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终于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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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高徳再次把避|子药端过来时, 对夏满的态度不是很好,他把药碗往桌上重重的一搁:“夏姑娘, 服药吧。”听着语气,大有把她毒死的架势。
夏满在心底骂了他两句, 却装作毫不在意地问道:“是避|子药吗?”
“夏姑娘以为呢?”
夏满白了他眼, 我以为你个屁啊,当然她并没骂出声,也没再追问,只是端起碗大口大口喝了下去。
喝完后, 她也把药碗往桌上重重的一搁:“你走吧, 可以去向皇上复命了。”
接连几天,玄倾郁都没来霜泉殿, 夏满每天就窝在房内,偶尔到院中晒晒太阳, 连大门都没出过。而沉鱼自那日夏满睡了玄倾郁后,就再也没见过, 听小霜说她已经离开了皇宫。
眼瞅着还有几天就快到除夕了,宫中却冷冷清清,丝毫没有过年的氛围, 夏满实在有些无聊, 想出宫,但又不知该怎么向玄倾郁告别, 就这么悄悄的走了, 好像有点不舒服, 但不走吧,她觉得自己现在这种情况颇有些尴尬。
此时此刻,夏满的心就像是一团乱麻,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受,别看她表面装得很淡定,其实心里乱糟糟的,她已经分不清跟玄倾郁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了,尤其是两人发生了关系之后,这种感觉就更为复杂了。
夏满把小霜叫来,问道:“霜呀,能帮我做件事吗?”
“夏姑娘有事尽管吩咐。”
“你出宫去给我找找厉风瑜,如果找不到厉风瑜,就帮我找找沉鱼。找到后,你让他们进宫来一趟。”
两个时辰后,小霜回来了,见她一个人回来,夏满伸长脖子往后看了看:“你一个人回来的?”
小霜笑道:“奴婢找到沉鱼姑娘了,她说她晚些时候过来,让姑娘您别着急。”
“嗯,多谢你啊。”
“夏姑娘客气了,外头凉,姑娘您没事就在房里待着别往外头去,仔细着别染了风寒。适才奴婢出去的时候,路过西街恰好看到集市口有卖野鸽子的,就顺便买了几只野鸽子,已经让人送去了御膳房,稍后奴婢就去给您炖了。”
“好的,谢谢你呀小霜。”夏满真心的感谢她。
以前她顶着玄倾郁的身体做皇帝时,小渔跟小霜对她好,她觉得很理所当然,也没多大的感激之心,毕竟那个时候她是以玄倾郁的身份面对众人,是这宫中最大的人物,宫中个个都畏惧她,人人都对她恭恭敬敬的,在那样一种情况下,很难分清别人对你的好,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畏惧强权,亦或者是刻意讨好你。而现在不同了,当她现在做回真正的自己后,还能有人对她好,真的挺不容易,所以她才感动。
……
小霜从殿中出去后,绕到了殿后的小路上,路两旁种满了洋槐树,但因为现在是冬天,洋槐树早已掉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在冬风中摇曳。不远处,玄倾郁一身明黄,立挺挺的站在树下。
小霜快步上去,福了福身,恭敬地回禀道:“回皇上,奴婢已按照您的吩咐跟夏姑娘说了。”
“嗯,记住了,朕不希望让她知道,是朕的旨意。”
“奴婢嘴紧着呢,没向夏姑娘说是皇上的意思,奴婢跟夏姑娘说的是,恰好在西街路口碰见了卖野鸽子的,就顺便买了几只。”
玄倾郁背对着小霜,一直没转身,他摆了摆手道:“去吧,掺着野生天麻给她炖上,若是她不走,就连着给她炖半个月。”
“是,奴婢这就去给夏姑娘炖天麻鸽子汤。”
小霜微微弯着身退了下去,此时玄倾郁才缓缓转过身来,他眼窝下面黑黑的,一看就是没睡好觉。
晚间时候,当小霜端着天麻鸽子汤来到霜泉殿时,夏满正哈哈大笑着在跟沉鱼聊天。
小霜看了她眼:“夏姑娘,汤炖好了,您趁热喝,凉了有腥味。”
“先放那吧,我一会儿就喝。”夏满拉着沉鱼的手,正准备继续问《贫僧不卖》里小和尚佛念跟大将军怀斐的事情,刚张嘴,她又急忙转过头来看向小霜,补充道,“小霜,你再去帮我拿副碗筷过来,顺便再拿些糕点过来。”
小霜轻应一声,弯身退了下去。
夏满拉着沉鱼的手,笑得都合不拢嘴,继续问道:“后来呢,佛念跟怀斐在一起了吗?”
沉鱼眼睛一眯,狡黠地笑道:“不告诉你。”
夏满急得抓着她的手直晃:“你真是要把我急死,快告诉我嘛,我太想知道最后的故事了。”
沉鱼拍了拍脑门,皱眉道:“上部结尾讲到哪儿了?瞧我这记性,时间太长,都不记得了。”
“怀斐出征三年未归,佛念在空山寺等他回来。”
“哦~”沉鱼恍然一笑,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的册子递给她,“拿去看吧。”
夏满急忙接过来,一页页的往下看。一刻钟后,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瞪着沉鱼。
沉鱼耸肩笑道:“这就是结尾,十年前就写好了。”
看完《贫僧不卖》的下部内容,夏满胸口像是压了块大石头,胸闷气短堵得难受。
怀斐出征前跟佛念约定了五年之期,他让佛念在空山寺等他,说是五年之内一定回来。然而怀斐出征第二年就战死在了沙场,临死前,他让军师模仿他的笔记写了封信送到桑州的空山寺,他在信中告诉佛念,战争的时间可能还会延长,短则十年,长则十几二十年,怀斐让佛念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等他回来。他还交代军师,以后每年的春天都模仿他的笔记写一封信送到桑州的空山寺。
佛念一直在空山寺等怀斐回来,然而他等了七年,始终没等到怀斐凯旋而归,除了每年春的一封信,再无半点怀斐的音信。等啊等,在等怀斐的第十年,佛念患上肺痨,没等捱过除夕夜便去世了。在他身患重病的日子里,他为怀斐谱写了一首曲子叫《佛心怀斐》。临死前,他将自己的袈裟锡杖卖了出去,卖来的钱,他全部送给了山下的教书先生,并让他模仿自己的笔记,每年春给远在边关的怀斐将军写一封信。
怀斐的军师每年都会收到桑州佛念送来的信,而教书先生,每年都春都会到荒草丛生的空山寺去收一封来自边关的信。
他们都不知,真正收信的那个人早就不在了。
沉鱼看了眼夏满沉默不语的表情,淡笑道:“有些故事,未必需要结局,过程精彩就够了。”
夏满深吸了口气,笑道:“来,一起喝鸽子汤。”
昏黄的烛灯下,两人对坐喝汤聊天。
沉鱼看了眼碗中的天麻,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夏满:“你有头痛病吗?”
夏满一怔,点头道:“嗯,在现……很小的时候就患上的,吃了不少药也没能治好。”
沉鱼笑了笑,道:“野鸽子炖野生天麻,倒是医治头痛的良药。”
“真的呀?”夏满惊讶道,“野鸽子炖野生天麻,真的能治好头痛病?”
“鸽子炖天麻,本身就有治头痛病的功效,而野鸽子跟野生天麻的功效则更好些。小霜倒是心细体贴,知道你有头痛病,还专门为你炖了天麻野鸽子汤。”
夏满呵呵笑道:“就是呀,没想到小霜竟然这么心细。”此时她心里已经有数了,能知道她有头痛病的人只有一个,那个人绝不可能是小霜。跟玄倾郁互换身体相处的三个月,他们彼此早已熟悉了对方的身体状况。
沉鱼笑着看了她眼,并未揭穿。
夏满低头搅着碗里的汤,想着明天就要走了,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是喝了这碗天麻鸽子汤之后,她心里更难受了。
沉鱼笑着揶揄她:“后悔了?你要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倘若等到真正离开这座皇宫后再反悔,那时就迟了。”
夏满坚定地摇摇头:“不后悔。”
“既然不后悔,那就别多想了,今晚好好休息,天一亮就走,我已经让厉风瑜在城外等着了,到时候他会来接你。”
“好。”
翌日,天刚发白,夏满便出现在了宫门口。其实她很早就起床了,准确的说,是一夜没睡,但她硬是睁着眼捱到了天亮才从霜泉殿出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等到天亮才走,反正都睡不着,她大可以天不亮就离开。
或许是心里始终有期待吧,期待着玄倾郁能来,但又怕他来。
怕不知道该怎样向他告别,亦或者是怕看到他愤怒又略带受伤的眼神。
在宫中的这几个月,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场梦,一日不离开,一日就浑浑噩噩的活在梦里。而她想清醒,所以必须要离开。
夏满背着包袱,毫无困阻的出了宫门,包袱里只装了几件换洗衣裳,连一个铜板都没带,以前闹着要走时,她总是大包小包的装一堆金银首饰,但这次真正的离开时,她却一个铜板都不想拿。
在宫门关上的刹那,夏满回头看了眼高耸巍峨的宫墙,渺渺云雾中,城搂上空空荡荡。
她转回身,拢了拢衣衫,毫不留恋的大步远去。
而就在她转回身的刹那,玄倾郁从台阶下迈上了城楼,他目送着夏满远去的背影,垂在两侧的手松开又握紧,最后缓缓地松开又缓缓地收拢。
那夜之后,他惊奇的发现,他跟夏满之间彻底断了牵连,以前夏满哭他就会流泪,而现在不会了,可是他却觉得,比以前更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