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欲寻登仙台，必先登峰顶。

    绝命山山阴陡峭，尽是绝壁，似是一座山峰叫人劈去了半边。

    她们自南面上山，山中树木披挂冰棱，聚散不一，白雪覆地，少有岩石裸|露。

    二人一路还算顺遂，行至山腰处，严小霜突然拉住苏清明的手，头也不回地拔足狂奔。

    她神色惊慌异常，掌心尽是虚汗。

    严小霜：“快跑！别回头！”

    苏清明叫她带着奔跑，微微蹙眉。

    山中寂静，只有她们踏在积雪上的嘎吱声。

    尚未跑出多远，严小霜的气息已乱，她的心脏好似要冲出胸腔，每跨出一步都仿佛重逾千斤，将用尽她浑身气力。

    她却不肯停下步子。

    苏清明身形一晃，挡在了严小霜面前。

    严小霜眼中满是恐惧，她奔跑的脚步不停，直直地往苏清明身上撞去。

    若严小霜一直冲下去，撞到树木乱石，非得头破血流不可。

    苏清明扣住她的肩膀，手上一带，卸去她的冲力将她锁到怀里。

    “快跑！是雪崩！”

    严小霜背部抵着苏清明，双腿乱蹬，胡乱挥舞着手臂。

    绝命山命绝，原来是幻境作祟。

    苏清明一手扣住严小霜，一手捂住了她的双眼。

    她将内力灌注于口，凝音传入严小霜耳中。

    “我心澄明，我欲恒明，如是诸法，是如我行。”

    乍然风起，细细的雪花被卷到空中。

    映雪成霞，散如星华满身。

    严小霜浑身一震，如梦初醒。

    苏清明松开了手。

    严小霜心脏狂跳，呼吸凌乱，她缓缓转过身，半晌才确定眼前这人不是幻影：“...清明？”

    苏清明：“我在。”

    严小霜深深地吸了口气：“是...幻觉？我看到了雪崩...怎么跑都跑不掉。”

    脚下雪地顷刻间松软塌陷，绵绵雪云，自上坡奔涌而来，转瞬便到达眼前。

    她心有余悸：“我以为我要死了。”

    苏清明：“你忘了，你不会死。”

    严小霜愣了半晌，抬手使劲揉了揉脸：“真的，完全忘了有系统的事儿...感觉太真实了......”

    苏清明微微垂下眼睑。

    灵根。

    跨越世界，死而复生。

    系统。

    “真亏了有你在。”

    严小霜似乎已经平复了情绪：“我以前都不知道我原来这么怕死。”

    或许，幻境就是要引出登山人内心的恐惧。

    是心中最惧怕，最不愿面对的东西。

    好叫这些人栽在自己手里。

    [41]

    这简直是黑历史。

    严小霜不知道她陷入幻境时，本人做了什么。

    但她不用想也知道，那会儿的她一定蠢透了。

    苏清明对此只字不提，叫严小霜轻松不少。

    夕阳西下，薄暮冥冥。

    绝命山顶峰寂然无声，天地在此绘出一线，断一念生死，判一者输赢。

    山风猎猎，一人站在悬崖边上，墨黑的衣摆高高扬起，翻涌在白茫雪色中。

    那人回过身来，弯了眉眼。

    “在下正巧在想，二位应是要到了。”

    严小霜：“......”

    这位小哥，你这台词听起来真是特别像反派你造吗！

    解易真看着二人，忽然道：“徐信之死了。”

    严小霜一怔，想起了那对兄弟：“死了？”

    解易真摇了摇头：“为了救他弟弟。”

    严小霜不说话了。

    三人静默片刻，又有二人先后登上了峰顶。

    一人二十些许，身形瘦弱，面颊已冻得发红。他满面倦色，艰难地上了山来。

    另一人穿着单衣短打，形容狼狈，好似经历了一番苦战。

    他上得山顶，却四顾无果，不由烦躁起来：“登仙台究竟在何处？”

    [42]

    解易真踩在悬崖边上，再踏前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传闻，登仙台便在这绝壁之上。”

    可这里什么都没有。

    严小霜：“说不定要跳下去。”

    跳崖不死有奇遇，这个套路没毛病。

    解易真笑着道：“严姑娘所言，不无道理。”

    严小霜有点方：“不是我就开个玩笑！”

    满面倦色的瘦弱青年忽道：“这等玩笑，莫要再讲。”

    他捂着嘴咳了两声，望向悬崖深处：“常言道，天无绝人之路，如今这路却在何方？”

    严小霜顺口道：“路当然是在脚下啊。”

    青年神色有些不耐，他皱了眉，不再言语。

    一身短打的汉子这时道：“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他骤然出手，右掌拍在瘦弱青年背上。

    青年一声惊呼，脚下失了平衡，向前栽去，眼看便要坠崖身陨。

    站在青年右侧的解易真似有防备，攥住青年的衣服一提，将他拉了回来。

    青年踉跄后退，摔在了雪地上。

    解易真神色冷然：“阁下这是何意。”

    那人却笑了一声，不屑地瞥了一眼挣扎着爬起来的青年：“总得有个探路人，你若不愿他去，叫你身后这两个小娘子去，倒也无妨。不过，这要看你舍不舍得了。”

    得，又是一个脑子有坑的。

    严小霜：“这探路人还是你自己做最合适，别人哪知道你想走的是黄泉路还是三途川。”

    解易真笑道：“严姑娘所言甚是，你想要什么，自去便是，扯上他人作甚。”

    那人看着解易真，只觉对方可笑之极：“你莫非要为了两个女人同我翻脸？”

    解易真：“你错了，在下不曾看得起你，莫将自己放得太高。”

    那人勃然大怒，登时双拳齐出。

    解易真拔剑应对，未料此人虚晃一招，实则攻向一边的严小霜。

    严小霜：我有一句xxx我现在就要讲！

    苏清明反手将严小霜带到身后，向前平推一掌。

    掌力与拳风相撞。

    那人霎时飞出数丈之远，在积雪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深痕。

    “你——”他一口鲜血喷出，伤重昏死过去。

    瘦弱青年看着苏清明，满眼惊异，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严小霜见了，猛地瞪了过去。

    苏清明站在崖边，望着脚下虚空。

    至绝命山顶峰，已无去路。

    没有路，它便不是路。

    山风卷起了她的衣摆长发。

    只需一步。

    她向前踏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