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敦煌妖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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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梓潼缓缓睁开眼睛,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两个俊美少年。

    “子明!金蝉子!”梓潼不敢相信,她为何会在这里,她明明已经……

    难道是九重锦的缘故,难道这就是九重锦的秘密?

    一百多年过去了,梓潼从来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不择手段要得到九重锦,难道这就是答案?

    如果梓潼没有猜错的话,她回到了一百六十年前。

    眼前此情此景,梓潼记忆犹新,永远不会忘记。

    所有一切,皆是从这一天开始。从繁花似锦,到天地凋敝。

    如果上天真让一切重新来过,梓潼决不会让悲剧再次发生。

    这一天,无论对大宋,还是对梓潼,惊天巨变已悄然而至。此时初入尘世的前路未知,恰似去而复返的无法忘怀。

    宋军虽然击退了金兵,但距金兵再度大举南下,攻破汴梁,废黜二帝,仅有不到三年时光。

    梓潼也正是在这一日,见到亦真亦幻的妖君,第一次看到了九重锦。

    从此梓潼这一生,都为九重锦而活。她付出所有,却一败涂地。她耗尽一生,终没能守住九重锦。

    既然无法守护九重锦,何不彻底毁掉九重锦。若是没有九重锦,试问还有何可争。

    梓潼要在一切开始前,就让这一切彻底结束。

    她绝不会让六道众生,再度遭受无尽的苦难。

    一百六十年前的梓潼,并非日后的东华夫人。

    她不过只是个孤儿,本家姓檀,却没有名字。师尊在文昌帝君庙里,发现了襁褓中的梓潼,于是将她带回文殊院,给予她文昌帝君之名,此后便将她唤作梓潼。

    大宋朝定鼎中原,平息残唐之乱后,文殊广法天尊为救众生脱离苦海。来到凡尘俗世间,创立了文殊雅院,又收下七名弟子,以发扬道法正宗。

    梓潼便是文殊广法天尊,在凡尘俗世最小的弟子。

    由于梓潼入门最晚,修为最浅,悟性最差,五师兄金蝉子,六师兄赵子明,总是对她照顾有加,真可谓是无微不至。

    和梓潼一样,五师兄与六师兄,也是孤儿。同命相怜的感慨,让他们三人,在文殊雅院里,感情最是要好,总是形隐不离。

    梓潼尚未从过去或是未来的阴霾中挣脱出来,赵子明早已经动作娴熟的爬上了大槐树,他爬树的功夫只怕没人敢与他一较高下。

    子明忙于寻找树上的鸟巢,岂料脸颊突然被飞石击中。

    “嘿,瞪眼瞎,你爬错树啦!那颗树没鸟窝,这边这棵才有。真不敢相信,师父怎会收你为徒,比缺心眼还缺心眼。”站在树下的金蝉子,无可奈何的抱怨着。

    看到年少的金蝉子和赵子明,梓潼心中感慨万千,此时金蝉子不是瞎子,赵子明也不是无常鬼,这一切本该是多么的美好。

    他们每天都这样,游山玩水,闲云野鹤,欢声笑语,无忧无虑,不知烦恼哀愁为何物。

    师尊是大罗金仙,自然水米不进,从来不吃东西,可他们这些小徒弟,每餐吃素不吃荤,谁又能受得了。

    玄门不是沙门,无需恪守菩萨戒。文殊院没有荤腥,他们师兄弟几个,只能自己想办法。

    来山林里来掏鸟窝,无疑是绝佳的首选。飞禽没有猛兽凶恶,而且不仅有鸟肉吃,幸运的话还能有几个鸟蛋。

    回想起过去的幸福时光,梓潼脸上流露出会心一笑。

    她多希望能够永远如此,无拘无束的在山林间生活。

    她从不曾有过茫远奢望,只想做个与世无争的散仙。

    梓潼收敛笑颜,她感到心头一阵剧痛,很快疼痛又消失无踪。

    纵然金蝉子说,子明爬错了树。可梓潼很清楚,在一百六十年前,子明爬上的无疑就是这株大槐树。亦正是在这颗大槐树上,偶然间看到了敦煌妖君。

    梓潼一声不吭,凭借自己的记忆,急忙朝树林外跑去。她不愿似过去那样,只是悄悄躲在枝头,一起偷偷眺望妖君。

    梓潼要去阻止妖君,阻止他前往文殊院,阻止妖君将九重锦,托付给惧留孙师叔。

    梓潼知道,若是师尊在此,定不会接受九重锦。可师尊与大师兄和二师兄,前往满目疮痍的蜀山,同几位师叔师伯一起,想要在蜀山封印邪帝。于是暂把文殊雅院,托付给惧留孙师叔。

    现在的文殊雅院,是惧留孙师叔主事。敦厚纯朴的惧留孙师叔,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好人。他向来有求必应的性格,此番势必招来杀生之祸。

    妖君这是想嫁祸惧留孙师叔,要让整个文殊雅院万劫不复,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悲剧重演。

    “梓潼,不要过去,不要过去!那边好像有人,他们打得很厉害,你不要过去啊!”子明大声疾呼道,他想要阻止梓潼。

    然而梓潼却置若罔闻,完全不顾子明的告诫。

    她不需要子明来告诉他,她知道妖君与四大巫王,此时正斗得难分难解。

    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改变一切的时机。

    只要阻止妖君,只要毁掉九重锦,所有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梓潼冲出树林,只见眼前,刀光剑影。

    刀势雄浑,剑气凌冽,气吞山海,势不可挡。夺目光影,此消彼长,忽明忽暗,互不相让,相斗足有百十回合,才飘飘然缓缓散去。

    一切随风消逝,空留万籁寂寥。先前的刀光剑影,尽化作白衣男子。

    男子手持血红妖刃,身高八尺,面如敷粉,虎目龙眉,银牙碎玉,唇似丹朱,臂如凤翅,鬓生六耳,分外妖娆。

    这白衣男子,便是敦煌妖君。他是十殿妖君之首,梓潼过去只见过他一面,然而那一面她终生难忘。

    他是如此的美丽,却如此的恶毒。

    不待梓潼进一步靠近妖君,妖君周围浮现出四个人影。

    只见这四人,面如晚霞,双目带秀,看似男身,却是女相,千般娇媚,万种柔情,辨不清男女,猜不透雄雌。

    不用问也知道,他们就是苗疆,魑、魅、魍、魉,四大巫王。

    苗疆四大巫王非同小可,虽没有大罗金仙的修为,他们却都是御剑的高手,亦更加是天下巫蛊之王。

    梓潼记得帝君曾与他们有过交手,缠斗三天三夜始终未能分出胜负。

    高手对决,梓潼不敢贸然靠近。止步不前,详查究竟,以免一时不慎,无辜殃及池鱼。

    尘埃落定,但观妖君,二目微闭,心无挂碍,怡然自得,嫣然朗声笑道:“哈,哈,哈。技不如人,何苦相逼。尔等修行不易,还不知难而退。”

    “休要多言,少要废话,交出九重锦,你我各走各路。如若不然,执迷不悟,只怕灰飞烟灭,难免神形俱灭。”槐魑巫王狰狞骂道。

    “哼!大言不惭。量尔巫蛊之术,已是强弩之末,有如风中残烛,不愁微风即灭。大宋定鼎中原,享国百有余年,本当四海升平,华夷复归一统。尔等巫蛊邪术,谬我华夏苍生,蛊惑视听在前,死乱终弃在后。听尔巫言,乱人心志,修尔蛊术,精力寖衰。以至山河破碎风飘絮,干戈四起,百姓罹难,民生凋敝,国破家亡。孤不曾问罪尔等,尔等却自投罗网。”

    “废话少说,有本事不在嘴上,还是手下见真章!”瑰魅巫王咆哮道。

    盛怒之余,不容分说,率先出手,锋芒剑气,瞬息而至。

    妖君面无表情,轻晃手中兵刃,血红妖刃过处,突现血色金莲,挡住巫王攻击。

    “朽木难雕,一意孤行。哎!树欲静,而风不止。孤无伤人意,人有害孤之心。相识是缘,何苦相逼?莫要怪孤,不念旧情。”

    “猫哭耗子,休走看招!”

    一击不成,四大巫王联手齐功。他们全都信心十足,偏不信合四人之力,会拿不下一个妖君。

    不待妖君出手,两股诡异剑气,一左一右,急袭而来,直取妖君生死要穴。

    不待妖君有回应,又一股凌然剑气,有如泰山压顶般,从天而降,一泻千里,直逼妖君顶门百会。

    紧接着再是一股剑气,自妖君身后破空而出,光芒万丈,金丝万缕,气贯长虹直冲云霄,凶猛刁钻无以复加。

    四股剑气无所不至,沾上必死,挨上比亡。四大巫王知道妖君不好对付,不敢掉以轻心已然拼尽全力。

    眼看妖君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只能眼睁睁看自己灰飞烟灭。岂料在此千钧一发之际,血红妖刃快似疾风骤雨,锋芒点破之处,绽放血色金莲,遂将四大巫王的攻击,尽皆悄然化解于无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四大巫王施展巫术,金木火石盖天铺地,霞光异彩,飞沙走石,风驰电掣,似真非真,亦假非假,堪称巫术最高境界。

    辩不明,看不清,猜不透,既无法攻击,也无法防御,面对变幻莫测的巫术,妖君气定神闲,久久未发一招,宛若事不关己的看客。

    四大巫王此起彼伏的攻击,妖君似从始至终不屑一顾,他从容自若面不改色之态,仿佛一切全都在预料之中。

    四大巫王虽是以众击寡,却宛若热锅上的蚂蚁,手忙脚乱力不从心。

    此消彼长之际,妖君手疾眼快,骤然发起攻击。他的攻击风雨不透,血红妖刃无可匹敌。

    转眼间四大巫王多出挂彩,越是没完没了的缠斗下去,四大巫王所受的伤也就越重。

    突然,妖君身上绽放出五彩霞光,尚不知妖君施展是何功法,四大巫王只觉得手脚被束,无论他们攻击还是防守,皆是困兽犹斗的捶死针扎。

    惊魂未定之余,数道凌冽刀芒,四面八方,倾泻而来。四大巫王在劫难逃,自知今日非死不可,便也不在竭力挣扎。谁知就在此时,刀势突然由急转弱,渐渐只余下些许血光。

    待到血光尽皆消失,四大巫王已是伤痕累累,再看妖君依旧泰然自若。

    槐魑巫王轻叹一声,胜负不言自明,能够保住性命,全凭妖君手下留情。

    “这笔帐,我们四巫王,日后定会讨还。”

    “来日方长,随时恭候!”

    “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四大巫王转瞬即逝,消失的无隐无踪。妖君并没有追击,他有自己的事要办。

    妖君幻化出妖兽,欲乘坐妖兽离去,突然传来雷鸣般的呐喊声。

    “把九重锦给我!”

    妖君全身一颤,宛若天雷所击,险些从妖兽背上摔下来。

    妖君缓缓转过身来,赫然是个青衣女童。

    妖君眉头微蹙,面带疑惑,不禁问道:“你是何人?”

    “我是……你管我是谁!不想自讨苦吃,就把九重锦给我。我要毁了那东西,彻底毁了那东西。”

    梓潼本欲自报家门,可又是转念一想,她该说自己是谁?

    总之,她想要的只有九重锦,无需同妖君闲话家常。

    在梓潼的记忆中,此生只在文殊院,见到过妖君一面,自不必与他多言。

    “你……难道……”

    “你给是不给!”

    梓潼面露嗔色,拔剑猛然袭来。

    她似乎全忘了,自己如今所学,不过只是皮毛,强身健体或可,争强斗狠不行。

    梓潼远不是日后神剑惊天的东华夫人,在妖君眼里她的剑招花拳绣腿都不算。

    敦煌妖君,乃十殿妖君之首,执掌天下群妖,是自伏羲天尊,女王娘娘之后,妖族毋庸置疑的王者,岂是梓潼三脚猫功夫能敌。

    妖君微一闪身,下了妖兽,梓潼剑势走空,一时收招不住,身体重心不稳,摔了个万朵桃花,娇俏脸蛋儿,差点没破相。

    堂堂东华夫人,何曾吃如大亏。却又是狼狈不堪的,好半天没能爬起来。心中羞怯无以复加,恨不得将妖君生吞活剥。

    唯恐梓潼受人欺负,金蝉子与子明急追而至。见白衣妖人好生无礼,两人全都抢着给梓潼出气。

    子明飞身一脚,踢在白衣人面颊,白衣男子不躲不闪,既不防备也不回击。

    岂料一踢过后,子明抱腿哀嚎,满地打滚,痛不欲生。

    白衣男子依旧是气定神闲,似乎根本不痛不痒,也未曾被子明踢到。

    金蝉子见势不妙,匆忙掷出一块飞石,打在白衣男子眉心。

    白衣男子依旧毫无反应,好似完全没有看到飞石。

    谁曾想飞石去而复返,猛然击中金蝉子左肋,强劲推力将金蝉子击倒在地。

    转眼之间,子明和金蝉子亦吃了大亏,他们好歹是筑基的练气士,怎会如此轻而易举,便败在个妖人手里。

    两人谁都不甘心,却偏又技不如人。他们哪里知道,眼前白衣男子,可是敦煌妖君。只是见他生有细长六耳,便当他是个成精的妖怪,怎会想到他竟如此厉害。

    “唉,你们这又何苦呢?”妖君轻叹一声,似有些无奈,又觉着可笑。

    “你欺负梓潼,我们岂能容你。”子明大声骂道,修为不是对手,嘴上可不服输。

    “梓潼?是这小姑娘吧!你们可看清楚了,分明是她欺负我,哪里是我欺负她?”

    “不管是她欺负你,还是你欺负她,都是你的不对。”子明嚷道。

    “话要是照你这么说,岂不成了胡搅蛮缠。”

    “分明就是你的不对,何况你还出手伤人,怎说是我胡搅蛮缠。”

    闻听此言,妖君欲哭无泪。他见过的混蛋不少,却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颠倒是非可谓无人能及,明明是他们俩技不如人,怎就成了自己出手伤人,天下哪有这等荒谬的道理。

    “也罢,也罢!我不是歹人,你们也不像恶寇。满天乌云,何不就此散去。”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妖君不想自讨没趣,同两个小娃娃纠缠,若是不慎传扬出去,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白衣男子化作一缕青烟,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子明还想要喋喋不休,却找不见白衣人身影,也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全给硬生生咽了回去。

    “你们怎知道他是妖?”梓潼好奇的问道。

    如果她没记错,此时的子明和金蝉子,绝没可能识得妖君,难道他们同自己一样……

    “这还用问!你见过人有六耳的吗?还全都是妖族的长耳,那家伙一看就是妖精。”

    看来是自己多心了。尽管很担心他们的伤,但梓潼没功夫去理会,受伤的子明和金蝉子,没什么比阻止妖君更重要。

    梓潼再度拔腿就跑,朝文殊院狂奔而去。子明和金蝉子根本摸不着头脑,又来不及向梓潼问明白缘由,这让他们稀里糊涂完全蒙在鼓里。

    现在的梓潼,没有三花聚顶,没有五气朝元,只能凭年幼的脚力狂奔,如此速度怎能追上妖君。

    梓潼怎么也想不明白,

    敦煌妖君生得如此俊美,本该好好做个谦谦君子,又为何要谋害文殊雅院。

    天大地大他到上哪里去不好,偏把九重锦送到文殊雅院来。

    无论如何,也要追上妖君。否则一切,全都完了。

    她要改变自己的宿命,更要改变众生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