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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来,二哥屠文栋死了,但母亲李氏却一反常态的变得安静沉默了下来。屠文强深知自己亲娘的性格,知道他不会放过屠林,只是李氏许是猜到了什么,有意防着他,让屠文强再也打探不到什么,而这样一来所造成的后果,是极为严重的,严重到整个屠家都因此差点毁于一旦。

    当县衙的官差砸开家门,以通匪之名,将全家人全部羁押,前往县衙的途中,屠文强想问李氏为什么。难道就因为一个屠文栋,就连全家人都不顾了?但听着耳边差役的呵斥,身边妻子和女儿的哭声,屠文强又觉得此刻再说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于是一路沉默着到了县衙。

    好在屠父和屠文强是真的完全不知李氏通匪之事,只是作为通匪之人的家属还是要受到一定惩戒,最后就只判了抄没家产。对此,屠父和屠文强等人没有任何的不满,能保住性命与他们来说,已经是足够庆幸了。

    也或许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当屠文栋乃是李氏和匪首所生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被揭露时,屠文强虽然一开始很是震惊,但很快也就平静了下来。比起那些陈年烂事,今后一家子该如何生活,才是他真正应该去想的。

    好在虽然他们家的房子都被抄走了,但当初分家的时候分给屠林的老宅还在村子里,可以让他们有个落脚的地方,而且屠父还有竹编的手艺,想来应该不至于饿死。从县衙里出来的时候,劫后余生的屠文强很乐观的这么想着,但是等回到了李家沟,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他最担心的不应该是以后会不会饿死,而是在饿死之前,不被因为李氏通匪坏了整个村子名声,受到牵连的愤怒的村里人打死。

    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屠文强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一天落到这个境地,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亲娘,但李氏已死,屠文强无人可怨,只能默默承受。直到屠林和屠新梅的到来,才为他和家人原本不堪无望的人生带来了新的希望。

    接受了屠林和屠新梅给他们的房契和田契,等到屠家祖坟迁走后,屠文强一家便立刻搬去了县城里给他们的房子里住。屠文强自小没怎么干过农活,知道自己也干不了,所以那十亩田地依旧佃给原来的佃户,他则是开始认真的跟着中风后渐渐好转一些的屠父学习竹编,家里的铺子就用来卖这些竹编。

    远离了李家沟,虽然依旧有人认出了他们会说三道四,但在县城里有些声望的屠林和屠新梅这两颗大树之下,倒也没有人再来找他们的麻烦。日子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安宁,而在经历了这许多,更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后,屠文强对这份难得的宁静生活前所未有的珍惜,而对给与他和家人这份安定的屠林和屠新梅更是发自真心的感激。

    他知道他的能力有限,也不能回报屠林和屠新梅什么,他也知道屠林和屠新梅也不需要他做什么,所以他就什么都没有做,只守着屠林和屠新梅给他们的小铺子和那十亩田地,安安分分的过日子,甚至从不在外提前自己和屠林以及屠新梅的关系,不给屠林和屠新梅他们再添麻烦。

    屠文强是这么想到,也是这么做的。就比如在他们一家搬去县城后没几个月,已经出嫁的妹妹屠新月突然被夫家送了回来这件事。

    李氏通匪,屠新月作为她的女儿自然也必定会受到牵连,但因为事发之事屠新月正好怀孕,她的夫家虽然不喜屠新月有个恶名在外的亲娘,但对自家的骨血还是在乎的,所以就没有马上休了屠新月,只是将她关了起来,不许她回娘家。

    彼时屠文强在李家沟人人喊打,一时也就顾不上屠新月,却不想没多久屠新月就意外流掉了孩子,人也在丧母和丧子的双重打击下变得有些痴傻,这下她的夫家就再也没有理由留下她,直接一纸休书,将她送到了屠文强这里。

    屠文强看着形容狼狈消瘦的屠新月,知道就算强让她的夫家留下她,那屠新月的余生也不会好过,便接过了休书,只是同时,他也要屠新月的夫家还回屠新月的嫁妆。屠夫和李氏对屠新月这个幼女是十分疼爱的,出嫁时准备了不菲的嫁妆,而有了这笔嫁妆,再有他的看护,屠新月后半生总能有个着落,他对妻子也能有个交代。

    屠新月的夫家自然是不愿的,虽然屠文强若是去找屠林或屠新梅的话,很容易就能让屠新月的夫家屈服,要回嫁妆,但他却不想给屠林和屠新梅添麻烦,更何况他很清楚,屠林和屠新梅对屠新月本就是不喜的,所以他最终还是自己解决了此事。

    他对屠新月的夫家直言不还嫁妆就去告官,屠新月的夫家本来就是不想被屠新月牵连致使名声受损,才决定休了她,若是上了县衙大堂,弄得人尽皆知,岂不是反倒得不偿失?而屠文强则不同,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名声再臭点也都无所谓了。

    最后屠新月的夫家到底还是还回了嫁妆,好在屠新月虽然有些痴傻,但却十分安静,很好照顾,倒是不用他们费太多精力。只是屠文强也给她找了不少大夫,傻病却没治好几分,最后慢慢地也就放弃了。

    又过了数年,屠文强家中又添了一口人,他的妻子为他生下了一个男孩,他真正的亲儿子。

    虽然有了自己的亲骨肉,但对于屠宇这个名义上的儿子实际上的侄子,他也并没有苛待什么。虽说他不能让屠宇大富大贵,但自己孩子有的,屠宇也都不缺。就如同他之前对屠林说得,他和屠文栋到底兄弟一场,养育屠宇他也是自愿的。

    再后来,屠新梅家的酒楼越开越多,屠林家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屠林不知为何突然去当了兵,但在军中也是步步高升,而屠文强却并没有升起丝毫的攀附之心,依旧守着他小小的竹编铺子,守着父亲妹妹妻子儿女一家人,过着平淡而安宁的生活。

    第106章 再进宫

    事情还要从二十七年前说起, 因前太子谋逆弑君, 致使被先帝废弃, 后先帝病逝,传位于了当时战功赫赫威名远扬的武王, 也就是如今的武成帝。只是不想,武成帝登基之后, 下的第一道旨意,竟是要立当朝内阁大学士唐唯庸之长双唐景云为皇后, 更是不等封后大典举办,就将唐景云强留在了皇宫里。

    此举立即便在朝野上下甚至是民间都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只因这唐景云虽然是双儿的身份,但却是早已娶妻成亲,膝下更是已有了一个三岁大的孩子。虽然唐景云的妻子因难产之故导致体弱, 已于年前过世,但唐景云这等成过婚还有了孩子的不贞之人, 若是为妃都已算是勉强, 又怎能够成为本应是天下表率的一国之母?

    所以立时便有朝中的文物百官以及皇室宗亲等的上书反对, 但武成帝是个极为强硬并且有些唯我独尊的皇帝,并没有丝毫的理会, 依旧一意孤行,但最终立后之事还是没能成行, 因为在这期间,武成帝遭到了刺客刺杀,身受重伤。

    立后之事便因此而拖延了下去, 但唐景云却依旧被武成帝留在了宫中,好在每隔一段时间,武成帝允唐景云的家人进宫来探望,才总算暂解了唐景云对父母和弟妹以及孩子的思念之苦,就这样持续了数月,直至武成二年。

    数月的修养,武成帝早已完全痊愈,就在百官担心武成帝旧事重提,想要再次立唐景云为后时,一件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唐景云的独子,才四岁大的幼双,竟在上元节灯会之上不见了。

    唐景云的孩子本同武成帝没什么关系,但武成帝心系唐景云,自是立时就命人在京城中全力查找,只是找了许久,最后却只找到了一具早已腐烂变形,看不清容貌但却有着同唐景云之子差不多年纪的幼子尸体。而经过辨认,这个孩子便是唐景云丢失的幼双。

    虽然很不幸,但孩子总算是找到了,只是这件事却还没有结束。孩子是怎么丢的,又是怎么死的,总要调查个清楚,而这一查便又是大半年,最后的结果则是令朝廷大半官员及宗亲或是遭训、或是被贬、或是被废,更有流放、斩首、抄家灭族者不知几何,整个朝堂都被大清洗了一番。

    唐景云本位大学士之子,自由饱读圣贤书,还曾做过皇子伴读,后参加科举更是高中探花,得以入翰林院为官。唐景云出身不凡,本人也极有才能,可以说是前途无量,又怎么愿意被困于后宫之中,还要在男人身下辗转承欢?

    对于别的女子和双儿来说,成为皇后或许是最大的荣光,但于他却只觉屈辱,所以哪怕违逆圣旨,承受武成帝雷霆之怒,也极力的反抗。但是经历过武成帝受刺重伤以及失子之事后,当武成帝再次提起立后之事,他竟是答应了下来。而朝廷本就经过了一番大换血,残存下来的官员和宗亲见识过了武成帝对唐景云的重视,以及他残酷血腥的手段,便再没人敢出言反对,让再次立后之事,进行的颇为顺利。

    唐家的确是丢过一个孩子,还是当今皇后唐景云的亲子,也是一个双儿,并且和阮堂当年的年龄差不多大,但皇后丢的孩子却是已经找到,而且是已经去世了的。那么也就不是阮堂了,那他又是谁呢?阮堂不知道,或许这次是他们想错了,他只是想起了自己在唐家门前的桂花树下玩耍的场景,却也未必代表着他就是唐家的人。

    这样想着,阮堂便将唐家和皇后的事就此放下,不再多想了,只是心中又一次的失望下,哪怕是酒楼里最为精致昂贵的珍馐美馔也都有些食不知味了。

    简单地吃了些东西,权做休息后,三人便打算离开酒楼,继续去内城里另外一些还没看到过的地方再看看。只是就在三人从雅间里出来后不久,隔壁房间的门打开了,走出来了一个身着锦袍头带玉冠的矜贵公子,他眉头微皱,神色有些探究地看向正离开酒楼的屠林三人。

    屠林三人已经离开了酒楼,并没有发现他们已经引起了他人的注意。内城虽多为显赫人家,但比外城却小了许多,所以只一日的功夫,他们就都逛的差不多了,只是这一回,他们再没有了任何的发现,寻亲之旅似乎到此为止已不得不结束了。

    对于阮堂来说自然是十分失望的,若是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就算了,偏偏只让他想起一些片段来,给了他希望,但数日的奔波,最终却是没有任何的结果。

    回家的路上,阮堂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屠林却知道阮堂心里必是难受的,他有心想安慰阮堂什么,又怕触到阮堂的伤心事,便只得说些别的,想着引开阮堂的心思,让他不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不多时,他们回到了屠林租住的院子里,仆人同屠林和阮堂告退,准备回到他原本的主人身边,因着屠林说之后不用再麻烦他什么了,所以明日他也就不用再来了。屠林让仆人代自己像那位同袍道谢,又给了那仆人一笔不菲的赏银,仆人便才离去。

    待仆人离开后,屠林却是顾不得去同两个一天未见的孩子们说话,就写了一封守信,让家中的两个亲兵之一拿着去城外大营中,从自己的亲兵里再调几个来。屠林自问在京中应是没有什么仇家的,但就在不久之前,他和阮堂以及那仆人返回家中的途中,却警觉的发现,好像有人在跟踪他们。

    虽然跟踪他们的人一直都没有要现身的意思,但为了以防万一,屠林还是决定从城外的军营里,自己的亲兵中再调几个到家中来。

    屠林的举动,自然瞒不过阮堂,而阮堂在得知竟是有人在跟踪他们后,便有些紧张,更是有些莫名,不知道他们是惹到了什么人,才会发生这种事。好在屠林安慰说,他如今怎么着也算是平定了南境战事的有功之臣,还在皇帝那挂上号了,若真是有人要对付他们,也不是容易的,更不可能是现在,阮堂这才稍稍安下了些心来。

    只是到底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再加上寻亲之事的不顺,让阮堂这天晚上便有些没有睡好,竟是做起了噩梦来。

    “阿堂,阿堂醒醒——”屠林睡觉浅,阮堂才有些不对劲儿,他就察觉到醒了过来,然后就见阮堂眉头皱着眼睛紧闭,额头上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液,像是很难受的样子,忙边给他擦汗,边连声唤他。

    屠林叫了好几声,才见阮堂身子猛地一震,睁开了眼睛,只是犹自激烈的喘息着,眼底更满是惊魂为定之色,虽是醒来了,都依旧还没有回过神来。

    阮堂明显是做噩梦的摸样,屠林无需多问便能看得出,忙一声声的安抚起来:“好了好了,没事了,都是假的,只是做梦而已,没事了。”

    这么安抚了好一会儿,阮堂才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见他出了不少汗,屠林就下床去给他倒了杯温茶水,让他润润喉咙,“怎么会突然做起噩梦来,梦到什么了?”

    阮堂接过了茶杯,却没喝,而是摇了摇头后,才声音有些暗哑地道:“……我也不知道我刚刚脑海里的那些到底是噩梦,还是……我小时候曾经丢失的那些记忆……”

    小时候丢失的记忆?屠林不由很是惊讶并且意外,他们在京城里找了三天,都没能让阮堂想起这些来,难不成不过睡了一觉,就这么想起来了?

    “那你到底是梦到了什么?”屠林忙问。

    阮堂便道:“……我梦到我变成了小时候的模样,不过那时我姓唐,小名叫元儿,我的父亲叫唐景云,母亲闺名芙宁,我的家就在京城福昭院东街上,门口还种着一颗桂花树……”

    屠林听着听着,神色就变了,阮堂所说的唐景云,正式当朝皇后的名字,而京城的福昭院东街上,就只有一户人家门口种着桂花树,那就是远内阁大学士唐唯庸,如今的靖国公,也就是唐景云的弟弟唐景亭之府。

    “难道你就是皇后二十多年丢失的孩子?可是不是说皇后的孩子当年已经找到了吗?”屠林忍不住道,而且那个孩子还是已经去世了的。

    “是啊,我也知道,”阮堂苦笑着道:“只是那些场景太真实了,我还记得梦里的我有一柄木剑,是小叔亲手做给我的,我习字的字帖也是爹爹亲自为我写的,我还梦到我娘还给我缝了一只布老虎,放在我床头旁,说这样我就不会做噩梦了,还有,还有很多,真实的像是亲身经历过一般……”

    阮堂说完,屠林沉默了片刻,道:“若想知道你梦到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做梦,就只有一个法子,向唐家人求证。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需仔细思量一下该如何行事才是。”

    就这么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显然事不行的,不然阮堂心里头一辈子都不会放下此事,但若贸然的找上唐家,若是顺利认亲也就罢了,若是不成,毕竟事关到已经去世了二十多年的幼子,说不准就会惹得唐家人,甚至是皇后的不满和愤怒。

    还有另一点让屠林十分顾忌的,那就是皇帝对皇后之子的态度。虽然当年皇后失子,皇帝倾尽全力去查找,还问罪斩杀了不少涉及此事的官员和宗亲,极显对皇后的重视程度。但在屠林看来,此事却也帮着皇帝大大地肃清了朝堂,令才登基第二年,皇位尚未坐稳的皇帝一下子就得以近乎完全的掌控了朝局,不再为亲贵旧臣所掣肘。

    若是再阴暗一点去想,说不准当年皇后失子根本就是皇帝一手策划的,如此即可解决掉心上人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这一碍眼的存在,还能借此在朝中大开杀戒,收拢权力稳固皇位,可谓一箭双雕了。所以阮堂求证之事,无论成与不成,对他们来说都是十分危险的,若是不成,就是得罪了唐家,皇后,甚至是皇帝,而若是成了,那也极有可能成为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结局也未可知。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阮堂真的是皇后的儿子,若是不是,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而为了不让阮堂心里有负担,所以屠林便没有将自己的猜测告诉阮堂,只两个人开始商量起来,该如何去向唐家人求证阮堂的梦中场景,到底是真是假。

    很快,两天的时间过去了,因着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跟踪他们,所以两天里屠林和阮堂都没有再出门,只留在家里陪着两个孩子,在这期间,家中一直都十分的平静,没有处任何的意外。直到三天后朝廷举办的庆功宴当日,屠林和阮堂才带着两个孩子再次出了门,乘车往皇宫而去。

    此番庆功宴乃是在重华宫中安排置办,除了屠林他们这些有功将领及家眷外,朝中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以及皇室宗亲等,也都是要出席的,如此便十分的热闹。只是因着男女不同席的规矩,等到了重华宫内,屠林和阮堂就不得不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