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首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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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纯阳坐忘峰,终年积雪封山,内门弟子修炼坐道之处。

    顾怀,纯阳掌门李忘生坐下大弟子,据说天资聪颖,生性淡漠,韶年时掌门命其于坐忘峰休生养性,这一修,便是十二年。

    十数年未见常人的顾怀看了看脚边泛着金光的东西,他并不是很确定这是不是人。自己不过是在崖上看见下面有金色反光,误以为是正在花期的灵莲。没想到费了半天的工夫下来,却是个一身金线绸服,形似人类的东西。

    顾怀转身,抬脚便走。

    “道长……”雪地中的人儿□□出声,艰难的抬眼看着来人,露出一个自以为迷人的笑容,“可否救在下一命?”

    “……”顾怀垂眼看了一下雪地上趴着的人,满脸满身的血污混着融化的雪泥,也是狼狈。然后顿了一下脱掉背上的草药筐,单手像捉鸡崽儿一般架起血泥里的人儿。

    血人儿双眉紧皱,一口血水随着顾怀粗暴的动作涌到口中,然后又被自己硬生生咽了下去。等顾怀把自己架到他背上,缓了缓又是那副调笑的口气道“道长,我叫陌北。”

    “……”

    顾怀没有接他的话,陌北也不在意,强打起精神记着周围的路。真气走了走筋脉,看来伤的不轻,也是小瞧了那死老头的洞府,人死了都不让我清静。还没赌咒完又暗自算计着那帮人在死地中能活着出来多少,找到这里的可能性又有多少。呵,那老东西搞出来的玩意儿竟能把我伤成这服模样,那些帮废物相必是活着出不来。

    “你数根经脉已断。”

    陌北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个一身清冷的人是在和自己说话。不禁在心里暗自分析开来,他说这话想必是感觉到了我刚才游走真气,可见第一眼时就看出我经脉具断,先看他对待我举止粗暴的样子,以为此人不过是个在这服侍的杂务弟子,不知自己重伤在身也是情有可原,看如今这副样子,啧……陌北心想至此不由得心中憋闷,有求于人,这口气得压着。

    陌北换了副温良的口气,缓缓道:“在下知晓。”

    “…….”

    顾怀未再开口,陌北这才抬眼细看起旁边那人的脸来。眼若朗星,面如冠玉,剑眉横斜,轮廓也像刀刻的似的,虽然比不及自己,到也算得上是个美男子。这嘴唇如此之薄,薄唇薄情,倒也是符合他这服故作清冷的姿态。

    看着背着自己这人这服样子,陌北就忍不住出言戏谑:“道长,你可曾听过古人言,梅须逊雪三分白。我初到纯阳时觉得这句诗真是写尽冰雪之美态,可如今见到道长,才知这千里冰封也算美矣?”

    “……”顾怀斜眸瞟之,以指并剑,干脆的击中背后人脑中的百会穴,百汇位于人后脑中央,乃命门,陌北瞬间眼前一黑,晕之。

    在晕过去之前,陌北心理默默咒骂到:妈的。

    一路上没了陌北的聒噪,倒是让顾怀有了思考的时间。看此人华服锦缎,色彩浮夸,出口轻薄可见是个世家子弟,一身经脉断的七七八八也必是遭人所毁,数十载功夫毁于一旦,断经剜骨之痛,却未听言一声痛呻,此人定不是如表面一般轻浮。

    一念至此,顾怀面色寒霜更显几分,关乎我何事,生死由命,尽人事,活不得吾师也怪不得我。

    一路无言,回到山顶的居住处,顾怀将他湿淋淋的外衣脱掉只着里衣横放在自己榻上,顺手给屋里的火堆添了几根木材,掩上门去隔壁屋里拾寻草药。顾怀心里轻叹,这人断了的经脉修复是不可能了,如此这般也不过是吊着他这条命罢。

    陌北是被周身温暖的氤氲之气暖醒,醒来就看见自己被泡于充满药香的浴桶之中,环顾四周并无他人,看架势这里应该是救了自己的道士的居所。习惯性提口真气,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气息从丹田流出,刚触及经脉,全身如千针封穴,万刃剐骨般疼痛,猝不及防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陌北瞬间冷汗直下,不可抗的闷哼出声。

    顾怀恰好从门外进来,不知是一直在门外听到门内异动前来查看,还是恰巧推门进入,倒是毫无意外的看了唇边带血的人一眼,屋外寒风夹杂着雪片刮进来,倒是惹得陌北一阵颤栗。顾怀顺手关了门,皱着眉脱下沾满雪花的道袍,打算去衣柜里拿新换上,同时开口也是如他冻住的面容一般,“经脉尽断,运功等死。”

    陌北听闻纨绔一笑,倒像是不在意,用慢悠悠的预期调笑道:“在下晓得,是在下太自不量力。倒是辜负了道长替我保命的美意。”

    顾怀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陌北挑眉,这人倒也奇怪,自己无缘无故重伤在他们内门,他也不问我什么,目前看样子也不知所图为何,干脆自己透漏点底套套他的话罢,于是拱手作了个礼,“在下陌北,江南人士,先前神志模糊,多有冒犯,还望道长见谅。”

    顾怀也不搭话,只是又嗯了一声。陌北倒是不气馁,毕竟要和他比脸皮厚,这深山小道士和他的差距大概就是藏剑山庄到这纯阳坐忘峰的距离。陌北清了清嗓,摆出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正神道:“不知道可否请教仙人道号,救命之恩也可让陌某谨记于心。”

    “......”这回顾怀斜瞟他一眼,是连嗯都懒得嗯了,恰巧,门外传来叩门声,“顾怀师叔可在,我奉师父之命来取经卷。”

    顾怀闻声作势就要去开门,这下陌北可就慌了,目前看来这小道士应是不知道我,可要是自己在这里被发现,到时候落到住太极广场那边的老不死的手里,还能有好果子吃?

    心想着手这便动了,腾的起身一把拦住顾怀的腰,拢向自己,顾怀又岂是好惹的?腰眼用力向后一拧,反倒是这人被自己劲力拉扯,陌北重心不稳,脚下一滑,两人本就只隔着一个桶,这下倒好,这一滑作势就要向后仰过去,顾怀皱眉,他经脉具断不说,这筋骨折损不少,寻常田里找出来个农夫他都不一定打得过,这一摔还了得,不是得给自己惹出更大的麻烦?

    利弊一瞬间在顾怀脑中一瞬间闪过,伸手就去拉人,可不想却忘了自己本就被人揽着,这揽一拉,只听扑通一声巨响,两人彻底落进了浴桶里。

    “师叔?”门外传话人想必是听到了响声,更加急切的拍门,“师叔?出什么事了么?怎么了师叔?师叔你没事吧?师叔多有得罪了!”只听砰的一声,门外那人直接把门踹开来。

    “.......” 陌北明显感觉到揽着的这人气压又低了两度,可生死关头倒也是顾不得这许多,门被踹开同时就深吸一口气埋在水底,手却还揽在他腰上,控制自己不浮出来。

    “师....师叔.....”来人直勾勾看着一身湿淋淋的站在浴桶里的顾怀,双眸冰冷,薄唇微抿,一脸肃杀,不同的是绷紧的颈下,雪白的里衣透了水,贴在身上,常年习武的关系,身上的肌肉线条流畅分明,原本整齐的道髻也划下几缕墨色长发,浸了水……再往下……却是看不见了。

    他看不见水下的陌北,陌北可是却可以看见他,看着来人一副直勾勾的眼神,莫名的怒火在心里不急不徐烧着,于是揽在顾怀腰间的手上下抚捏了一下,然后虚空一抓做出一副憋不住气要溺水的模样,一手光明正大揽住他腰,另一手在他腹肌上揉捏吃着豆腐。

    “出去。”顾怀低声冷吓,原本深沉的眼瞳更是眯成一条细缝,写满杀意。

    这时传令的小道士才如梦初醒,冷汗直下,连忙应道:“啊!是是是!”

    等小道士退出合上门,顾怀又像拎小鸡崽儿一般扯着陌北头发把他头拉出水面,口中却依然是一贯的不带情绪的腔调,对门外说道:“你且回去,明日午时再来取经书。”

    “是….是,师叔。”

    “......”顾怀就这么拉着他头发直勾勾看着他,眼中杀意更甚,让他保持着一个仰头的姿势看着自己,这倒是自捡到他开始顾怀第一次正脸看他,皮肤细腻光滑,轮廓不深有几分妖异,美目盼兮,一双上挑的狐狸眼里满是戏谑,水下的体型也是均匀修长,倒不像是练武的样子。水顺着他披散的长发落在他身上,水面就在他锁骨处,没想到竟然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儿。顾怀突然想到遇见时他调笑自己的话,另一只手抬着他下颌冷笑,满眼寒意,反而讽之,“不知公子媚骨至此,何已说我美矣?”

    说一男子媚骨丛生,无非为奇耻大辱,却也不知这陌北怎么想的,反而露出妖媚一笑,一双凤眼轻挑,斜睨了顾怀一眼,伸手撩了撩自己长发,故作女儿姿态,媚声柔道:“君可采之?”

    顾怀一愣,先是被他的妖媚唬住,后怒火中烧,才反应过来这人竟也是在讽刺自己,掐住他喉咙就把人提出浴桶,自己以他与自己做比,这陌北毫无廉耻,如春院倌妓,故作下作姿态,如此比较,那自己岂不与他一般无二?

    就在陌北怀疑自己真的会被这个该死的道士掐死之时,他终于一甩手把他摔到床榻上,毫无内力的肉体狠狠砸向木板,这一下摔实了,嗓子一甜,又是一口血涌了出来。

    陌北在心里恶狠狠骂了一句:妈的,口上却温良的卖乖道,“在下只是玩笑言语,未曾想到竟惹了道长怒意。”

    顾怀看着他,微微眯了眯瞳孔,眼中怒意还未褪下,倒是说话间恢复了那副清清冷冷的姿态。也不管一旁吐血的陌北,只是换下湿透了的里衣,又整齐的穿好外衫,束好额发,才扔了一套中衣到这可怜人儿面前。

    陌北心中不屑,暗道他矫揉造作,脸上倒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柔弱模样,一双凤眼可怜兮兮的看着顾怀,唇淡血虚,苍白虚弱的样子,倒是让人生出□□一番的冲动。

    “外堂桌上有饭菜。”话毕,顾怀看都未看床上人儿一眼,换好衣服披着斗篷便掩门而去。

    陌北看着离去人的背影,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这束发的雪色发带,倒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