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整天, 大家也饿了, 就近在路边随意找了一家大排档坐下来, 四人刚好围成一桌。

    尤克绅士地将菜单推到程兮遥面前, 程兮遥也不推让, 怕饿着他们, 迅速扫了眼菜单，然后点了清蒸鱼, 椒盐排骨、铁板鱿鱼、青菜煎豆腐、青瓜炒花肉、紫菜肉丸汤和四碗白饭。

    负责记菜的伙计过程中时不时将好奇地目光放在两个打眼的外国人身上, 直到点菜完毕他才说了句“稍等”, 然后离开。

    周围的摊位和来吃夜宵的客人很多, 和那伙计一样, 不少人的注意力被尤克他们吸引, 反倒忽视了另外两位美女。

    阿圆双手交叉，从头到尾都板着张脸, 一声不吭。

    没一会儿，菜陆续上桌。

    三人动起了筷子, 尤克边夹起排骨，边关心地问道：“圆大人不吃吗？”

    山迪也用关怀的眼神投向圆大人, 只是夹菜配饭的动作行云流水一点也没耽搁。

    “不吃！”阿圆眉头深锁，语气恶劣, 一脸“你们谁敢惹我我就当场掀桌”的桀骜不驯。阴郁的气场一压, 周围里外三层范围的客人不知受了什么怪力影响, 也不敢继续往这边瞧了。

    尤克认真地低头啃排骨。

    山迪夹鱿鱼的动作因此稍微慢了慢。

    程兮遥淡定地自顾吃着眼前的青菜豆腐, 似乎隐隐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幽怨视线, 她下意识地抬头去看阿圆，却只见到了对方扭过来的后脑勺。

    “阿圆不吃吗？”程兮遥敷衍地问，边用筷子细心地挑出清蒸鱼里的鱼刺。

    “不、吃！”阿圆终于回头，用凶狠的眼神瞪她。

    尤克山迪端起碗带着屁股下的椅子退开了一步，周围一圈的客人莫名突然觉得空间有点逼仄，于是不约而同地以他们那桌为中心，顺手拉起桌椅往后挪了几步。

    程兮遥泰然自若地夹起挑过刺的鱼肉，送到阿圆面前：“来，张口。”

    阿圆深吸一口气，危险地眯起双眼：女人，你这是挑衅我的威严？！

    手酸的程兮遥微蹙起眉，轻声催道：“快点……”

    “啊——”阿圆赶紧张开嘴巴接住鱼肉，这从善如流的转变前后不过一秒钟。

    “啪嗒”、“啪嗒”，尤克山迪听到自己木筷掉落的声音，连忙各自从筷子筒里重新抽出一双，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埋头吃饭，他们什么都没看到！

    眼带笑意的程兮遥伸手去捏起对方滑嫩嫩的脸蛋，问：“好吃吗？”

    “……还行。”阿圆动着腮帮子，一副哼哼唧唧的勉强模样。

    程兮遥以捏改扯，用两只手去左右拉开对方的脸：“那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吃饭，不要作妖，赶紧吃完才可以早点回家休息，听到了吗？”

    脸被扯变形的阿圆：“……庭，捣，惹。”

    周围的气氛瞬间又恢复了其乐融融，客人们也不再好奇地关注他们这一桌。

    尤克和山迪暗下对望了一眼，更加笃定了想带要走圆大人，必须连程小姐也一起带走的决心；同时在他们心目中，默默地将程小姐的地位排在了圆大人之上。

    **

    饭毕，程兮遥以散步消化为由，让尤克俩人先行回家，她道：“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太客气了，其实我们只是在旁协助而已，功劳最大的还是圆大人。”尤克对她眨了下眼睛。

    程兮遥无声地漾开笑容，了然地点头：“嗯，知道了，两位晚安。”

    “那我们先回去了，程小姐，晚安，圆大人，晚安。”尤克和山迪给她们挥手。大半夜的，有圆大人在程小姐身边，他们可一点都不担心对方的安危。

    终于只剩下两个人，在冷清的街道上踱步。

    放缓脚步的程兮遥走在了阿圆的后头，阿圆也慢了下来，却见对方一直没跟上自己的步履，干脆停下来转身去等对方。

    程兮遥看她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倏然低下头，在原地踌蹴了一会，继而红着脸小声问道：“……阿圆，可以背我吗？”

    还在心里介怀“为什么尤克要对遥眨眼，为什么遥一下就笑了”的阿圆，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像上次那样，可以背着我走一会吗？”程兮遥的脸颊愈发羞红。

    阿圆不置信地屏住呼吸，然后带起一阵风地瞬息移到她面前，机械地转身半蹲下来，为了掩盖自己的紧张而粗声粗气道：“可以呀！”

    “你、你不乐意就算了！”听到对方回答的语气，程兮遥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无理取闹，毕竟都这么大的人了……

    都答应了，哪还容对方拒绝，阿圆赶紧不由分说地前进小半步，直接站起身顺势将对方拱到自己背上，托住对方的臀部往上颠了颠，扬起两边嘴角，说道：“乐意。”

    一时无法保持平衡的程兮遥下意识地伸手圈住了对方的脖子：“喂啊……”

    “是奖励吗？”阿圆等对方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才开始动起脚步。

    “嗯……什么？”

    “今天的奖励。”

    程兮遥一愣，像是才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般蓦然脸红，然后埋头在对方颈间，失笑道：“笨蛋，只是突然想让你背背我而已，这算哪门子的奖励啊……”

    她说话时吐露的气息拂过阿圆脖子上的皮肤，阿圆觉得痒痒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更痒：“不然呢？”

    “这才不是奖励……阿圆想要什么奖励呀？”程兮遥好奇道。

    还可以有其它奖励吗？！阿圆喜上眉梢：“奖励，要夸我，比山迪厉害。”

    “就这样吗？”

    “他只会打火，我比他厉害。”阿圆解释。她想要让遥打从内心发现她才是最强的！

    程兮遥再也止不住笑地将额头抵在对方后脑勺上左右轻蹭，柔声道：“好好好，我们家阿圆比谁都厉害，是全世界最强最厉害的！”

    阿圆咧开嘴，发出一串害羞地“嘿嘿嘿——”声。

    程兮遥跟着低声笑了出来：“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呢。”心思依然宛如稚童般天真纯粹。

    “不是小孩，是大人。”关于这点阿圆必须重点强调和作出证明，然后稳稳地将背上的人儿颠了几下，道：“看，能背你。”

    “行啦，知道了，别闹！”程兮遥再次牢实地圈住对方的脖子。

    阿圆心满意足地勾起唇角。

    夜深人静，阿圆走得很稳当，在以为背上的人快要睡着的时候——

    一直将脸埋在对方颈间的程兮遥，突然传来压抑已久的低泣声。

    垂下眼帘的阿圆，默不作声地继续漫步前进。

    程兮遥紧紧抱着对方，泪水浸湿对方的衣领，她闷声呜咽道：“……阿圆，我好难受，也真的很难过，你在警局看到的那个女人，是赵姐，她一直对我很好的，所以就算我那时猜出可能是她，我也还在拼命安慰自己，万一是我猜错了呢，万一我是我误会了呢，那该多好？！因为我、我是那么的相信她……

    阿圆，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很无情、很冷血，直到最后，她抱着我的腿，哭着求我，我也没有原谅她……”

    “她做坏事，是坏人；遥没做错。”

    程兮遥转念又一想到自己可能真的被诬陷坐牢毁了一生，绝望后怕地止不住哭泣：“呜呜呜……阿圆、阿圆，如果今天没有你，没有你们，我可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啊？？呜哇……”

    “没事了，都过去了。”阿圆没作太多安慰，知道对方今天一直处在担惊受怕的情绪中，还强忍到现在，像这样能哭出来好好发泄一通，反而会比较好。

    “呜……”心情稍微得到平复的程兮遥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哽咽道：“……阿圆，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老是在哭呀？”

    “不会，有用和没用，与哭无关。”

    “是吗……”程兮遥轻轻释怀一笑。

    今晚本来就身心疲惫的她，加上刚刚那么一哭，终于迷迷糊糊地瞌上眼皮，边无意识地用脸蹭着对方的脑袋，喃喃自语：“最喜欢阿圆了……”

    阿圆侧过脸，只看得到对方的发旋。对方的这句话，才是她今天得到的最好奖励。

    ——我也最喜欢遥了。

    阿圆将程兮遥背回宿舍，小心地将她安置在床上。

    和从前一样，熟练地帮对方脱下外套和鞋子，去厕所打了盆水给对方擦脸擦手，在这之前还学会先用化妆棉沾了卸妆水，给对方拭去脸上的淡妆，接着拿起梳子给对方梳理那稍微有点打结的发尾，最后给对方盖上被子，用手轻抚了一下那恬静的睡颜，无声地道了句晚安。

    在准备离开卧室时，被放在桌上的单肩包里突然传出震动声，是里面的手机，阿圆掏出来关掉震动设置，发光的屏幕上来电显示——家。

    阿圆歪头看了看，这真是个陌生的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