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逐出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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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滚吧滚吧,真是晦气。”一扇红门中钻出一个身穿白袍的男子,手中拿着一个包袱,不知装了些什么,随手朝楼梯下的草丛里抛去。草丛里仰面躺着一个青年,面容清秀,沾染了些许尘灰,骂咧咧地从草里翻身爬起来,提起包袱,许是被人赶出来了。

    他回头望了望那扇涂得朱红的大门,那里是沧浪山的结界入口,只要这门关了,外人再也无法进入沧浪山了。

    他看着那扇门一点一点地闭合,门间缝隙愈来愈小,直勾勾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什么似的紧紧钉在门上,也不知想再看一眼什么。

    随着“砰”的一声,沉重的门终于在他眼前合上了。

    他愣坐稍许,将包袱放在腿上打开。里面的东西少得可怜,只有一个纳物所用的乾坤囊,一把长剑,一条有些旧的剑穗,还有些零零碎碎的散银。

    他静静地看着那把剑。此剑本无名,这是师父给他的剑,说是什么千年玄铁锻造而成,他也不懂。他的初衷本是想以所爱之人命名,但这把剑偏偏有了一个不该有的名字。

    “忆臻……”

    他轻轻抚摸着剑鞘,自言自语般喃喃,本该刻着佩剑名字的地方,却是一片平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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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些年岁时,世人皆知濯缨尊邢忆臻,却未必知道他有个弟子姓步名鹘字子规。步鹘音同“布谷”,是因他生于春末夏初,子规啼血之季。有人说他是天煞孤星,生来克亲,一出生便没了母亲,与父亲生活。他安身于山野之间,生性恣意,邢忆臻去山间是因步鹘父亲——当地一名远近闻名的学者的逝世,也许是因为念在故交之情,或是看他灵根慧秀,将他收入了门下。

    七载有余,步鹘成年之后却是露出不驯本性,不仅仗着师父纵他而四处惹祸多端,沧浪山上更是没有弟子武功剑法能及他。如是下去,他甚至将主意打到了他师父的头上,深夜隳突未遂,教人关了个把月的禁闭,依旧不改劣根,在沧浪殿前公然朝数千弟子大诉深情,讲些自己如何不畏世俗偏见钟情其师邢忆臻云云,终于被逐出了沧浪山。

    然而一切只不过为外人道耳,真相却还是封在整个沧浪山之中。

    “师父当真不喜欢我吗?”

    “不喜欢。”

    “未曾有片刻动心?”

    邢忆臻偏过头闭口不言,于是他看着邢忆臻便笑了起来,笑得猖狂张扬,盘旋在沧浪殿上空经久未散。但未来得及再说什么,步鹘就被连人带行李扔下了沧浪山。

    步鹘望着长剑陷入沉思,回忆往昔年少,却发现岁月长情,又何来悲凉之说,他叹了一口气,将身上打点好,把剑穗挂在剑上,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乾坤囊。

    乾坤囊中一道金光闪过,随即手中便出现了一幅画卷、一缄书札。他如视珍宝地放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却始终没有拆开那条细细的布条。检查有无破损后,方才放回了乾坤囊。

    这世界留给他的却只是一幅那人的画像、一缄那人的亲笔书信、一把那人赋予的剑,以及一条那人编制的剑穗罢了。

    天空中乌云散尽,赤乌露出笑颜,或是在哂笑他的无知与那人的薄情。

    “莫名其妙。”他说。他实在不能理解那些奇怪的感情了,喜欢就说出来,难道不是最好的吗?难道说,还是放起来,永远搁置在心底呢?

    他没有任何去处,还要再回到山里吗?可是父亲已逝,他又自幼丧母,即便回去了,也终是没有安身立命之所。

    “总之还是先找个地方过一晚吧。”他现在肚子空空,但是身上的碎银远不能供他奢侈,他纵然不能明朗这世俗之事,但是却还是知道一些。这些黄白之物是他在山上听一位姓白的小师弟说起的,他说在山下都要用这样的银两买东西。

    时值午后,秋日的冷风并没有让这热辣的太阳减少几分。他只穿一件靛蓝长袍,身负长剑,却未有仙风道骨的气质,也许是面容实在太过稚气吧。

    他一边走着,一边在脑内构想着山下的景色,是否同师父给他讲的一般呢?有猫猫狗狗,有形形色色。

    然而只是在路上走着,远处却飞来一只灰鸽,扑棱着翅膀在他肩头上落脚。他一眼便认出来这是师父的信鸽,金黄的爪上绑着一个小筒。

    将卷成一团的纸条从小筒中抽出展平,上书“清生门一叙”。

    清生门是山脚下的一道关卡,却是热闹非凡,茶馆酒肆掮客车夫,或是过路之人赶尸之匠无奇不有。人常说“无话不谈清生门”,这里的纠纷也自然是出奇的多。

    步鹘初次下山自然是不懂这些的,于是便随口问了一位挑担的路人:“清生门如何走?”

    “清生门?”柴夫显然愣了一愣,指着不远处道,“那里便是了。小兄弟,你们山上的人,却是要到清生门作甚么?”

    步鹘向他作揖道谢,笑而不语。然而虽然表面上装得风轻云淡,但他心里早就小鹿乱撞了。——就算被逐出师门了,师父还是很关心自己啊,这次为了自己居然跑到山下来……天。

    当年初见的景象仿佛就在眼前。他穿了一件素白长袍,却不似其他修仙人般高冷淡漠,他知晓人情世故,俯下身笑着朝年幼的步鹘伸出右手:“沧浪山邢忆臻,无字,幸会。”

    他真好看。无论何时步鹘都是如是作想。他一边似孩子般无聊地踢踏着路边的石子,一边却又在心中不住地揣测着,师父找他究竟所为何事?距离他被逐下山半天不到,邢忆臻却已到了清生门,还是说其实他原本就不在沧浪山,山上的那个“邢忆臻”只是他的替身?

    他这样幻想着,却不愿意面对真实的结局。

    “要快点,师父还在等我……”他抱着这种想法,小跑起来,飞快地朝山下奔去,纵使那里对他来说是一个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