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吗？”

    “快了快了，堵在路上了，大约半小时。”

    “怎么这么突然？”

    “不知道，一直有风声说上头‘空降’，可行政处早上才接到电话。”

    吵吵嚷嚷的办公室里，大家集中精力为一件事情忙碌着——迎接启明新到任的总裁。鲜花已经备好，相机已经架起，主管任杰指挥着行政人员电梯前接驾，吩咐着大家收拾好办公室，在指定的位置做好准备。

    助理感慨了一句，“一朝天子一朝臣呐”。

    边上有个人笑道，“杨总又没戏了，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高总离任，没想到还是万年老二。”

    “嘘！真要命，你可小点声。”这人神色紧张，“听说，新来总裁是京城人，跟上头关系紧得很。”

    “什么意思……”

    说关系论的人正在擦着桌面，“哎呀，我也不太清楚，听我姐说的。姐夫在京城任职，饭局上听人说咱们新到任的总裁背景深厚，就是不知道什么二代。”

    助理捂着嘴巴小声惊呼，“难怪，资料上看着才31岁。”

    “看起来挺帅的是吧？”来人捅捅助理，八卦着。

    与此同时，宁浅正从床上爬起来，头痛欲裂。昨晚喝了酒又吹了冷风，一宿折腾睡过了头。一开机，十几个未接电话，全是秦舒打来的。

    宁浅拨了回去，那边接起电话就是劈头盖脸的，“宁浅，你丫睡死了是不是！今天新总裁上任还敢迟到，嫌总秘的位置做腻了是不是？我们这边都忙疯了。”

    宁浅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姑奶奶，别骂别骂。”声音里带着些许嘶哑。

    “怎么了？又熬夜加班了？”

    “昨晚喝酒又吹了风。”

    秦舒愣住，烦躁地跺了跺脚，“我就说那家伙不是好鸟，你这酒量还喝酒？”

    “商务谈判哪回不得喝，你可千万别想多。”

    秦舒和宁浅大学起便是闺蜜，又一同进入启明。一听这口气，就知道她不想多说。心想看紧这姑娘，千万别学电视言情剧，啃什么“回头草”。

    宁浅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收拾好出门。十五分钟后便冲到公司楼下，眼看着电梯门就要关上，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旁边的保安看起来似乎想要制止，旁边的人摆了摆手，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启明的办公楼是前年新落成的。58楼的楼层在这靠海的江边算不上最高，位置和环境却是一等一的好，三楼到九楼空置了一段时间，租给了几家外资金融公司。

    宁浅气喘吁吁地上了电梯，脸上带着几分运动过后的红晕。她深吸了几口气平复着胸口剧烈的心跳。

    “顶楼，谢谢。”男人皱了皱眉，终于出声道。

    宁浅一愣，这才透过电梯门，看到身后有一位穿着西装的男人，他抱着双手直直地站着，高出了自己一个头。

    男人抬手看了看表，迟到半个小时。

    顶楼？！宁浅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叮！”地一声扯回了宁浅的思绪。她站在门前，看着电梯门缓缓打开，一抬头就傻了眼。

    只见电梯门外站满了人，公司副总裁陈岩，总经理李云青，后面清一色高级领导，大货西装笔挺，颜色肃穆。再往后，是几位行政处助理，驾着相机在拍摄什么。

    现场安静得好像连空气都冻结了。

    陈岩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拨开宁浅，恭敬地请出身后那位男人，“范总，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正要下楼。”他穿着剪裁极为讲究的西服，略显清瘦，许是因为不沾烟酒，有着与40余岁不相符合的风度偏偏。

    “是我特意早到了。”男人的声音低沉，说罢走出了电梯。一群人拥簇着新任总裁缓缓离去。

    宁浅像只傻鸟一般待在原地，电梯门开了又关上，差点又把她往一楼带去。

    这狗屎运气！

    ……

    传说，这位新总裁十分年轻，长得就像电影男主角。

    传说，这位新总裁背景深厚，家里在京城也是响当当。

    传说，这位新总裁霸道冷峻，震得一班人泡都不敢冒。

    ……

    仅仅一个上午，新总裁范一晟就成为话题的焦点，公司充斥着关于他的各种“传说”。最近的一个版本，是新总裁到任的第一时间，便准确说出与他接触过的所有人的名字，更召集决策层会议，罢免了财务处处长刘杰斯，同时宣布了与s市三家国有银行的战略合作。

    “范总，罢免决议太草率了些吧！”总裁室里，陈岩坐在沙发上压抑不住带着点怒气，尽管没有剑拔弩张，言辞间也不早已不复初见面时的缓和。

    “哦？陈总不清楚原因吗。”

    “就因为debi卷入调查？事情并没有定论。”

    “定论并不代表真相。”范一晟淡淡说，他脊梁挺直，身材高大，就这么站着便有相当强烈的压迫感。

    “至少可以等结果出来再判定。”陈岩有些恼火，刘杰斯尽管平日里有些狗腿，做事却从来没出过大岔子。

    “我们的时间比这个人值价。”

    范一晟说的是“我们”，让陈岩稍稍缓和下来。还欲再说，对面递过来一个文件袋，没有封口。

    陈岩茫然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叠照片，照片里和刘杰斯接触的人都是国外投行部经理，很少与启明打交道。其中一人周洋，是启明海外市场最大的对头——gtm国际贸易的区域经理。

    一目了然，出卖公司资料，或许还有别的串谋。

    照片下是一些文字材料，陈岩细细看过。

    “这是真相吗？”范一晟语气平缓，没有一丝怒气。

    陈岩握了握垂在身旁的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收好文件袋放回桌上，抬头说道，“刘杰斯知道有这份资料”。不是疑问，语气已经十分肯定。

    “跟他谈过，是个聪明人。”

    陈岩认真看着这位新任总裁，他脊梁笔直，轮廓硬朗，眉间有着与年龄不想匹配的老练与决断。杀伐果断啊……

    范一晟也打量着对方，传闻这位副总裁也是军旅出身，年轻的时候上过战场，当过保镖，白手起家打拼到现在，为人十分清欲，办事滴水不漏。

    两人沉默了一段时间，不痛不痒地打了几句哈哈，第一次交锋就此揭过。

    只是双方心里都无比清楚，一切才刚刚开始

    ……

    夜色渐渐落下，提前准备的接风宴因为决策层紧张的氛围而借口改期。

    办公楼的人陆陆续续走掉，只剩下三三两两的零星灯光。

    我这是当了个假秘书吧！宁浅觉得自己最近点儿背到了极点。

    总秘的位置比较特殊，公司里称这为“跳台”，跳远莫高，90%的人三年内直接升迁，剩下10%因为意外基本死缓。

    高云在任的时候看中宁浅机灵，七八分的期待值，小姑娘总是能做到10分。“天宏”已经是关键节点，没想到啊，debi被扯进了官司，高云也被调走。

    “总秘”宁浅，在老板上任第一天，迟到被抓了个正着……

    宁浅砸了砸脑袋，想想便觉得气闷，都是周耀文的锅！

    一直到夜里11点，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好不容易整理好初步的合作协议，脑子里已经一万匹草泥马奔过，头又晕又痛。

    哪怕每次喝咖啡心跳加速，她也熬不住，连下三杯。

    结束工作后已经是快虚脱的架势，关灯抱上一大堆文件走出办公室。

    刚走了两三步，突然看到黑漆漆的走廊上直直地立着个人影，映着大楼外面忽明忽暗的灯光，宁浅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心都停跳了一拍，往后一个踉跄，密密麻麻的文件洒落了一地。

    人影几步上前，从阴影里走出来，是范一晟。

    老天要玩死我！宁浅头皮发麻。

    她回过神来，赶紧道，“对不起老板，我不是故意的。”匆匆忙忙捡起地上散落的文件。

    “没有。”清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范一晟极其没有架子地帮忙拾起散落的文件。

    办公室里的灯光重新点亮。

    “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他当然知道这位是高云的秘书，到公司之前已经了解了所有相关人员的档案，甚至高云对宁浅的评价相当高，“出乎意料”她这么讲，可他也有自己用人的原则。

    宁浅整理了下语气，“宁浅， c大金融系研究生毕业，目前担任......总裁秘书。”

    “工作几年了？”

    “从毕业进入启明，上个月刚满三年。”

    “三年做到总裁秘书？”他皱了皱眉，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拿着商务书站在大街上酒气熏熏的样子。

    这年头，漂亮女人想要出头，机会总是有，不过世上没什么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永远是等价代偿。

    他瞟了宁浅一眼，她神色严肃地端坐在沙发上，头发微微凌乱，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有着“抱大腿”的资本。

    他拿出手机，回了条短信，听到宁浅缓缓开口，“刚进入公司的时候被分到行政部，实习期3个月，期间配合完成‘ac系统’升级的任务，直接调入项目中心。”

    “第3个月起，所有项目都有经手，独立完成13项……”

    她细细介绍着每一个项目，像是介绍着每一次出征，声音平平淡淡，却让人平白听出背后的波澜壮阔来。

    “没有哪一次说得上完全顺利，我相信自己比其他人更有韧性。”

    顿了顿，接着说道，“另外，天宏的项目一直是我在跟进，后来出了状况，杨总指派我与远程衔接.....填补公司被套牢的资金缺口，继续争取入股。”

    “那么，你觉得秘书的职责是什么？”

    这是面试？宁浅眼睛一下亮了亮，“总的来说，秘书其实就是四个字：善解人意。”

    一声轻哂，没有任何掩饰的痕迹。

    宁浅置若罔闻地继续说道，“作为秘书就是要下定决心，不顾一切地去分担领导的压力。不是说替他决策，出主意，而是要用时间换时间，减轻他事务性重复性劳动，保证他们在主攻方向上集中力量。”

    范一晟起了点兴致，秘书的服务功能是非常强烈的，这种强烈就表现在所有别人不做的事，都应该由你来做。显然，尽管粗浅，宁浅明白这个最基本的道理。

    留着吧，看看高云为什么给出这样的评价。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给你一个月试用期，你的表现决定你的去留。”

    说完又看着宁浅，确认了一遍，“有没有问题。”

    什么保证都不如实际行动来得可靠。

    她抬起头，十分真诚地开口道，“明白，谢谢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