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蒹葭_分节阅读_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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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有点生气。

    后来吃饭的时候陆墨跟我说:“其实你不用为了维护我那样说。”

    “我可能有些自以为是了。但是,”我接过服务员端上来的冰糖菠萝粥,“那些都是真心话。”

    陆墨撑着头,松松扎着的长卷发搭在右肩膀上,她对我说:“若芷,我很开心。”

    我觉得这个菠萝粥甜得有些齁。

    陆墨开始时常请我吃饭,我渐渐感觉到心中的细微隔阂和局促不安已经荡然无存,尤其是当我知道她不吃香菜,相比酒和果汁更喜欢喝牛奶的时候。

    听陆墨说话很舒服。她讲起他们当年第一次在街头唱歌的情景,告诉我他们在doc酒吧驻唱时的事,告诉我纽约lebar天花板上坠着叮当作响的易拉罐和费城tto主厨偏爱巴斯克风格的葡萄酒。

    有天傍晚顾沁回寝室发现我趴在桌子上,惊讶地问我:“你居然没和陆墨女神去吃饭?”

    “你女神去上海了。”我恹恹地答,然后突然意识到,“原来我们所有的交集都是在吃饭?”

    其实我一直对那天刚从上海回来就陪我去吃鱼火锅的陆墨感到抱歉。

    她说的没错,我可以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子,佯装轻松去开开心心地吃一次鱼肉火锅。

    可是当我看到陆墨关上车门向我走来的刹那,我就一点也不想伪饰自己的心情了。

    可能从那时起,她平和至有些冷淡的眉目,冷静至略显疏远的神态,就能带给我稳定强大的安全感,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去依赖。

    所以那晚上,可能因为陆墨低头的姿态那样温柔而耐心,我终于半开玩笑地说自己是性冷淡。没想到她也笑了,月色下她的轮廓愈发深邃,让我想起西方神话故事中的暗夜女神。

    她说,她也是。身后的梧桐树被晚风吹的沙沙作响。

    她问我:”跟男朋友吵架了?“

    我顿时觉得这个误会令人沮丧到胸闷:“不,不是的。不是男朋友。”

    我跟她讲起周于晨。

    周于晨的母亲和我妈妈年轻时曾是很好的朋友,工作后某天突然联系上了。周母知道我家经济状况不好,后来就一直资助我上学和生活。我和周于晨从小一起长大,玩得很好。再后来周于晨考上p大,接到通知书的那天他跟我说喜欢我。

    “那你喜欢他吗?”陆墨的声音响起,平稳低沉,像是中音提琴。

    “他一直对我很好。我自然是很感谢他的,也很感谢周家。”我无奈地笑了笑,继续说:“之前去探望周伯父和伯母,也是他送我回来的。”

    “嗯。”陆墨轻轻哼出一声鼻音,很好听。

    “回来的路上,他……”我拽了拽袖口,有点不好意思,“他想牵我的手……”

    我停顿了下,陆墨没有说话。

    我叹了口气:“我把他的手打开了。”

    静默片刻,她问:“然后?”

    “他可能有些生气吧,或者说是难过。他说,没想到你这么讨厌我。”

    我脑海中闪过那天周于晨一脸受伤的表情,心里酸酸的:“我其实不讨厌他的,真的。但是,其实不只是他,每当有男生表现出对我有好感并试图靠近我触碰我的时候,我都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厌恶。跟人无关,我就是单纯地讨厌在这种意图上作出的行为。”

    “因为不喜欢。或者,喜欢得还不够。”陆墨笑了笑,“不过你对他,应该是前者。”

    “嗯?你怎么知道?”陆墨把我拽到她的里侧走,有十数人的骑行车队快速穿过我刚刚走过的地方。

    我向她道谢,继续念叨:“人们都说遇见喜欢的人应该有心动的感觉,会心跳加速会不知所措,我对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我一直把他当很好的朋友,哦对,就像是俗话中’哥哥一样’。所以那天我拒绝了他。可周于晨却说我只是还没有察觉到,他愿意等。”

    “不是所有的等待都有意义的。”陆墨领着我转向一处小巷,旁边有支着黑棚红伞的咖啡馆,木栅栏侧盛开着灼灼的红色美人蕉,“你不需要给自己负担。”

    她缓下步子走近我,我向左侧的围墙处挪了挪。

    “可是……”要说的话被遗忘,我这才发现,陆墨和我,好像离得有些……太近了。

    她的右手扶上墙壁,向我凑近,我不得已微微侧过身躲避,背部就贴在了石壁上。

    陆墨微微俯着身,我左手一动就勾到了她的手指。

    我不知所措地收回手,感觉有些不对劲。

    她挡住了路灯的光线,我整个被笼罩在她的影子里。

    “陆墨?”我轻轻地叫她,却只看见她的双眸在眼前渐渐放大,瞳孔在夜色中沉静似幽蓝的湖水。

    呼吸相闻,她挺翘的鼻尖已经碰到了我的脸颊,我不敢说话,只觉得胸口好似擂鼓。

    几缕黑发从她的耳侧滑下,擦碰到我的嘴唇和下巴。并没有什么浓郁的香味,可是此时我竟觉着有种沉醉至眩晕的微醺。

    她的唇滑向我的右耳畔,我甚至能感受到她温热的鼻息喷薄在我的耳廓。

    低沉似中提琴的嗓音似乎染上了蛊惑,我几近就此沉沦在这个压抑着的声线里,陆墨在问我:“我这样靠近你,”我的唇咫尺间就能擦到她的脸颊,“你会不会感到厌恶?”

    仿佛古钢琴低音部的黑色琴键在耳侧跳跃,像是被阵阵的海风携着波浪的气息席卷包裹,胸腔好似再承受不住那几欲破出的心跳,我的脸颊烧起来,觉着周身焦热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当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原地自燃的时候,陆墨退开了。

    我呼吸着微凉的空气,懂得了什么叫心跳欲死。

    我基本上是神游着回的宿舍。

    ”哟回来啦?”

    “呃你是不是撞见鬼了。”

    ”哇靠,这是什么?梨膏糖?”

    “天哪!还有techer巧克力!”

    我额头撞在床沿上,竟然感受不到疼痛。

    我只希望顾沁能安静地吃,让我冷静一下。

    陆墨,你怎么能说你影响不到我的生活?

    ☆、chapter 6

    那天晚上是我冲动了。

    我相处下来的白若芷,文静而有灵气,内敛带些活泼,有着很多有意思的想法和见解,也能做一个很好的聆听者。她身上自然而然散发着一种万物入水皆平息的气质,从来都是温温和和不瘟不火。

    所以看着白若芷一直神游天外,一脸“我在为他人多想”的样子,我觉得不是很舒服。

    与其想着别人,不如想我。

    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我自己也愣了一下,觉得这个走势有点不妙。

    看着她满脸通红羞赧局促的样子,可爱迷人到让人还想对她再进一步。

    我对自己说,打住。

    回去的路上白若芷明显更加手足无措,我不经意的稍有靠近她也会反应激动地跳开,甚至在犹豫要不要上我的车。

    我帮她打开后车门,说:“坐吧,里面有从上海给你带的礼物。”

    她微微低头打量那两个包装过度的盒子,不出所料地拒绝了。

    我绕到驾驶座,插上钥匙,说:“拿着吧,我马上就要回美国,就当留个纪念。”

    我打开车内灯,等了一会儿白若芷才坐进来,我从后视镜中望着她,可能是灯光原因,她脸上的红晕早已褪去,唇色甚至有些苍白。

    一个月后我完成了此次回国的所有任务。

    我想起之前在加州的时候,毕业之后的大家各奔前程。

    告别斯坦福的棕榈大道时,我觉得自己遗失了什么。

    乐队里的鼓手eric跟我说,rory,你该回国去看看。

    定了两天后的机票,我翻了翻跟白若芷的消息记录,自那之后我们有一个多月未见面。

    中间两天她有发些问候过来,不过那时候我都有事情,回复得很不及时。似乎她也察觉到什么,我们的交流也逐渐变少。

    启程的前一天晚上跟eric视频电话,告诉他乐展的事情已经谈妥,拿到了几个不错的中国风样谱,与几家会所投商达成了合作。

    eric说他不是要听我说这个,他认真地问我:“你找到想要的东西了吗?”

    我将桌上的墨叶子攥在手心里,说:“找到了,不过……”习惯性地用手指刮蹭摩挲着叶尖,“大概要被我落在中国了。”

    原来临近十一月也会突然下起雷阵雨,滂沱的雨水瓢泼似的冲刷着机场大厅的落地窗,发出密集的鼓点声,好像马上就要破窗而入。

    我坐在候机座椅上向窗外看去,见耀眼的闪电划破夜穹一瞬即逝,夜空中映得天际微微发紫,接踵的雷声像撕裂开夜幕一般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像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