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卷 第五章 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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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特征,走过的人都会在心里留下记忆,在身上沉淀出那个时代的特质。
当核战爆发开始,寓示着走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或许会影响几代人,或许会改变人类的命运,怎样沉浮都是大自然的馈赠,这是人类应该承受之重。
半天时间,黄立俩父子捉了近十斤的黄鳝泥鳅加小鱼,没有这场洪灾,想在田间半天捉这么多只是妄想。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高兴有人失落,有人得有人失,皆是人间平常的风景。
别人怎么样黄立管不着,看着颇丰的收获,心里还是挺满足的。
并且儿子也开始接受农村最朴素的土地教育,对他以后的成长是有益处的。
父母不知道为什么,不爱吃泥鳅黄鳝,黄立从小的记忆里,他们对此就是一副嫌弃的姿态。
能养着的继续养,这种野生的泥鳅黄鳝并不容易死掉,只要有清新活水来,一个月也死不了几只。
挑了两三斤黄鳝,开始笨手笨脚的开剖,毋须指望父母会帮手,无爱的东西看着也别扭。
这个时节正是黄瓜开始当季时,几条黄瓜切成丁,放些韭菜提味,与黄鳝一起,先炒后焖,最后放入一些紫苏叶去腥,这种特色菜肴着实让人馋涎欲滴。
黄鳝滑嫩,最好吃却是其中的黄瓜,黄鳝的鲜味,韭菜的香味,紫苏叶特有的味道,全部混合在一个小小的黄瓜丁内,一咬汁水四溢,味蕾中感受着各种滋味,着实让人五指大动,胃口大开。
泥鳅里则打入几只土鸡蛋,等它们将鸡蛋吃完,内脏的泥土排泄一空,洗净后放入油锅一炸,最后放些辣子生姜去腥,鲜香酥脆,外酥内软,泥鳅特有的泥土清新味与里面鸡蛋味混合在一起,确实是下酒之良品。
没有城市里吃这吃那不安心,也没有大酒楼里食物的美感,农村里只认最朴素的好吃,安心。
黄立不爱喝酒,今天也难得喝了点家中所泡的野生灵芝酒,这种不值多少钱的美味,吃的是一份心境,吃的是一份安然。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已经到了农忙时节,黄立学着除草,疏浚,整地,播种,以前黄立从来没动过手,一身泥泞无所谓,最讨厌的是莫测的天气,时冷时热,有时在泥水里会冷到瑟瑟发抖,有时后背会晒到火辣辣地疼。
母亲继续着麻将大业,父亲到是边教边帮忙,用他的话说,今年要吃年饱饭。
黄立听了有几分心酸,不管怎么样,他们年龄都大了,这几年自己没赚到几个钱,他们生活无虞心里却不舒坦,面子过不去啊。
以后的岁月不知会怎样,他们的晚年在这样的年景里,但愿少几分萧瑟吧。
父亲算个实在人吧,原来在村里当过几年村官,没有那份心机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当了两届就没当了,因为不会贪钱,黄立曾经被别人指着鼻子骂自己老爸傻。
不贪,在父亲上任之初,黄立就告诫过,那时黄立的话在父母心中还有几分分量,他们听进去了,没有贪出个有房有车有存款来,黄立只觉得自己的家族在此生活几百年,不做没良心的事,为子孙后代积点阴德。
那些能贪的钱,都是孤寡五保的生活费,老实人家的征收款,兴修建设的指标款。
农村的干部比城市里的干部,做风要更加硬朗直接,利用百姓的无知,对政府的惧怕,作风作雨却无人敢言。对那些敢直言的冒头分子,引诱收买分化,不行就扣大帽子。
早些年有人发动群众闹事,被官府抓了,安了个可笑的□□罪,坐了五年,出来就老实了,也成了典型榜样。
托老爸当过几年村干部的福,黄立家这些年没被他们欺负过,过年过节老党员老干部老军人还有福利发放,当然,更现实的考量,是老爸是党员,每三年选举时手中的票。
每到选举年份,有想法的人就开始积极运作,亲戚朋友上门打探扯交情,送钱送礼,很多人没有选上,钱就这么白白花了,不甘心,下次选举时继续送,老爸什么都不说都不做,坐在家中收钱收礼就行,别人还要笑脸相待。
父亲在任时做过些扎实事,小山村里的水利工程就是找人拨款,外加村民集资带头修建的,有人出钱出力,有人不出钱不出力,还妄言父亲是为了贪钱。
这样的人都是父亲的政治对手收买的,很多人为了那几个钱,说些昧良心的话,做些无道德的事,可是能怎么样呢?别人照样蹦达得很好,这天灾也没将这些人收了。
不计较少计较,放宽心,自己才能过得好。
客观地说,这场暴雨没将父亲曾经带头修的水塘水坝冲垮,与当时修得扎实有关,更多的是因为这个小山村本身地势就是一个倾斜的倒葫芦,水流排出去很容易。
没垮是好事,垮了对大家都是坏事,那些人又会说修的是豆腐渣工程。
虽然很多事过去很久,有些人有些恩怨不是想放下就能放下的。
功过自有评说,事久见人心。
人,活在别人的言谈眼色中,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口,长在别人脸上,他要张口说,是他的自由。
长着耳朵,就会听到中听或不中听的话,何必为此烦恼。
正如一句话所讲,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父母在意别人怎么样说怎么样做,生前身后名对他们太过重要。
黄立则想像自己有个河蚌神仙那样的两扇大贝壳,顶着风雨,怀着儿子做宝珠,能入水能腾云。
这只是黄立的yy之想,只想在这个世道能安身立命而已。
生活终究是自己过,别人怎么说怎么做终究是别人。
洪水退去一个星期后,黄立正在自家农田里播种,听田间耕种的村民说发生了瘟疫,某某人脱发某某人腹泻,某某人呕吐,某某人血流不止,某某人打摆子,某某人皮肤红肿发炎。
黄立吓了一跳,这可不是好玩的事,可能比洪灾更严重,而且这些人名里有王胖子。
手机早就没了电,黄力也不想因为手机就跑到山洞里开发电机,给手机充电,总觉得太奢侈。
将余下的种子交给岸头的父亲,随便洗洗手脚,骑着小电驴风掣般去王胖子家。
政府对于洪灾后的防疫,主要是宣传广大村民用石灰消毒,房屋水井都冲刷一遍,这个时候物价飞涨,石灰也十分紧俏,舍得花钱有办法的人家,里外都消毒了一遍,有些不舍得花钱没办法的人家,也就用水冲冲草草了事。
不要用城里人的眼光去看待这些问题,乡下村老有时顽固起来是不可理喻的,一开口就是自己活够了,早死早投生。
王胖子家里面都用石灰消毒了一遍,空气中还残留着石灰的那股生土气。
王胖子样子没怎么变,只是头发掉了不少,看上去头有些秃,未老先衰之像。
人没什么精神,跟黄立说话间就去了一趟厕所,可能是痢疾,一天要拉十几次,这精气神就是这么被排出去了。
药也买了一些吃,没见什么效果,黄立建议他还是到大医院去疹断一番为宜,乡下的医生误人者多。
省城听说还有洪涝,去县城也好,总比这样拖着强。
如果是往常年份,这样的洪灾过后,政府应该都会组织医疗机构下乡,进行防病防疫的,可是这一次受灾不止一地,能营业的医院本身就忙不过来,哪来时间下乡。
并且国人从来都不患寡而患不均,去了一地,另一地为何不能去?干脆哪都不去,少些波折。
王胖子家处在一片平原中间,本身交际面就广,消息灵通也一些,听说他这样的情况还有好几个人,还有一些另外的人症状不同,基本都在家买些药吃,没有上医院去。
乡下最不方便的就是交通,这些年道路都修得不错,家家户户直通水泥路,可是出门买东西看病距离都比较远,像大一点的病症都要跑几十公里外县城或者省城。
现在私家车多起来,也没达到家家户户一台的地步,像黄立这般连车都不会开的人也不在少数,王胖子有车,可是家里会开的只有他自己,他老婆也没驾照。
最终王胖子还是找了个会开车的邻居,将他送去了县城医院。
黄立骑着小电驴回到家,翻出之前买的消毒水,将家里里外都冲洗了一遍,同时告诫小丁丁不要喝生水,勤洗手,尽量少到别人家去玩,现在可能有瘟疫发生,要保护好自己不被感染。
本来想拿个口罩给他带的,估计他带不习惯,先这么的吧。
母亲一回家,就闻到家里空气中弥漫的刺鼻松香味,黄立将王胖子说的情况说了一遍,让她自己多注意,少出门为宜,这次老妈难得没骂黄立神经病。
播完种,闲暇下来的黄立看着摆弄玩具的儿子,决定自己教他读书。
洪水过后因为担心疫情,学校一直都停课,黄立想让小丁丁去上幼儿园也去不了。
这是一件极需耐心的事,小丁丁除了玩,其它时间三分钟都坐不住的小孩,有时黄立怀疑他是不是得了多动症。
用小丁丁最熟悉的国语黄立先讲了一番道理。
读书不是为了让你富足,而是让你沉着冷静;读书不是为了让你看得见繁华风景,而是让你耐得住寂寞孤独。读书不是目的,而是一个过程,日积月累之下,潜移默化你的气质与涵养。一个人可以没有富庶的生活,但不能没有丰富的生命。
这里面的很多名词,黄立还特意分解出来,解释给小丁丁听。
懵懂的小丁丁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只是不停的回应点头。
其实黄立自己也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跟一个几岁小孩讲孤独,讲涵养,他要懂得这些起码是二十年后的事情。
讲不下去的黄立,只能用小丁丁听得懂浅显的话语告诉他,你不是想上京城最好的大学吗?只有努力读书才能考得上。
国内教条式的填鸭教学,只会抹杀学生的兴趣,只是那种同学间学习的氛围还算不错。
以分数论好坏,如同社会用金钱衡量成败,可是学历又是这个社会的敲门砖。
如同流水线般培养的人才,当时能觉醒的尽力去了国外,后来觉醒的努力将自己的小孩送去了国外。
作为学校,应该培养的是学生的学习能力,性格素质,兴趣爱好,知识是在这个培养过程中附带而来的。
有了良好学习习惯,有了明确的兴趣爱好,有了良好的性格素质,在过程中自然而然会学到很多知识,这些会成为学生以后成长的动力。
可看看当今的学生,出了校门,还有几个人能重新拿起书本,学习新的知识,就算学习也是工作生活所迫,他们很难成为自己当初想要成为的人。
社会如此浮躁,教育就是根源。
个中滋味,黄立作为父母教育的失败品,学校教育的残次品,再清楚不过。
现在,作为一个家长,就是在这种痛恨与无奈间纠结。
失去童真的孩童,没有兴趣的学生,他们的声音早已被父母学校压制在内心里。
何以有人说民国以后无大家,就是僵化的制度与浮躁功利的父母造成的。
这个社会,天才,也会泯然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