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扬子轩的接风宴，如今才正式提上日程，也不是为了接风。准确的说，因为他的论文。今天一早在收到现代医学的邮件，题目是《嘉林市周边16家二甲医院化疗药调查》。内心不失落是假的。他在办公室里发了好久的呆，林欢就陪着他坐了好久。直到他说："回家。"

    扬帆一边听林欢口头指挥，一边往锅里放材料。盖上锅盖，扬帆说："一层洋葱，一层土豆，一层鳕鱼，这道菜还真简单。"

    林欢看他手一空，就上去来个背后抱抱，贴在他背后，小声道："不是你说不用给熊孩子准备那么复杂的吗？"

    扬帆手上还一股洋葱味儿，不好伸手碰她，自己先洗手，"儿子造了老子的反，当爹还得给他做饭吃。什么事啊。"

    林欢去拿干毛巾，说："我记得以前看过一句话，说男孩第一次挑战父亲的权威就是成为男子汉的第一步。"

    扬帆接过毛巾擦手，道："一听就是个不孝子说的。"

    林欢不置可否，也不给老公拆台。这当爸爸的心里正纠结呢。虽然他有意急流勇退，但也难过儿子拆台。又自豪自己教育出的孩子的一片赤子之心，才华横溢。

    扬子轩蹑手蹑脚的回家。厨房里的人正在忙碌。姿势异常亲密。这次扬帆背后搂着林欢。俩个人聊到一部电影，林欢想不起来那个电影的主角是谁，扬帆不假思索，"斯嘉丽·约翰逊。"

    扬子轩一听感觉不太妙，忍不住道："爸。"一声那叫一个幽怨。

    厨房里的两人仿佛才知道他回来似的，扬帆不咸不淡的道："看什么，洗手吃饭。"

    饭桌上就父子两个，扬子轩也不敢问小欢妈人去哪了。扬子轩吃了几口米饭，看他爸一连喝了两杯，忍不住劝道："爸，第三杯了。"

    酒瓶被扬帆嘭的一声敦在桌上，让扬子轩吓了一跳，扬帆道："管得着嘛你。"一句话说出来让心里的郁闷疏解了许多。

    扬子轩还能反应过来，"我妈呢？"

    扬帆很爷们的口气，"男人说话，女人不掺和。"

    扬帆给扬子轩倒了一杯酒。

    几杯酒下肚，扬帆喝得微醺，苦涩道："权力是个好东西，没人不喜欢。可得到了权力以后，才发现面目全非。"

    可惜儿子不给面子，扬子轩才两杯酒下肚，醉得直打嗝。"我有一个优秀胸外大夫的老爸，我挺骄傲的。真的！"说着还给自己又灌了一杯。

    扬帆苦笑，又释然，"当父母的总想给孩子制造最好的条件，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所以，你不必违背自己的信仰来替我做什么。我做的事情，我自然会考虑周全。至于你那篇论文引出的质疑，我也自有回答的办法。"说完看着有些愣神的扬子轩，说："吃饱了吗？"

    扬子轩迷迷瞪瞪的点头，也喝饱了。

    扬帆道："该干吗干吗去吧。"

    扬子轩晃悠起身。

    扬帆收拾了桌子，碗筷洗刷干净，摆放整齐。一切收拾完毕才回到卧室里。林欢头戴着耳机，睡着了。扬帆把耳机拿过来，里面正放着相声。

    你有病啊？

    你有药啊？

    我有药你吃啊？

    你有多少我吃多少！

    你吃多少我有多少……

    林欢浅眠，很容易醒了，闭着眼说："喝酒了？"

    扬帆关了灯，搂着她，声音沙哑，"味儿大吗？"

    "嗯。"说着习惯性的把腿搭在他身上，鼻子里充斥一股酒气。

    扬帆的手不老实的寻摸着，他的手摸索寻找那处隐秘。终于得逞，手指灵活，"想吗？"

    身体给了最诚实的回答。林欢紧张的小声说，"家里有人。"

    "没事，小点声，他喝醉了。"声音魅惑的让人意乱情迷。

    黑夜里，压抑的喘息声，扬帆好像是把近来不安的情绪释放。两个人慢慢磨合，吻着对方的嘴唇。

    想把对方融进身体里，吸允着，爱抚着都不够，夜静悄悄的，唯有我们知道我们心里开了花，结了果。因为我爱你，因为你也爱我。

    ……

    秋天的早晨有了些许凉意，仁合医院救灾表彰大会，如期而至。扬帆主持大会，并介绍与会人员。

    一场对于真相的对质悄然开场。但没有如预期那般得到当事人的承认与道歉。扬帆从开始措手不及，到明白后的冷眼旁观，他的恩师修敏齐对于陆晨曦当众指出的事实，在同为当事人的傅博文都能站出来作证声援的情况下，在钟西北站出来证明自己亲眼所见，他依旧狡辩，没有认错的意思。

    即使知道结局已定，即使真相摆在眼前，修敏齐还是自始至终，甚至到死，他应该都不会认为牺牲一个小小的护士，成就肺移植项目拯救无数生命，这个决定是有错的，是值得的忏悔的。

    早上出门的时候，扬帆还跟老婆说，"好好在家看看卡碧岛的攻略"，两个人这次度假选了欧洲蜜月圣地，意大利卡碧岛，那里有独特的自然景观，森林、水域、阳光，空气都令人憧憬。

    知道她也不想去开会，遍顺势找个借口让她忙起来，少胡思乱想。

    修敏齐最后掷地有声说："我修敏齐从医五十余载，始终无愧于一个医者的良知。我的话说完了。"他头也不回的向台下走去，在场医护纷纷侧目的注视，没有让他停下脚步。傅博文高呼的那句"修敏齐，他可是救了你女儿！"也没有让他停下脚步。

    会堂的大门被忽然推开，有人走进来，站定。面对修敏齐，林欢面色平静，道："作为医者的良知，你的恐怕和别人真不一样。我的母亲张淑梅，从一个小的护士到护士长，工作认真负责，兢兢业业。丈夫牺牲，她带着两个孩子面对生活，乐观积极。从没有一丝怨言。她总是带着微笑生活。如果她还活着，成就可能不及修院长你，救死扶伤无数疑难病例，在仁合医院乃至医学史上不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但是这并不等于她的存在没有意义。她像无数在医学领域默默无闻但兢兢业业，清清白白的做人也一样值得被尊敬。但是你，即使你救了再多的人，你也救不了你自己那颗，迂腐透顶，又偏执到底的心。"

    修敏齐被她拦住，与她的眼神相撞，又错开，迈步要离开，林欢说完侧身给他腾地方，道："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无价的，你的女儿是，我的母亲也是。"

    会堂好一阵的鸦雀无声，林欢与台上的扬帆对视。扬帆冲她微微颔首，那神情仿佛在说，"一切有我。"

    台上扬帆对着话筒道："仁合医院的各位同事。这次救灾表彰最应该颁给每一位在救灾中奋战在岗位上的人，我们协力一起克服了一个又一个的困难。但我这个新上任的院长做得不好，还让仁合一度陷入舆论焦点。我没有处理好。我自请推去院长之职，今后的工作由傅院长暂代。"他说完，不管台上台下的人如何反应，鞠了一躬。走下台，走到林欢面前，牵着她的手，俩个人亦步亦趋的离开。

    第一次感觉，卸下担子是一件如此让人轻松的事。

    刚推开办公室的门，等着扬帆的市卫计委纪委的人，正等着要和他谈话。

    扬帆拍拍林欢的手安抚，很是配合他们的工作，并拿出自己保留的原件将自己摘出来，以示清白。

    这前后没几天，林欢和扬帆去利峰县看望父母。林欢跟新请的钟点工在厨房做饭。扬帆给林皓的腿做推拿，一边教岳母手法，和位置。

    林欢妈一个劲儿夸。扬帆笑道："这我可不敢争功劳，这是小欢先学的。"

    林欢妈更开心了，从小养大的女儿心里想着他们，她心里别提多熨帖了。

    林欢从厨房里喊，"妈妈，那么多特产怎么回事，太多了，家里也吃不完的啊。"

    林欢妈道："你别管，我留着送人的。"父母最是了解孩子，怕她说自己囤货，赶紧挡回去。

    林欢道："可我都用了啊。"

    林欢妈笑了，都用了，还问我干什么。她对扬帆道："本来想着给小庄大夫带回美国给他那边的家人，他这突然一走，东西还没送出去。"

    林皓道：人家在这边谈了女朋友，女朋友肯定也给准备了，你操心什么。"

    林欢妈去倒水，念念叨叨，"他跟小欢是兄妹呀，大家有来有往多好。"

    林皓说不过老伴，无奈看了一眼女婿，扬帆道："肯定还还回来。"说的是庄恕。

    开车回家的时候，俩个人心里存了事，都担心有什么事情没做好收尾。夫妻俩对视一眼，想起什么似的，不约而同道："标本。"

    送去北京，辗转到加州微生物中心的耐药菌株标本的分析结果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一连串的事让人差点忘了这茬。

    扬帆这边联系北京，询问菌株的分析结果。这种不同于以往的耐药菌株，如果我们没有即时应对，一旦爆发，结果是致命的。幸好中医参与联合用药疗效显著，不至于完全毫无对策。

    只是没有想到，扬子轩，就发起了高热，情况和买药菌株感染很类似。扬子轩送到医院时，才发现，仁合医院小范围内，已经有多起感染病例。

    而且之前中医联合用药已经不能完全起效。需要针对新一轮的菌株继续分析，实验。

    扬帆和林欢回到各自的岗位。为了自己的家人，为了信仰，做一个医生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