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前后追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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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他们追上来了!”
小林扶着霍璋,边走边朝后看。
……
漆黑的夜无边无际,仿佛张开的巨口,要把一切走进去的生物吞噬。
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点亮光。
沉重的黑色轮廓勾勒出了伏在地上的巨兽的模样——那是一座寺庙。
随着逐渐走近,寺庙的细节渐渐展现。雕檐画壁,堂皇富丽,一抹似庄重又混合着静谧气息的感觉给这座建筑平添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入眼便是院门上的牌匾——道觉寺。
门半开,内橘色烛光幽幽,静若无人。
两人搀扶入内,正要喊问,突然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一个小僧。
着实骇人一跳。
只见那小僧合十一礼,道:“方丈遣小僧在此恭候二位,请二位随小僧前来。”说完便转身径直走去。
二人顾不得惊疑,只随那小僧走。
行至后院居舍,又道:“这是二位的住处,本寺贫寒还望多多包涵。”
两人连忙还礼道谢。
那小僧又道:“因夜已深,方丈不便叨扰,只得明日会见二位。另外,想必二位施主还未用斋,斋饭马上就好。”
小林已扶霍璋躺至床上,此时回身道:“多谢多谢,劳烦您了。”
那小僧便出门去。
不一会儿,又端了两碗斋饭来,又告辞离去。
两人用过斋饭,洗漱完毕,各自回房休息。
……
躺在床上,霍璋正要安心入睡,突然想起自己此行是逃亡而来,身后还有数不清的追兵,本应是十万火急的情形,怎么在进入这寺院的一瞬间像是失忆了似的,倒像是游山玩水后借宿寺院的旅人,身上带着无尽悠闲,哪里还有半分慌张?
这可真……奇妙。
但就算想起来了这一茬,霍璋也丝毫没有感到不安,仿佛这里是个铁打的保障,天塌下来也不会伤及他分毫。
圆圆小和尚手持佛珠不停地转着,边走着边嘴里念着佛经。
待走到供奉着大势至菩萨佛殿后才感觉内心稍安——因为他看见了一个背影——明觉方丈。
方丈盘坐在蒲团上,做着每天的修行。
“你又有什么烦恼?竟如此急躁。”方丈的声音淡淡的,但圆圆无端从中听出了一丝责备的意味。
“我……今夜莫名心神不宁,想来是有事将至。”他眼珠一转,想起来什么,“方丈又为何夜半不睡,专门来到大势至菩萨殿念经求佛呢?”
“我问你,他头上的宝瓶内有何物?”方丈不答又问。
“宝瓶内存智慧之光,可普照世间一切众生,使众生解脱血火刀兵之灾,得无上之力。”圆圆立刻答了出来,而后一怔,微讶地睁大了眼。
方丈见状点点头又摇摇头。
圆圆便默默盘腿坐在方丈侧后方的蒲团上,开始念经。
“释迦牟尼佛有三身,即法身佛毗卢遮那佛,报身佛卢舍那佛,应身佛释迦牟尼佛。分别代表佛法、佛果与化身。众生之中,释迦牟尼佛随缘应机呈现各种化身,或修行历练或弘扬佛法,是身存婆娑世界的我们从痛苦中解脱的唯一希望。你要记住这一点。”方丈如是告诫。
“是。”圆圆应道。
方丈又道,“你来背四圣谛。”
“是。四圣谛为:苦谛、集谛、灭谛、道谛。苦、集二谛说明人生的本质及形成的原因;灭、道二谛指明人生解脱的归宿和解脱之路。”圆圆小和尚没有一点滞塞的背出。
方丈点头,“何谓解脱之路?”
“解脱之路即通向涅槃的修行方法。主要是‘六度’和‘八正道’。六度,即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八正道,即正见、正思维、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定。”
方丈捋了捋胡子,又道:“明日将有不肯去观音院的三藏法师前来,你要好生安排。”
圆圆低头称是,顿了一顿,道:“那今日呢?”
“今日?今日事今日毕,今日之事干你何事?还不速去就寝!”
圆圆闭了嘴,知道方丈脾气上来了,这时候如果再多嘴,必定会被罚抄一夜的《丹珠尔》,于是便灰溜溜的走了。
圆圆总觉得今夜有种难以名状的紧张感,和衣躺在榻上,翻来覆去。
待好不容易入睡,又做了一夜的梦。
梦里一片的通红,总有种可怖之感。
早上醒来后,头痛眼涩。
梦中的害怕情感还留在脑海中,骇得他连连直念阿弥陀佛。
等他穿衣叠被洗漱完毕走出院子,迎面而来的浓郁血腥味让他心惊肉跳。
愁云惨淡,天上下起了小雨。
他顾不得撑伞,拔腿狂奔,穿过几座佛殿都没有见到人影。
愈往前去,腥味愈浓,他心中不安更甚。
待到得山门殿,他想,噩梦成真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你只能看着它发生,而无力去改变。
明觉方丈盘坐在那块刻着道觉寺的石碑前,双手合十,神态安详,好像只是睡着了。
但胸前殷红发暗的血洞,表明……
周围地上散布着无数身穿僧衣的同门,或侧躺,或正倚,或面朝地,有的头部受创变形、有的缺失了小腿或臂膀…俱了无生气,地上几乎找不到一块不是暗红色的石板……
——他这辈子都不会忘了这场景。
一天前,夜晚。
夜路难走,夜中行军更是难上加难。就算是举了火把照明道路,也依然令人神经紧绷,生怕道旁哪灌树丛中猛然窜出个毒虫猛兽。
霍润骑在马背上,面色阴沉,当然无人可见。
整个队伍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连平时常有的窃窃私语在今晚也没有了。
这很不寻常,霍润心想,不过是去抓一个逃跑的玩物罢了,有什么可紧张的。
可是在哪个角落,总有一种叫他不寒而栗、毛骨悚然的感觉。他的直觉就像狡猾的狐狸一样,在关键时刻总是会发挥决定性的作用,要么是战胜敌人,要么是保住性命。
而在今晚,这种感觉来得尤为剧烈,他心烦意乱,难以平复。
隐隐约约的,在月色的映衬下,前方似乎出现了一座寺庙。
看到这庞大的漆黑的建筑,霍润心下稍定,派人先行打探。
等探子回身禀报,说这是道觉寺后,便策马前驰。
待到得近前,他却并不入正门去,反命人在附近搜查地面痕迹。果不其然,发现了血迹。这才命人上前敲门。
守夜的小僧刚倚桌打了会儿瞌睡,便被敲门声惊醒,心中微恼,暗道:这深更半夜哪来这么多人赶路,刚才一波,现在又来。带着睡意,起身出房开门。
门一开,还未待看清门外人的相貌,便被脖子上带着阵阵寒意的刀刃冻得瑟瑟发抖。他顿时吓了一跳,睡意全无,瞪大了眼不知该如何做,实在是他从小在这寺院长大,还从未遇到过一见面无冤无仇的就要拿刀架人脖子的人。
眼眶一酸,竟是落下泪来。
“放下刀。”小和尚心中一颤,听到了他有生之年中最难忘的声音,这声音冷的掉渣还带着股阴沉,可偏偏像那妖精的抚琴般透着,透着,说不出的魅惑。
脖子上的寒意消失,小和尚的视线这才敢移动起来,刚抬眼便被被那抹浓重的却被昏黄火光映得稍微有些暖意的颜色吸引,定睛一看,更是吃了一惊。这人面容艳丽而刻薄,眼中戾气甚重,气势逼人。一与这人对视,他便仿佛全身被冻结般,僵硬非常。
霍润盯着这小僧,微眯眼睛语气森冷道“你去禀告这里的主持,让他马上把今晚投宿此处的人给我交出来,否则,我便毁了这佛寺!”
小和尚胆小如鼠,转身撒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