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深灰保暖手套的女人提着一个花色行李袋, 挤身走在嘈杂的菜市街道。

    她来到一栋偏僻老旧的筒子楼前, 敲响了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门。

    开门的是一个不修边幅的男人, 男人比门外的女人还要矮半个头, 他隔着门缝谨慎地探头向女人的身后四处察看。

    女人大方地让开身, 说：“不用瞧了, 就我一个人。”

    “小心驶得万年船，你懂个鸟。”矮个男讥笑, 接着低头瞄了一眼女人手里的行李袋, 露出贪婪的表情：“还挺上道的嘛, 这么快就把钱带来了。”说完揭下防盗链打开门, 让女人进屋。

    室内一片脏乱阴暗, 所有玻璃窗上贴满了报纸广告单, 地上角落随意堆积着空的啤酒瓶和快餐盒。

    女人走了进去，矮个男关上门后打开了墙灯, 然后趁机在她屁股上摸了一把，女人一惊, 回头怒视他。

    “别装了，待会有你爽的, 先验验货。”矮个男一脸猥琐地嬉笑搓手，然后伸手夺过对方的行李袋, 将沉甸甸的袋子放到桌子上, 迫不及待地去拉开了袋子拉链。

    女人暗自深吸了一口气, 抬眉, 原本飘忽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她将右手伸进外套左袖中，无声地移步走到矮个男的身后。

    花色行李袋被打开后，入眼的是一层厚厚的毛衣，矮个男摸索几下，里面被毛衣包裹的是硌手的硬物，感觉自己可能被耍了的矮个男，气愤地一手掀开袋子里的毛衣，瞬间“哐啷当啷”地掉落出各种大小不一的银色刀具，他气急败坏地咒骂：“贱人，敢糊弄我？！我看你是活腻——”

    话还没骂完，在矮个男准备转身时，女人早已举起手中的弹簧`刀，冷光一闪，从上往下狠狠地扎进了对方的肩窝——

    “啊啊啊！！！你这个贱人！！！————”矮个男双目暴突，发出一阵惨叫。

    还没等他继续做出反应，女人又迅速利落地拔起刀，矮个男肩窝处的鲜血随之喷涌而出，女人眼神狠戾地反手握住刀，照着对方的胸口连捅数下。

    “臭女表子你死定了！！”受重创的矮个男抬手想去抓住女人，女人边后退边胡乱地挥刀乱划，被划中手筋的矮个男下意识地缩回了手，女人见机提脚重重地往对方的身下踢去，矮个男吃痛地一下栽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只能两手捂着身上鲜血直流的伤口，不断哀嚎：“救命，救命！！！——”

    女人见对方浑身是血地缩在地上，暂时失去了行动力，这才放松地贴靠在墙边胸口起伏，她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拿刀的手此时不停地在颤抖，她紧张后怕地丢开刀，深深的闭起眼睛——

    等再次睁开时，眼神流露出疯狂的恨意，她对着矮个男道：“不是威胁我要一起去坐牢吗？！来啊，既然都得坐牢，那干脆杀掉你好了！”

    女人恢复镇定地走到桌子前，在行李袋里挑挑拣拣，边自说自话道：“不好意思哦，拿不出一百万，只能带来这些家伙了。它们可重了，提了一路差点没把我给累坏，不过算啦，毕竟都是为你准备的，我很心甘情愿啦……话说你喜欢哪一个呢，徐哥？”

    不等对方回应，她满意地翻出一把趁手的短柄斧头，咧开嘴角，慢慢走向在地上扭动的矮个男。

    奄奄一息的矮个男，满眼惊恐地看着面带微笑走过来的女人：

    “不、不不，对不起，不要啊！！！——”

    **

    女员工们还在兴奋地交头接耳，从里间走出来的中年女人对她们摆手，用眼神示意她们别失态，等她们吐舌头做鬼脸然后埋头继续认真工作了，中年女人才笑容满面地迎上气质出众的外国客人，并好奇地询问对方这么晚造访的来意。

    尤克是临时进来打探消息的，于是乎当场发挥给自己编造了个大人物的身份背景，自然是分分钟信手拈来的事。

    他作了个简单地自我介绍，先对此次心血来潮、没做事先准备就登门打扰的行为感到抱歉，然后有意无意地透露出自己前五百强企业的高层身份，接着三言两语夸夸其谈对他们公司的了解和期望，表明了自己想与其合作的意愿等等。就这样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和中年女人一拍即合，相谈甚欢。

    他们边聊边走进办公室里，跟在尤克身后的阿圆，中途离开，凭借熟悉的气味走到了程兮遥的办公桌前，她坐在了转椅上，随手拿起桌上的圆珠笔翻玩。

    中年女人留意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少女身上的衣服似曾相识。

    尤克作出一副才想起什么似的样子，打圆场解释道：“忘了介绍，旁边这位是我的保镖，那边那个女孩是我外甥女，她爸爸是t市人，我在他们家做客，今晚就顺便带她出来玩了。”边说，尤克回头去喊对方：“圆大……达，别乱碰别人的东西，快过来。”

    阿圆理都不理他。

    “不好意思，她有点任性。”尤克一脸抱歉地微笑，却完全没有要去阻止对方的意思。

    “没事没事。”中年女人无所谓道。她挺能理解富人家的孩子，有一些确实很目中无人、恃宠生娇。

    尤克转移话题，随口问道：“请问这里只有你一个负责人吗，还有其他负责人吗？”

    “有有有，我正想说呢，真是太巧了，其实我们平时很少加班的，刚好这几天接了个大项目，大家忙不过来，所以都来加班了，我们公司的总经理今晚也在，就在隔壁办公室，走，我现在带你们去见他。”中年女人热情地把他们带往门外走。

    阿圆坐在电脑桌前，好玩地摸摸这里摸摸那里，把程兮遥日常用过的办公用品都摸了个遍，然后开心将头趴在桌上，下意识地嗅了嗅眼前的鼠标，键盘——淡淡的，有很多陌生的味道，其中一个陌生的味道很突出。

    阿圆从椅子上跳起来，低头对着椅子嗅了一下——没错，就是这突兀的味道。

    她站定身子，闭上眼睛，神情专注地动了几下鼻翼，感受室内空气中漂浮的所有气息——

    阿圆睁开眼迅速锁定目标，箭步冲上前去越过其他人，一手钳住了中年女人的脖子！

    中年女人吓了一跳，双手握住对方的手腕，一时挣扎不脱少女的桎梏，惊慌道：“啊——你、你要干嘛？？？”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惊动了，他们纷纷站起身来围了过去，因为感觉来者不善，有冷静的员工甚至偷偷拿起了电话拨下报警号码。

    山迪第一个先察觉到阿圆猛然散出的杀气。他事先遵从于尤克的嘱咐不能打草惊蛇，正想去阻止圆大人，结果反倒被身边的尤克及时拦住了，他疑惑不解地看着对方。

    尤克的神情变得从未有过的严肃，他展开手臂护在中年女人和阿圆旁边，有意无意地防止其他人突然的介入，对山迪下了“安静”和“保护圆大人不受其他人干扰”的暗语，然后目不转睛地紧盯着阿圆，生怕错漏了对方身上的每个细微的举动。

    阿圆与中年女人对视，双眸闪过幽微、不被人察觉的紫色光芒。

    本来还在作挣扎的中年女人，突然泪流满面了起来，阿圆这才松开自己的手。

    中年女人顺势跪倒在地上，对着眼前模糊、身形衣着熟悉的身影，露出一脸惭愧地乞求宽恕，并声泪俱下地哭诉起自己的所作所为。

    在场的人对这个中年女人的骤然转变而感到惊愕和莫名其妙。

    只有尤克和山迪慎重地互相对视了一眼：圆大人，有精神操控能力！？

    **

    警察局，审讯室。

    冠警官还在极力地试图说服程兮遥，劝她配合就范。

    “不是我做的事，我是不可能会承认的。”程兮遥道：“虽然我暂时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但还是要感谢你们给了我时间缓冲，让我可以冷静下来，顺便想起自己是什么时候在这项目的账目表上签了字。”

    “你倒是终于想起来了？”

    “是的，我想起来了。那几天我遇到了一些事，所以导致工作状态不怎么好，别人发什么文件给我，我就循规蹈矩地审核、打印，然后签字，提交……”

    程兮遥将脸埋在手心：“你拿给我看的这些表单，其实都没有问题，问题出在了最后几次数额的大变动，也就是我精神不佳的那几天，在别人的赶工催促下，才会匆匆忙忙地为了节省流程时间，在空白表单上的复核栏签了字，提交上去。”

    戴警官做着笔录，冠警官单手托下巴，思考着这种事的合理性。

    程兮遥蓦然感到疲惫：“因为对方是我信任的人，所以我才从来没有去多作猜疑……你上次说的举报人，在没有正式逮捕我前，就事先暗地配合让你们查阅了我的电脑，收集物证，而知道我电脑密码的，只有我的上级领导们。”

    她的声音开始恢复了平和，自言道：“这个让我信任的人，一直对我照顾有加，不论是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都以上级或长辈的身份来教导我，开导我；

    在我工作遇到问题和困难时，会细心地帮我指出、改正，然后鼓励灰心丧气的我；在我被同事排挤孤立的时候，会第一个站到我这边，安慰我……

    只有这样，最后才能让我彻底放下戒心，在工作上无条件信任着对方——”

    这时，程兮遥抬起头，想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却掩不住微颤的嘴唇，她道：“举报我的人，是我的部门主管赵绣梅，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