解,全怨不到一个人一件物上头。”
“踩碎了也好。它既不能带给我快乐,也不能带给我希望。”她说。
娘娘转过身背对她,提着那盏灰败冰凉的灯笼,就要沿着小径往山下走去。
她走在前边,不动声色地将路中央的小石块给踢到路两旁去。猎猎山风将她的几缕鬓发吹得飞舞,轻软的绸衣冰凉地紧贴着她的肌肤,她一步一步走着,妖大王跟在她身后,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远远看去她显得肩头柔弱单薄,心脏蓦地抽痛了一下。
妖大王自顾自地心乱如麻。两人一路无话,只是静默地走着,仿佛天高地远,前路漫长而没有尽头。
人定归本。屋外偶有几声断断续续的蝉鸣点缀满天星光的夜晚,屋内一盏灯火如豆。
此时已是寂寂深夜,妖大王先是埋头闭眼在床上窝了一会,可是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像纷纷繁繁的枝叶一样从她脑中冒出来,枝段一点一点地延伸开来,嫩芽也缓缓舒展成了绿叶。而那枝叶仿佛在挠着她的心口,枝桠生长得越长,越挠得她不安烦乱。
她吃力地想着今天夜里刚发生的事情。
那么娘娘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态度呢?妖大王只要一想到这个问题,就觉得心直如小鹿乱撞,面红耳赤,羞得她再也想不下去。
可是等她想起自己踩碎了娘娘最珍爱的松珠,脸上的燥热慢慢褪去,多多少少泛上来一些难堪之色。
娘娘她,嘴上说着不在意,只是想安慰她的吧?其实娘娘心里,还是在意的吧?
妖大王面上热烫渐渐退却,她蒙在被子里,脑子里慢慢开始回复清明。她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终于她推开被子,大字型在床榻上躺了一会,突然间一个鲤鱼打挺,开始下床窸窸窣窣披衣裳系扣带。
院中月色沉如水,只能听得竹梢风动声。单披着外衣的妖大王站在娘娘门前,鼓了鼓勇气作势要叩门,手却抬起又放下,放下的手又在袖间慢慢攥紧。
不过几个呼吸的瞬间,她却好像经历了一场势均力敌的拉锯战,终于抬起手小心地叩了下去。
但看门被她屈起的关节一碰,轻轻地响起了木与铁的咬合声,月光趁着木门打开的瞬息流淌了进去。
妖大王半抬着手,怔愣地立在门口,觉得简直莫名其妙。
她她她、她没关门?!
怎么这么不当心呢!要是、要是有个万一怎么办!不对不对这是我的地盘,有我在,哪有人敢害她呢!
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着,身体却远比思想诚实得多。她顺着本能轻手轻脚地进了娘娘的卧寝,等自己发现置身何处时心中已经咯噔一声。
月上中天,明晃晃的月光透过窗柩照了进来,如同一层纱幔般轻巧地落在地上,远远看去亮莹莹的一方。或许因为正好是子夜的缘故,窗外屋内见着倒不是十分暗,故而视物也不十分难。
肯定是鬼迷了心窍。妖大王慢慢向卧寝正中的床榻走去,细软的床纱轻轻摇荡,飘起的绸纱拂过她的眉眼,她立在床前,看见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安稳地躺在床上,心中霎时欢喜难言。
她忍不住歪着头去细瞧娘娘的睡颜。
娘娘一张小脸一半隐在床檐投射下来的阴影中,一半被月光映照得肌肤胜雪,额头鼻峰唇瓣像连绵起伏的晚秋山峦,温柔得只剩下明暗交界处柔软流畅的曲线。她温婉的眉角被发丝掩住,柳眉之下眼睫轻覆,唇色嫩粉,整个人就那样躺在床榻上,几乎就是整个宁静美好的岁月。
真好看啊我们家娘娘。妖大王歪着头,眯了眯眼笑了一下。
可是这样怎么会够。妖大王听得耳边娘娘的呼吸平稳绵长,胆子也不晓得大了有几分,她撑着膝头慢慢地蹲下去,手小心翼翼地搭在木制床沿上,凑过小脑袋,把个尖尖的小下巴抵在手背上,一张脸与沉睡中的娘娘近若咫尺。她一点一点,仔细地用眼神轻抚过娘娘温婉的眉眼。
等她的目光巡视到娘娘唇上,忍不住双眼一黯,两颊上莫名其妙地飞起两朵生嫩嫩的红晕。
娘娘的两片唇瓣饱满柔软,唇色水润嫩粉,就仿佛春天初初绽开的桃花瓣。
真叫人忍不住想要亲一亲。
妖大王不愧是妖大王,有着普通凡人没有的,那种敢想就敢做的勇气,她很是轻而易举地低了低头,没有半点思想斗争就毫不客气凑上脸,浅浅地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刚印上去的时候妖大王觉得像是触了雷一般,她浑身一激,慢慢睁圆了一双眼。
呀,很不错,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