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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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清邀请宋流去了金陵最负盛名的诚乾酒楼,整个二楼由德清包下,除了随行伺候的奴仆外,也就他二人临窗而座。对面是莺歌燕舞的花楼,搔首弄姿者临街拉客,也有眼尖的朝宋流抛媚眼儿。

    金陵庙会的第二天,其热闹程度不比昨日差。

    宋流享受酒楼一隅的清静,至于德清的念念有词不入他耳,他偏着半个身子,眸里映着街边各色人等。每个行人都是一派喜逐颜开,若是百里枫在此,必也咋呼的东奔西看。思及此,他好像看见了百里枫紧揪着他衣袖,眉眼弯弯笑容抹了蜜糖般。

    德清说的兴起,复欲言又止,她摸得清眼前人是否在听她所说。她掷下筷子,声响引得宋流侧目后,德清将此次邀约的目的托出,不过很是委婉,“只要你陪着一人玩乐,便能尽享荣华富贵。此等好事,可遇不可求。”

    街边彩灯交相辉映,五光十色。宋流一眼相中有盏枫叶状的灯笼,他悄悄记下方位,眸子里的光亦忽闪,“公主,若是好事,某必不能独享,还请另寻他人。”

    他明目张胆的拒绝了德清,德清倒没变脸色,仅是言语上严厉了些,“莫要不知好歹。”

    “公主问过那一人的意思?”宋流不疾不徐问道。他明白他的脸代表什么,也知晓德清话里背后的意思。她说得‘陪’,大抵可以解读成两个禁忌、危险的字——男宠。

    果不其然,德清颇为得意的注视着宋流,“有你这张脸,问不问又何妨。”他与她的皮相皆生得极好,扮男装便与男无异英姿飒爽,扮女装又可教其他女人自惭形秽。

    宋流没再争执这个话题,他执起酒杯转了好几个圈,薄唇浅勾一道笑痕,“今早公主为何见了百里弟会那般失措?”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也就刹那,额发藏不住德清扭打的皱纹,厚厚的脂粉盖不住她两颊细长的纹路。德清忿恨的起身,“看来此顿晚膳只能以不欢而散来结束了。”

    她能感受到面上的皱纹又新添了一条,是眉心处死命纠缠的……不可说。要不是那两人,她怎么可能落得这下场?她本应拥有的一切辉煌尽毁于他们。德清几乎是像避难似的离开酒楼。

    “真是沉不住气啊……”宋流收敛笑痕,寒光乍现,分不清嘲弄的是她亦或是自己。

    再看百里枫,她一路收获了诸多奴仆的漠视,好似她的存在即为透明,是多余。追着一点光亮,百里枫走岔了几次,兜转回到了宋流的寝室,便饿着肚子怀抱着床柱,神色落寞。

    若刑拓宇不凑巧在附近,她是否已成了孤魂野鬼?老公主和真的百里枫有纠葛?她是猜不到的,年龄差距用手指都数不来,故此她头脑混乱的很。许多事拆开后可以解读的极为简单,但接连不断的发生事情,百里枫砸破脑袋也拎不清。

    她真想能来个人救救她,继续待在古代,总归会有那么一天,她的思想、行为都会为古人所同化。她再秉持着新世纪女性做法,怕是会被拉去浸猪笼什么的。

    宋流让诚乾酒楼重新做了份百里枫爱吃的菜并打包,又去买了枫叶状的灯笼,姗姗归来。

    乌云遮皎月,照不亮寝室,昏暗的像是所见东西都是影子重叠。

    他放下菜肴,点上烛火。轻轻的、细微的啜泣声伴着明亮令宋流呼吸一滞。

    快步来到百里枫跟前,他默然看着她始终低垂的脑袋,然后压过她的抽泣声,宋流重重的叹气,扳过百里枫的身子,“谁欺负你了?”

    许是他的嗓音似柔软的羽毛缓慢的挠着百里枫的感官,又如灼烧在烈日里及时遇见的冰泉,亦或许是艰难堆造的壁垒突如其来被凿开大洞,心累于数件复杂的事,这时的百里枫只是个易碎的小女孩,急于哭诉而口不择言。

    “我想不通我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我没有特长,在这里也不会混的风生水起。我到底是走了什么霉运才会落到这里来?虽然我在家也是混吃等死,可我宁愿回家蹉跎!老天爷要我在这里做什么,有那么多女孩想要穿越,凭什么找上我!我不想再做百里枫了,我要回到2017年。”

    黑夜披露了太多脆弱,她愈想愈委屈,干脆趴在宋流臂膀里大哭一场。这些时日来塑造的坚韧,碎的不堪一击。

    宋流的衣衫被泪濡湿一大片,他虽抓住了几个重点,仍不知该从何安慰,“不要总记挂着回家的事,一天也好,一月也罢,就算一年,总能回家的。当下百里枫是你,你活好她便行。我,我会帮你回家的。”最后一句他说得略犹豫。

    “至于你说你为何会在这,我想,有一定的道理吧。我也曾迷惘过,还抱怨生不逢时。你记住,千史更迭,命未停歇,存在即意义。你在哪都是有意义的,别妄自菲薄。”他拥住百里枫,声如蚊蝇却饱含一股怀念,“阿凌,阿凌。”

    这声叫唤遥远且熟悉,百里枫不懂满腔的憋屈竟已消散了大半,宋流的一番安慰话对她而言是蛮受用的,她逐渐恢复平静。

    慌乱的擦掉眼泪,她还不敢抬头看宋流,女孩子的羞涩转眼涌上心头。太糟糕了,不顾形象的哭闹怎么就没想到后果?丢脸丢到古代来了。

    宋流自然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了,遂若无其事的说道,“我带了很多饭菜,有糖醋鱼卷、双色豆糕等你爱吃的。”

    光听菜名,百里枫口水就要泛滥了,她迫不及待的循着饭香跳到圆桌前,颇为不自在的说道,“我刚没哭,只是,只是,只是被刚要杀我的婢女吓着了才说了一堆胡话!”她想借着其他的事转移刚她不经大脑透露她不是百里枫的事。

    她不是想隐瞒,总觉着说这些的时机不对,还有许多事情她没有理清。

    宋流明显吃了一惊,“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他又有些疑惑,百里枫不会武,又是如何从杀手底下逃脱的。

    他上下详细的打量百里枫,找不到一处伤口时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德清还没弄清真相前,应不至于痛下杀手。那又会是谁?

    “我醒来肚子饿嘛,有个婢女过来说德清请我吃饭,我跟她走了却走到了偏僻的地方,问了也不回话。嗯……好像她也没做出要杀我的举动……但我还是害怕的跑了。呃,我可能自己吓自己……”

    百里枫本想说刑拓宇的事,可刑拓宇临走前嘱咐说不要提起他。不提起就不提起呗,等到了洛阳,再慢慢理顺事情脉络。

    洛阳,洛阳,她是不是把某件事忘了?

    “没事就好。”宋流脱下外袍,捡起随意扔到地下的灯笼,“明日我们便离开这,何况明天是庙会的最后一天,杂耍的演出会多些,你可以放肆玩乐再出金陵。”

    留在德清府邸已不算重要了,该拿的东西不费吹灰之力即将到手,宋流欲等到明日再行离去是有另外打算。至于婢女的事,他眉心攒起无从着手。

    月儿还未高挂,百里枫睡了整整一个昼日,要她等到第二天才有得玩,那简直是要下油锅的折磨。她无法任性的要求宋流陪她玩,瞧他的倦容是能沾床就可立马入睡的样子。

    古代的书她看不懂,也就不能用来消磨时间,要她坐着干瞪眼,亦无聊透顶的使人抓狂。

    百里枫摇晃着手中的灯笼,再次有了作死的冲动。

    她吃饱喝足,劝着宋流赶紧补眠后,谎称自己要回她房间,实则是偷跑出了府外逛街去!

    庙会是戌时结束,百里枫大约有一个时辰可随处逛逛。摊贩大多收拾好准备打烊了,四下成群的人早没了影。

    可这个点恰恰是某处纸醉金迷时,说的便是销金窟、春风帐,古代第三宝——青楼。

    百里枫不记得她是怎么会踏入这地方的,大概是刚想转身走就有一娇弱的姑娘送进怀里,另一力气大的在后头推着,她连老鸨也没见着就直接被俩姑娘夹着去了一间房间。

    接着,两人退下。徒留她和背对着她的人。

    男子腰间挂着玉箫,青衣衣摆染上酒渍,几壶酒坛散落床沿,稍远处还有酒坛的碎渣及酒水滴答滴落地面。

    她该不该害怕他?她只知道,樦的出现,她没有一点意外,也冷静的不可思议。

    樦微醺,身形晃晃悠悠的,过了良久才意识到她的存在,他塞给百里枫一坛酒,不由分说道,“是男人就全部喝掉。”

    樦好似认不得她,奇怪,难道古代人真如书里写的,眼比较瞎,换了装束就不知对方男女?

    百里枫朝樦跨近一步,望进他轻佻的凤眼里,眸子里的她困惑的启唇,“我不是男人。”她将酒还给他。

    樦这幅借酒消愁愁会更愁的姿态,她有个大胆的想法,他失恋了。于是,百里枫愣头愣脑的提醒他,她是谁。

    “我是百里枫,那个你曾催眠、恨不得掐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