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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外的人影迟疑了一下,还是挑帘走了进来:“将军,斥候那边传来消息,说蛮夷毒师可能是用笛子控制的毒物,不过好像吹出来没有声儿。”

    “好我知道了。”叶修严肃地点点头,装作看不见蓝河眼神里的飞刀。

    “将军,您的伤……”那传令兵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余光瞄了瞄蓝河。

    “无碍,我歇两日便好。我这血可比那黄皮猪婆龙要毒多了。”叶修朗声笑了笑,“当时没顾得上还它一口。要不是它皮太厚,说不定我一口就能让它凉了。”

    传令兵挠挠头,咧开嘴露出了大白牙:“那您好好歇息——那个,还有,节制一点。”说罢,他笑嘻嘻地挑帘出去了。

    等到脚步声远去,叶修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咳出了几丝血来。

    蓝河心疼地拭去他唇边的血,掖了掖被角:“你睡吧。我在这儿守着。”

    叶修两眼亮晶晶地望着他,从被子下面伸出左手,握住了蓝河的指尖,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第二天,蓝河就陪着叶修处理军务,替他发号施令,安排人手。

    “幸好你来了,要不然谁陪我演这第二折戏啊。”叶修用左手磨着墨,笑盈盈地看着蓝河提笔在地图上勾画。

    “工钱怎么算?”蓝河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这些够了吧?”叶修变戏法般从枕头下面摸出来一个布包,竟是蓝河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那份“火头军的友情”。

    火头军大哥,你这不是为我两肋插刀,你是往我身上两肋插刀啊!

    蓝河忿忿地夺过布包丢到了一边,拿起地图站起来说:“真是不消停!你赶快睡一会儿。我去跟小邱说一声。”

    叶修眨了眨眼,气得他甩帘就走。

    蓝河正欲去找邱非说一声下一场的排兵布阵,就迎面碰上他急匆匆地跑来。

    “将军醒着吗?”

    “他刚睡下。”

    “这可糟了!”邱非跑得气喘吁吁,揽过蓝河的肩膀,一边走着一边压低声音说,“对面已经先放了第一批毒虫过来,刘皓就私自派了五万新兵去迎阵了。”

    “怎么能这样!那些新兵难道不会——”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邱非喘了一下,“他和那些新兵说,凡是战死的,家中老小一人可领十两银子的抚恤金。”

    蓝河大吃一惊:“他这是在拿钱买命吗!”

    “而且之前派出去的十八个斥候,只有一个活着回来了……”邱非说着说着就哽咽了,“回来的那个说其他弟兄想偷偷去毁了那毒师的笛子,可没想到——没想到那笛子机关甚密,难以摧毁,反倒累得他们几人尸骨无存,成了毒兽的口中餐……”

    眼见着到了叶修的营帐,邱非加快了脚步奔进去,却大惊失色:“将军!将军!你怎么了!”

    蓝河慌忙扑过去,却见叶修热汗满脸,唇色乌黑,触手的肌肤却一片冰凉,呼吸也微弱得很。

    “这要是传出去,军心可就乱了!”邱非束手无策,急得团团转。

    蓝河伫立半晌,忽然开了口:“我去一趟对面吧。”

    “太危险了!将军可不会同意!”

    “至少我轻功尚可,剑法也能一用。若是我能侥幸除了那毒师,眼下这局面便破了。若是我办不了——”蓝河上前一步,摘下了脖子上的玉佩,迅速给叶修挂到了脖子上,轻轻地塞进了衣里。

    “你别冲动,我们先——”邱非想找个理由阻拦,却说不出话来。

    “剩下的半折戏,就拜托你了。”蓝河笑容恬淡,冲邱非一抱拳,转身掀帘而去。待邱非追到门口,他的身影早已消失了。

    青天白日之下,只余“叶”字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第18章 第 18 章

    蓝河拢紧了领口,步履轻盈地奔走在城墙上。三月的风一点也不温柔,尤其是在这西北,总是过分“热情”地要灌人一口沙尘。

    蓝河没有回头。他不敢回头。他怕回头了,自己会忍不住停下脚步。

    从听从父母而修习轻功与剑法,到听从各路掌柜打杂的吩咐,再到听从戏班子前辈们的呼来喝去,他一直在扮演着一个温柔和顺的人。他会努力做好每一件吩咐到自己头上的事,安安分分,不奢求什么也不妄想什么。

    而这一次,是他唯一一次做出的充满攻击性的抉择。他将以身为刃,替那个实现了他的奢求与妄想的英雄,荡平这一场风波。

    “愿我回来时,你也能为我留一盏灯。”他的呓语悄无声息地碎在了风里。

    蓝河回望了一眼充斥视野的“叶”字旌旗,深吸一口气,裹紧衣袍,按住长剑,从城墙上落了下去。

    他在潜入敌营的路上,闻到了渐渐浓郁的血腥味,不禁愈发警惕。等他进入敌营范围,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见蛮夷士兵抬着一具具不成人形的尸体从南边的营地过来,然后扔进了一个深坑里,偶尔能听到传来几声惨叫,更多的时候则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的虫蚁啃噬之声。

    蓝河悄悄地绕到坑旁,瞥了一眼,差点跌坐在地上——深达一丈的坑里爬满了形状奇异的虫子,看起来像是蜈蚣、蜘蛛、蝎子、□□、壁虎的结合体,想必就是那毒师饲养的毒虫了。它们正疯狂地啃着被扔下去的尸体,连骨头都被它们嚼得一点不剩。

    “哎,你说这五毒虫要是拿去泡药酒,会不会……”

    “你不要命了?这一口下去可就见神仙了!”

    “嗨,哪用得着一口,一滴就够了。”

    “不过这也太瘆人了,呕得我两天没吃下饭了。”

    “你不干我干,把你那份银子给我得了。”

    “哎说笑说笑,用他们中原人的话说,这差事可不就是‘脑袋别裤腰带上’的吗?”

    “少说两句!前天还有个违了军纪的倒霉家伙被送去喂了。”

    “该少说的是你!不行我得去舒坦舒坦……”

    “嗤!瞧你这点出息,马尿又灌多了吧……”

    蓝河听到有两个士兵抬着人过来,急忙隐没到草丛里,却见他们把手里的人丢下,说着荤话朝附近的林子里走去了。他急忙跑到被扔下的“尸体”旁,却发现是那个跟他抱怨说“婆娘要带着丫头改嫁”的斥候。两人对视一眼,俱是一惊。

    “你撑着点儿,我送你出去!”蓝河低声说,想伸手替他包扎一下。

    “别……别了……我活不了了……”斥候艰难地吐字,“毒兽尝过的人……不会再吃……你……把我胳膊……砍下来带着……”

    “别说傻话了,你——”

    “快点……听我的……你带着我胳膊进去……毒兽不会咬你……毒师就在那……你杀了他,就……就为我报仇了……”斥候一边说一边咳着血,艰难地抬起鲜血淋漓的手去抓蓝河腰上的剑。

    蓝河险些要被泪水糊了眼。他咬咬牙,抬袖一抹,拔出剑,寒光闪烁的剑身却映出了斥候疲惫的微笑:“你还有什么话吗?我给你个痛快。”

    “你回京城……找扁担胡同儿的锦娘……叫她改嫁……给丫头找个好人家……”斥候有些不舍地说,“……不用给我烧纸……费钱……她们过好就成……没别的了……”

    蓝河举剑的手颤抖着,嘴唇也颤抖着:“兄弟,保重!”

    “你来了……我们……就能打赢……”斥候笑着,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抓住蓝河的剑就往心口捅去。

    “噗嗤”一声,斥候带着笑闭上了眼。

    蓝河急忙砍下了他的一只手,撕下衣摆胡乱裹住,塞到了自己的怀里。他刚躲到附近,就见那两个蛮夷士兵提着腰带回来了。他们在黑暗中胡乱摸索了一番,把那个斥候的尸体抬了起来。

    “怎么湿乎乎的……”

    “我看你八成是尿裤子上了吧!”

    “老子可没那么不中用!肯定是你刚才害的!”

    蓝河咬紧牙关,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斥候的尸体扔入坑中,心里有难言的怒火在疯狂地吞噬着他的理智。待他们走远,蓝河便又闪身出来,朝南边的营地去了。

    靠西边的营地很显然是属于那些蛮夷头目的,远远地就能听见笙歌酒令与笑声媚声,粮草也放在附近。而靠南边的营地,则仿佛有什么令人害怕的东西,那些蛮夷士兵走到附近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生怕惊动了什么似的。

    蓝河勾住帐篷的檐绳,一个轻荡就越过了栅栏,连个脚印都未曾留下。他蹲下身,一步一步靠近,耳边再度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但这一次还伴随着利齿入肉的啃食声,想必是那些黄皮猪婆龙了。他小心地扒开一点帐子,果然看到一个面目阴冷、形容枯槁的瘦缩老人盘腿坐在一群吐着信子的毒兽中间,地上鲜血与肉块堆了不知道几层,他却泰然自若地喝着酒。毒兽们正叼着几具尸体撕扯着,一副很挑食的样子,吃了一部分就丢下了。接着就有蛮夷士兵走进来,恭敬地把残余部分拖走,再送“新的”进来。

    蓝河正思索着找什么机会动手,就看到那毒师拎起酒壶掀了个底,酒杯里“扑扑”掉落了几只五毒虫下来,可酒液却只剩半杯了。

    “人呢?”毒师的嗓子就好像被锯过的烂木头似的,很刺耳。

    “在!大人有何吩咐?”蛮夷士兵急忙走进来行礼。

    “酒没了,再去打点。”他说着,把酒壶往士兵手里一扔。

    蛮夷士兵慌慌张张地接住,一副生怕蹭到酒液被毒死的样子。

    毒师不屑地哼了一声:“还不快去!”

    蛮夷士兵急忙告罪,出门后还央着当差的同伴陪他一起。

    “行行行,反正这老头儿很邪乎,估计没人敢打他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