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阎王也吓得够呛，或许是刚才那个梦太美好了，加上莫晓枫这扑如其来的泰山压顶，阎王到现在都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冷汗直冒。

    “是我阴律司。”阴律司说着推开了门。

    阎王盯着阴律司那不怀好意的笑容破口大骂，“我让你进来了吗？”

    “怎么？吓着您了？”阴律司看着脸色不太好的揉搓着脸的阎王，又瞅了一眼躲在阎王后面冒出一个头的莫晓枫，一时挑起了他不安分的眉毛，“你们不会再做一些爱爱的事情吧？”

    阎王一听，手从脸上滑落下来，张口就是，“滚！”

    阴律司没有见过阎王发怒，但如此不带脑子的发怒很是苍白，就好像是人刚从床上起来的‘起床气’一样，有火就发。但是的确搅扰到阎王的私人时间，便收起了调侃的状态，毕恭毕敬的弓下了身子，“禀告阎王，陌城怨灵已全部就地正法。”

    吓！莫晓枫像猫见了狗般，全身炸毛般耸起再向后缩。

    阎王眼睛里慢慢恢复了常态，悠悠得打量着阴律司，“那人呢？”

    “人都被怨灵侵体，所以也无人幸存。”

    “……”阎王眼睛里闪烁的是怀疑与不屑，他走下床，伸手抬起了阴律司的下巴，“陌城都结束了？”

    “是的。”阴律司的表情总有种说不上的古怪，因为那看似想笑却没有笑的神情透露着狡邪，像是在说一切近在掌控之中，或是有些事情您绝对想象不到。

    阎王选择了第一种解读，所以他露出了一种窃喜，带着自负与无情。“那其他阴帅呢？罚恶司他们呢？”

    “罚恶司虽然插手，却没有扭转乾坤的力量，只能被束缚住，眼睁睁的看着，所以这次洗劫过后，您务必得给他一个交代。”

    “呵，我不仅给他，整个地府我都会交代的。”阎王如释重负般长长叹了口气，“准备吧。”

    “您……决定了？”阴律司问道，声音有些颤抖，没有抬起头。

    阎王没有回答他，而是仰着头盯着天花板呆愣了几分钟，一时房间沉寂的可怕。莫晓枫只能看见阎王的背影，那种挺直而慢慢躬起的背影有种道不尽的沧桑感，阎王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好像这一生的数不尽的岁月都叹了出来，“去吧。”

    “是。”阴律司拱手弯腰，两手在胸前合抱，头向前俯，额触双手，慢慢跪了下来屈膝顿首、再顿首，才起身躬着身子直到退出了房门，他对阎王从来没有这么恭敬得动作，如今这般严肃正经，令坐在床上一直观看的莫晓枫有些愣不过神，“你要准备什么？什么……决定好了？阴律司他为什么这么——”

    “晓枫，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额……你想说什么？为何突然这么奇怪……陌城空了下来，你为何——你是不高兴吗？”莫晓枫歪着头咧着嘴，一脸搞不懂他的样子。

    “毁掉一座城，谁会高兴？”

    “那你——”

    “但必须毁掉陌城！”阎王一个桀骜的眼神甩过来，莫晓枫哆嗦了一下，“你就那么恨陌城？”

    “惩罚他们也是让他们赎罪，而且陌城的诅咒也不会有了。”

    “蘭霠，你的想法我该怎么说呢……太过偏激了，你这样以暴制暴是不是有点……”

    “晓枫，对于陌城的事情我从来不后悔。”阎王按住了莫晓枫的肩膀，顺着滑下抓住了他的胳膊，“但是，陌城的事情已经过去，我终会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莫晓枫舔了舔嘴唇，吞咽了一下，莫晓枫脑海里可一直没有阎王会有报复这一说，关键是阎王所说的代价貌似是他自己找的，并不是别人给他定的。

    “晓枫，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阎王嘴角微微抽动着一抹笑容，那种笑容有种很苦的味道。莫晓枫心里被他这一下抽的生疼，像奶猫一样微微弓起腰，把头抵在阎王颈窝上，“你……不会做傻事吧……”

    “晓枫，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阎王再一次问道，语气温柔，冰冷的眼神却把这请求推向了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说……”莫晓枫乖乖得嘟声道，他有种感觉，这件事情可能会成为某人的离别宣言，而某人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那种对一切释然不是美好淡然的看向前方，而是夹杂着酸臭味道，走向阴晦的被人唾弃的封闭的世界里。或许那个世界是一个漆黑不见五指的棺材。

    “我想让你永远记得我，永远记得。”阎王握住莫晓枫的手，轻轻捏着莫晓枫光滑有弹性的手背。

    “你……”莫晓枫的心尖被那磁性的声音控制住了，喉咙被莫名的伤感吞咽得发痛，几乎就要点头了，但这电光火石间又摇了摇头，“你……你觉得有什么资格让我永远记得你？”

    阎王松开了握住莫晓枫右手的手捧住了莫晓枫的左脸，笑着拍了拍，道：“咱走。”

    “去哪？”

    “去陌城。”

    “陌城不是空了吗？你还去陌城干什么？”莫晓枫抓住了阎王的手，恐惧电流般击中了脑子，他和祭东成他们商量的好好的，莫晓枫去牵制住阎王，他们救下鬼灵，若是没有救下，会让黑羽白画去通知莫晓枫的。可黑羽白画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来，虽然阴律司说除掉了陌城的鬼灵，但肯定是祭东成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压制住了他。但这突然要去陌城，那不管祭东成漏了什么马脚还是阴律司搞了什么名堂，总归会露馅的啊！

    “我有事情要宣布。”说着阎王拉着莫晓枫就往外走，“蘭霠！蘭霠！你确定想清楚了？”阎王不说话，拉着他从地下来到了上面——陌城的街道上，然后兜兜转转，拉到了所有人呆着的地方。

    祭东成在那里，金黎也在，缘倾更在。

    只是鬼灵和陌城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莫晓枫说不上来该喜悦还是悲伤，谁都没有说是怎么回事，那鬼灵和陌城的人死了还是活着？

    “陌城事件终于告一段落。”阎王站在众人面前顿了顿，咬着牙高声道：“这件事我不承认我错了，陌城的人们犯下罪孽，于情于理都该罚，陌城轮回性的灵异更是他们自己种下的诅咒，现在，陌城终于清净了，罚也罚了，诅咒也不会有了，因为没有人会敢在陌城定居了，多么两全其美的事情！”

    站在一旁的莫晓枫看着身边这位激情洋溢的疯子嘴唇欲言又止地动了动，最后又咽了回去。他转头瞥见罚恶司痛惜得在咬牙，是啊，阎王到现在都不承认他错了，这位罚恶司对于这位大人的前途甚是担心，连其他地府的人也都呆愣得看着。除了祭东成所站在的收灵师团队那里，没有一丝对阎王的同情，等待着这场罪恶的制裁。

    “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们的不满，我清楚，我也知道，作为一个管理人类生死实则只是管理鬼灵的地府阎王，竟然滥用权力做出一些你们认为的疯狂的可怕的举动，是不配再管理你们的，而我，愿意为了以后地府的荣誉让出我的位置，由鬼王祭阚担任新的阎王——”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包括祭东成，那愤怒的眼神此刻因为惊讶而复杂得像块有杂质的琥珀，不再那么精致。他突然担心起阎王是不是早就有此意才如此安排？

    “而我将沉睡在潭水里封锁你们所认为我身上的怨气，直至永久，不生不灭，不得轮回。”

    “什么……”莫晓枫的脑袋咔咔得像是短路的机器人脑慢慢转向了阎王。

    察觉到的阎王转身冲着莫晓枫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这是我的归宿，我其实别无选择，就算我不提出，他们也会想尽办法拿下我，但是我没有理由抗拒了，我的心结已经打开，想做的事情都做了，陌城也罚了，诅咒也解了，地府的震慑力也增强了，关键是，我终于赢得了你愿意贴近我的心，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就算我被当做罪人，但是除了陌城，地府和收灵师应该多多少少也都获益了……”

    “只有把性命践踏得如草般得人才会觉得获益了，真正有心的人会觉得损失了很多，地府失去了英明的主导者，收灵师失去了很多同胞，这些比让地府和收灵师的威望提高重要的多的多，关键是你怎么想。”莫晓枫歪着头说完这些话时已经泪眼朦胧，一个切声的咬牙甩过去了脸，“你到好，罪犯完就跑，怎么，觉得我们忌惮你怕你成为危险的存在？还是不忍心杀你？自己把自己的后路包装得那么完美，你是想扭曲人的情感，为你所犯的罪平反吗？”

    “呵，算是吧。”阎王闭上眼睛可笑得哼笑了一声，“我一直对于怎样爱你不知道怎么表达，看似平稳，看似可以克制，却在忍受不了时爆发得那么可怕，对于前世的桑是，我以为我能原谅陌城的人，而事实上我也做到了，但是他们三番五次，不知悔改，联想到你我就忍无可忍了，泷也是，我以为我平复我的情感会让我们可以有一个未来，结果没有算到被别人捷足先登，我的纵容让我慢慢积累了怒火还是伤害了你，但是莫晓枫！你不怕我，你靠近我，你知道了我的心思，你愿意为我着想，虽然依旧没有选择我，但是我认为这样够了，很好，真的很好……”阎王笑着将眼泪憋进了眼眶里，“这一生，我希望你平平安安，纵使你心甘情愿和别人受苦，我也不再插手，不求你再爱上我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沉寂的惩罚

    第一百五十四章沉寂的惩罚

    “我一直对于怎样爱你不知道如何表达……”

    “联想到你我就忍无可忍了……”

    “我的纵容让我慢慢积累了怒火还是伤害了你……”

    “不求你再爱上我了……”

    莫晓枫摩挲着已经发汗的手，站在一楼的地府办公大厅不知怎么开口。他对于阎王蘭霠要沉寂在潭水里于心不忍，虽然阎王在陌城这件事上太过于执着，而且拒不承认自己犯下了大错，但这种罪孽理应受到判决，所以莫晓枫的这份痛心只能掩藏在心底，不能涌现。

    莫晓枫跟随着阎王来到了地府，来的还有判官，至于阴帅还在做着陌城的善后工作。而祭东成由于不放心中途回来，却和判官们一起进入大厅里那扇幽暗的门，许久没有出来。毕竟是地府最隐私的地方，收灵师怎么都不方便进入，莫晓枫只能在大厅里转悠。

    莫晓枫！你要冷静！他们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情！而且就这件事很可能缓和地府和收灵师的关系！不能冲动！何况这是阎王蘭霠自己的选择。

    莫晓枫不停得抚着自己的胸口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颤动的双脚在不停得跳着滑稽的舞蹈，准确的说是没有节奏的扭动，像两只在土壤里钻动的蚯蚓，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量得扭曲着。他接连来了几个大喘气，几个蹦跳，却在最后落地的那一下捂着脸蹲了下来。他不承认自己对阎王蘭霠有了感情，可是他犯的错怎么样都和自己有关，而且他怎么可以在陌城事情处理完后这么大义凛然的来个“以死谢罪”，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凭什么他安排好了一切事情？愚弄得所有人都像个小丑一般？凭什么他犯了那么大的错，所有人都如此痛心和惋惜？莫晓枫现在才认清，阎王蘭霠不仅让自己永远记得他，连所有人都永远记得他，他太狡猾了！

    两股热泉从金色的池水里顺着脸颊流淌下来，莫晓枫抹着泪水，为自己的动容感到奇怪。

    停下！我才不想哭！莫晓枫不停得揩着眼泪。从一侧门走出来的祭东成看见蜷着身体的莫晓枫，冲了过来，却看见他吧嗒吧嗒掉落的眼泪，祭东成的脑袋里变得空空的，连心头那抽搐的疼痛也渐渐麻痹了他全部的神经，他慢慢蹲了下来，生怕惊住眼前这个脆弱的小男生，捧起了他滚烫的脸颊，“晓枫，你还好吗？”

    “不好！我很不好！”抽噎的声音已经是连续的哭泣，莫晓枫扑进了祭东成的怀里，“我不想哭的，啊啊啊——”

    “晓枫……”祭东成轻轻拍着莫晓枫的肩膀，嘴角抽动一丝苦涩，将头趴在莫晓枫的肩膀上，紧紧抱住他，“没事……哭出来就好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哭……”莫晓枫不甘心的说着，抽噎声已经将他的话割裂成了崩豆子的状态，祭东成沉痛的闭上眼，安慰道：“没关系的，或许是十七岁的雨季，容易多愁善感，哭完了就好了……”

    “可……我……都……恢复……记忆了……脑袋里……装着……几千年的……思想……怎么……会……这么……幼稚……”

    “你还知道幼稚啊？”

    “你……说我……”

    “没没没！”祭东成听着好不容易缓和的哽咽声又开始稀稀拉拉的哭泣，赶忙求饶，“那是因为你经历太多了，所以才会感伤，很正常的，不是为了谁……”

    莫晓枫的头从左边滑到右边，来回好几遍，祭东成内心油然而生起一种恐惧，他觉得自己没有听错，他确实听到了来自鼻子轻微的翕动声音，“额……晓枫？”

    “叫我干嘛……”莫晓枫吸溜着鼻子推开了祭东成，那种湿热的气息慢慢消失，祭东成微微侧头，看到肩膀上那黏黏的液体，他清楚的知道那是什么！我的西装……祭东成既嫌弃又沉痛的发出一种声音，嘴从o型咧成了一字型，眉毛皱得几乎要连体，转头看着坐在地上抹掉最后一滴泪水的莫晓枫。

    “晓枫……你刚刚毁了我最喜爱的西装……”

    “你说啥？”莫晓枫抬眼瞪过去，金色的眼睛已经处于危险的警告状态，祭东成吞咽着将不舍的抱怨咽进了肚里，“额……没什么，我是说我有点热。”祭东成用手扇着风，故作自然的将西装脱掉，一脸嫌弃的将里面朝上卷住了外面，扔到了一旁的废货回收机里。

    “阎王蘭霠已经封印在潭水里了吗？”莫晓枫低头扣着手指，眼神不由得来回瞟，想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刻意去问这个问题似的。

    “是的。”祭东成目不转睛得盯着莫晓枫那张就像一个刚扔进滚烫热水里的苹果般，湿润着的红脸。

    “那……陌城的人死了还是活着？”莫晓枫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声音又开始变音，还微微发颤，祭东成探身过去，一手扶着莫晓枫伸开的腿，一只伸手揽住了莫晓枫的后脖颈抱住了他，“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他们都还活着。”

    “真的？”

    “对，真的。”

    “你怎么做到的？阴律司他同意吗？”莫晓枫再次推开这个极力想拥抱自己的男人，一汪金水般迷人柔情的眼睛令祭东成有点抵抗不住了，气息开始紊乱，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说道：“你不了解阴律司，谁犯错他都不希望是阎王犯错的，只是他又太过于衷心，所以他只能为阎王去做那些事情，但是他一直在找契机，一个让阎王能够意识到惩罚陌城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彻底的契机，可惜，没有找到，但另一个契机来了。”

    “就是我把阎王骗走的那个时间段吗？”莫晓枫一脸认真的问道，祭东成微笑着点了一下头，“是的，当时地府的判官们都知道了，他们很不赞同，尤其是罚恶司更是极力反对，但阎王认为这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毕竟可以借收灵师团队的手清理掉怨灵，只可惜，收灵师团队这次没有杀它们，只是抓住了鬼灵，而且要将鬼灵和人类一起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