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好回上海的机票之后，秦泽开始在房间里收拾东西，陈佳明四仰八叉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却欲言又止。

    “佳明，你怎么不收拾东西去，看着我做什么？”秦泽一边打开行李箱，一边问道。

    “诶...那个...你真的打算回去吗？”陈佳明颇有些无奈，他陪在秦泽身边多年，这次回国的事他虽然参不透领导的用意，但确实能感觉到，对于秦泽来说，这更像是一场鸿门宴。

    “大哥...别闹了，快收拾东西去吧，要是赶不上飞机，我们就徒步回去吧。”秦泽似乎刻意忽略掉了陈佳明语气中的担忧，如今人为刀俎，他却不得不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你收拾得这么干净干嘛，不回来了？”陈佳明看秦泽打包的样子，就差把床都搬走了。

    “应该不回来了，一会儿找个车去办托运。”

    “要是觉得回不来，就别回去了。”陈佳明努了努嘴角。

    秦泽收拾东西的手一顿，十分云淡风轻，“那你别回去了，话太多。”

    “我...”陈佳明被呛得悻悻然，明明是为他好的嘛。

    正在陈佳明不知所云之际，一个清悦的女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卓子...你怎么来了？”秦泽有些意外地看着她，虽然穿着长衣长裤，头发上还带着水珠，湿哒哒地贴在头皮上，清秀的脸颊上微微有些泛红，像是刚刚从水池里爬出来的样子。

    “我不来，你就走了！”白静卓急切地说道，然后蹲下身来扒着秦泽的手臂，似乎不想让他继续收拾东西，但是又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马上又讪讪地收回了手。

    “你来，我也得走。”秦泽兀自收拾着东西，意外的表情又恢复了平静。数月未见，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思念，大概是已经很熟悉，却又，有些难以描述的陌生。

    “...”白静卓无语，好像，她也没那么重要？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走？”

    “我...”白静卓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陈佳明，陈佳明立马别过了脸。秦泽一见这架势，心下了然，不用说，这定是陈佳明通风报信了。“猜的。”

    白静卓撒了个很没有技术含量的谎。

    “好吧，看你这样子，刚才在泳池吧，快回去吧，别耽误了训练。”秦泽催促，不想就现在的情势与白静卓继续饶舌，他知道，他一向说不过她。

    “就这几分钟耽误不到什么，你呢，你这一走，打算耽误多久？”白静卓站起身来，抱起肩膀，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我耽误得再多，也比你游得快。”秦泽没有抬头，毫不客气地说道。

    “所以你现在的水平，也就能跟我一个女人比比了？”白静卓有些好笑地问道。

    “你不是一般的女人。”

    伦敦奥运会憾失金牌，却也实现了中国女子自由泳百米奖牌的零突破。而后由于特殊原因退回省队训练，又被游泳中心临时调回国家队参与澳洲集训，为的就是冲击这次里约奥运会的金牌。

    平心而论，同为游泳运动员，站在队友的立场上，秦泽是很钦佩白静卓的。

    “对了...你刚刚说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卓子，我没有那么神通广大，就算我不回去，中心那边也断了关于我和查里教练之间训练的合作，他只是我的教练，不是我爸爸，不是我想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的。”秦泽一口气做出了最后的解释。而后又看看陈佳明，“别挺尸了，时间有些赶，你也别收拾东西了，拿好证件，回国之后缺什么我帮你补。”

    “真的啊！”陈佳明一脸雀跃的从沙发上跳起来，“有个土豪队友就是好。”

    “就没见过你这么不靠谱的队医。”秦泽失笑着摇摇头，他们两个人虽然整天打趣着，但他却是从心底里感激陈佳明，从上次世锦赛结束之后，他的心态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从军人运动员生活的一尘不染，到陷入商业利益博弈的漩涡，见惯人情冷暖，到岁月面目全非，能死心塌地陪伴在他身边的人，已经不多了。

    与白静卓相识数载，即便曾经以心相许，却也终抵不过浅浅流年，在追逐梦想的旅途中渐行渐远。

    秦泽一直想不通，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他这两年渐渐领悟到，很多事情不是努力了就一定会有结果，就好像，拼命游泳训练的运动员这么多，最后站在领奖台上的，却只能有三个人。

    就好像，他曾经努力了那么久，却只有自己一个人。

    陈佳明拿好护照和证件之后，来到白静卓面前，显得有些难过，但是看到秦泽回国已成定局，他也无话可说了。

    “白姐，我和秦泽就先回国了，你在这边要照顾好自己啊。”

    秦泽拖着行李箱，绕到白静卓身边。

    空气中余温渐散，白静卓微微握着拳，紧绷着面孔，心一阵颤抖。明明知道他不该回去，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卓子...”秦泽与她错过身位之后，停下了脚步。“好好训练，争取拿到金牌，别三心二意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知道了，秦泽，你也是，回国之后好好训练，里约见。”白静卓微笑着回应，殊不知一句“三心二意”足以让她的心疼到滴血。

    是世上最悲哀，莫过于，沉冤不得昭雪，误会不得解释，错过不得追回。

    秦泽也回以微笑，没有再说什么，便和陈佳明一起离开了公寓，乘坐运动员转车赶往墨尔本国际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