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苏凌冷笑一声, 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转头就走。

    穆千秋又追了上来, 和苏凌并排走着。

    无论穆千秋再说什么, 苏凌都打定主意不再理她，紧握着流霜剑, 一言不发的朝前走去。

    穆千秋说了几句就闭了嘴，一脸无所谓走在苏凌旁边。走到房门前的时候，苏凌停住了脚步，看到穆千秋正伸手推开房门，苏凌眸中划过一抹厌恶，转身朝隔壁走去。

    她敲了敲门，没想到很快就打开了, 正对上戚子封一张还有些苍白的脸。

    苏凌余光瞥见穆千秋朝这边看去，不留痕迹的一挡，淡淡道：“戚师弟，我来看看你。”

    戚子封怔了怔, 虽然苏凌动作迅速，但他还是看见了旁边有个人，只是没看清容貌, 犹豫着道：“师姐请进, 那位是……”

    “不用管她。”苏凌一步跨进屋内，戚子封忙往后退了几步给她腾开地方。苏凌伸手欲把门关上, 穆千秋却已从旁边挤了过来, 双手撑着门框, 笑吟吟的道：“哟，这就是戚师弟吧。我是苏凌。”

    戚子封忙道：“苏师姐好。”

    苏凌是太虚峰峰主肖灵的首徒，凭着身份来说，天仪派大多数弟子都要唤她一声师姐。只是……师姐不是和苏师姐关系很好吗？怎么这样……戚子封有些疑惑，有些搞不懂这是个什么情况。

    苏凌眸色冰冷，双手用力一合，道：“这里不欢迎你！”

    “呵……”穆千秋同样用力一扒，目光越过苏凌，看向她背后的戚子封，问道：“戚师弟，我能进去吗？”

    苏凌转头看他，道：“你让她进？”

    苏凌紧抿着唇瓣，静静的看着戚子封，眼睛睁的大大的，似乎在等着他的话。

    戚子封却能看到她的眼眶一瞬间红了起来，双眸中盈满了水雾，仿佛下一刻就会凝结坠落。

    苏凌低下了头，戚子封心口没由来的一抽，没费什么力气就把苏凌的手轻轻松松的从门框上拉了下来，然后把她安在了自己背后。最后，戚子封直视着穆千秋，十分客气的道：“苏师姐请回吧，你不能进。”

    “你……”穆千秋没料到他这么直接，微微吃惊，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当然知道。灵犀道君的首徒苏凌苏师姐。”戚子封仍是万分客气，道：“但天色已晚，苏师姐请回吧。”

    穆千秋简直要气笑了，一指正低头的苏凌，道：“是，天色已晚。那她在你房里就合适？”

    戚子封噎了一下，沉默了一瞬，道：“我一会儿会亲自送师姐回去。”

    穆千秋冷笑了一下，但看他把人挡的严实，也不能就这么冲上去抓人。眨了眨眼，穆千秋突然笑道：“那好吧，我就不进去了。你们慢慢聊。”

    她忽然换上了一副可怜的语气，虽是笑着，却看上去十分委屈，道：“千秋你别生气了……我只是担心你，我以后不那样说就是了。”穆千秋诚恳的道：“戚师弟，千秋就拜托你了，你能帮我劝劝她吗……我一会儿再来接她，谢谢你了……”

    戚子封怔了一瞬，旋即点头道：“好的，苏师姐慢走。”

    穆千秋瞥了一眼身体瞬间僵硬的苏凌，笑道：“那就拜托戚师弟了。”

    戚子封终于合上了门，然后动作轻柔的拈起苏凌的一点衣袖，拉着她坐到了桌旁。

    戚子封倒了一杯茶，推到了苏凌面前，见她低头不语，道：“……师姐，喝茶。”

    苏凌默默的接了过去，眼泪却忽然落了下来。

    “啪嗒”的声音格外清晰。戚子封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张了张嘴，又默默的合上了，如此几番后，戚子封摸出一方帕子，小心翼翼的递过去，道：“……师姐，你那个……要不要擦擦？”

    苏凌接过，低声道：“……谢谢。”

    戚子封舒了一口气，想起刚刚穆千秋的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斟酌着道：“师姐，苏师姐看上去很担心你，她可能只是说错了话，也许你过几天再想想会觉得只是一件小事，你要不……”

    苏凌拭泪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道：“你觉得只是一件小事？”

    她面容平静，眸底却仿佛藏了什么，戚子封有些不安，道：“我记得你们关系很好，如果只是因为一句话而生气的话会不会太……”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苏凌猛地打断了他，胸口剧烈起伏，道：“你凭什么这么说？！这根本不是一件小事！”

    吼出来后，苏凌渐渐冷静了下来，眼泪又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她咬了咬下唇，又紧紧抿着唇低下了头。

    气氛凝固了几息。一片寂静中，戚子封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了苏凌身边，弯下了腰。

    他拿起被苏凌刚刚一气之下扔在一旁的帕子，手指微微发抖，却还是坚定的抬起了苏凌的下巴。

    他的手虽然抖，热感却清晰的透过肌肤传了过来，苏凌一呆，看着他动作轻柔的抚过她的眼睛，轻声道：“……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师姐不会错的。是我说错话了，别哭了。”

    苏凌心口像是突然燃起了一团火，心头滚烫，她嘴唇动了动，刚止住的泪又突然涌了出来，目光飘向一旁，忍不住抽泣了几声。

    戚子封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见眼泪擦也擦不完，呆了一瞬，坚决的大声道：“我错了！”

    苏凌抽泣的反驳他，道：“你没错……对不起……”

    她泪光盈盈，却十分坚决的重复道：“你没错！”

    戚子封无措松开了手，似乎很想找个角落蹲下，抱头把自己缩成一团。

    他待在原地杵了一会儿，忽然夺门而出，因为激动，还在门框上嗑了一下，然后飞快的捂着头跑远了。

    撞的那一声苏凌听着都疼，莫名的止住了泪，弯起唇角笑了一下，把那一方帕子紧紧的攥着。

    戚子封没一会儿就又跑了回来，额上满是汗，脸也有些红。他把手里的托盘放下，重重的喘了几口气，才道：“……师姐，你吃！”

    托盘里满满当当的放了好几盘糕点，有大有小，光样式就有不下五种。

    苏凌有些难言的道：“这……你……”

    戚子封把托盘往她面前推了推，道：“噢，我从厨房拿的。师姐你吃。”

    厨房……这么晚了，不太好吧……苏凌本想这么说，但看他一脸紧张外加期待的看着自己，之前心里想的“绝不再吃他家东西”的想法早已飞到九霄云外。拈了一块塞进嘴里，含糊着道：“可以……”

    戚子封把凳子拉过来，靠着苏凌坐下，也拿了一块，又指了好几块不一样的给苏凌看，道：“你也尝尝这些！我特意拿了许多样式的。”

    苏凌又拿了一块绿色的，吃到嘴里后，奇道：“我还以为是绿豆糕，没想到，是草药做的，好像还有好几种！”

    闻言，戚子封也拿了一块一样的，道：“我尝尝。”

    他笑了笑，道：“很好吃啊。”

    “是啊。”苏凌同样一笑，又吃了一块。

    一连吃了几块后，戚子封看她眉眼弯弯，轻声道：“心情是不是好很多了？”

    苏凌一怔，旋即道：“……嗯。”

    戚子封一边帮她把其余的绿色糕点拿出来，一边道：“我小时候心情不好都是这样的。”

    “那时候一个人总是躲在一个地方偷偷的哭。”戚子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后来有一天晚上躲进了厨房，哭着哭着睡了过去，半夜饿醒了之后突然发现灶台上有一盘糕点。吃了之后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戚子封继续道：“从那以后，我就很少哭了。一觉得自己心情不好了，快哭了，就偷偷跑去厨房吃糕点，不一会儿就好了。”

    戚子封又补充了一句，道：“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小时候爱哭，现在可不是了。真的！”说着偷偷觑了苏凌一眼，看她的反应。

    苏凌却道：“……那你小时候为什么爱哭，有人欺负你吗？是谁？”

    “也不是欺负吧……”戚子封微微苦笑，道：“他们不欺负我，只是不带我玩……小时候比较脆弱，现在想想，也没什么的。”说着，他目光一凝，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顿时有些沉重。

    苏凌却没注意到他突变的脸色，只想着为什么竟然有人会欺负戚子封，不带他玩，他明明、明明……这么好啊！

    苏凌正了脸色，难以想象那个小小的戚子封一个躲在角落里偷偷哭的场景，而且还不止一次。顿时严肃道：“没事，以后我和你玩。”

    戚子封一怔，勉强笑了笑，道：“我没事的，都过去了。倒是师姐你，别再难过了。”

    赤曦之前一直安静的如一颗真正的蛋待在戚子封的袖子中，如今气氛缓和下来，它钻了出来，忙着左边右边来回蹭着苏凌的脸颊。

    “我也没事了。”苏凌接住赤曦，低声道：“我之前心情不好，对不起……”

    苏凌直视着他，道：“心情特别糟糕，是我迁怒你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戚子封耳根腾的一烧，忙道：“没事的师姐！你快吃吧。”

    苏凌看着离自己更近的糕点，哭笑不得道：“我都吃了好多了，你吃吧。”

    戚子封刚想说点什么，门被敲响了。戚子封忙道：“我去开门。”

    苏凌听着这个不急不缓的敲门声，缓缓拧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