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也不是很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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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的两人讲话的声音很小,至少在古芝蓝这边是听不到的。不过这也没什么,她没打算要听,她真的只是随意多看两眼而已。
就在古芝蓝打算把注意力再次移回当天新闻的时候,楼下的话题似乎进入了稍微激烈的讨论。这从长发女生明显增加的手部动作就能看出。
司一冉面对她坐着,主要在听,可从她连连喝水的频率来看,恐怕并不是那么愉快。没看错的话,这会儿她都已经喝掉两杯水了,甚至杯子里的水都干了,都还在喝。
争论稍稍持续了一会儿,长发的女人忽然站起来就要走:
“司一冉,就这样吧!”
这句声音提高了一些,以至于二楼窗边都能听到。
咖啡桌很小,司一冉手长,站起来一伸就拉住了她,连电子书掉到地上也顾不上捡:
“我马上就会回去的。”
“不必了,再怎么样,他们也不会接受你的!”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好,那我问你!你父母知道我们的事吗?四年了,司一冉,你都没有跟你家人说过一丁点!凭什么我要为了你,冒跟家里闹翻的险?!”
这一番发问,司一冉没有回话,只是还拉着她手不放。
她不讲,对方就继续讲。
“是的,你这人做什么都一丝不乱,我叫你做什么,你也……”说话的人顿了一顿,也许意识到说话的声音有点大——虽然她们说的是中文,旁人也听不懂,但这一吵,也还是聚拢了若干目光。
接下来,声音就小了下去,再也听不清说了什么。反正说完了,那女生沉肩把手挣出来,转身走人。
走开两步又折返,也仅是为了拿回落在椅子上的包包,还不重不轻地说了一句话,这句古芝蓝听到了:
——好聚好散吧,好不好?
···
吵架呢?似乎,看到了很不愉快的情节。
不知为何,古芝蓝几乎能断定,司一冉一定在喉咙里憋出了那个“好”字。哪怕她看不到她的脸,也听不到任何话语,可就是能这样断定。那个“好”字一定是缓缓地,又短促又低沉地轻声抖落。
一阵炎热的风吹过来,树叶沙沙作响,斑驳的树影也跟着晃动。
司一冉一直站在原地,也许足足过了五分钟。
当人以为马上会发生什么变化,却又什么都没有动的时候,时间就会过得特别慢。所以这五分钟也显得特别长,长到古芝蓝都在犹豫,是就这样关上窗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呢,还是出声叫一下楼下那人?
又一阵风吹过来,证明时间并没有静止。司一冉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电子书,又缓缓坐下。看来电子书的屏幕是摔碎了,她把掉出来的两颗小碎片收拾起来,码在咖啡碟上。
她没去检查电子书还不能不开机,这都无关紧要,只翻过来扣在桌上,和那两颗小碎片对齐。
人靠着椅背往下滑了一点,一直滑到双肘卡住扶手,双腿懒懒地往前伸直到桌子底下。十个手指张开来,指尖相对扣在胸前,脑袋垂着,远远看去便是一副深陷在思维里的模样。
这个姿势维持了一会儿,司一冉脱下眼镜丟到桌面,舒一口气,仰起头面对阳光。
阳光使得她双眼眯起来,这样就连皱眉也显得很自然。
而在司一冉仰起头的那一瞬间,古芝蓝不假思索地往旁边一闪,躲在了窗帘后——她才不想让她看到——哪怕那人近视再深、阳光再猛,终归也是有可能看到的。
这好奇心,也差不多了吧?
古芝蓝发现自己竟然像个好事者一样,足足花了大半个小时来窥视这场与自己无关的八卦。
这让她有点不爽。
给自己找点理由让心里舒坦些如何?
她拿出手机给何荷允发了条信息:“你那跟班好像心情不太好。”
看,还是有做点事的。
又再补充一条:“明天就是毕业礼,来了吗?”
临发出去前,又把后面三个字删掉,反正看得懂就行。
没过多久,何荷允的回信就到了,古芝蓝看了就气结!
说她不来了,因为马上要赶去比米尼岛。是前两天交给她的那个联合勘探的任务的原因,收到消息说德国人那边已经动身了,所以她也要尽早赶到现场。
——不就一个破工作而已!
——我好不容易多留两天,你倒因为这点事就不来了?!
人不知道在哪的何荷允似乎根本没感受到古芝蓝的不悦,又发了条信息过来说:“明天毕业礼你代我问个好。”
——谁要代你问好!
何荷允发信息跟她讲话一样,都是一截一截的。
接连几条就是:“随便带束花给她”、“不方便不带也行”、“一冉心情不好?”、“她干嘛啦?”……
估摸两年前自己毕业时,这个人也是这样交代司一冉代为出席的?
古芝蓝就回她:“她可能被人甩了。”
何荷允回道:“她单身。”
古芝蓝很想说,你的跟班兼好朋友很可能有女朋友,你连这都不知道吗?
不过她没说出来。
何荷允下一条信息又到了:
“你不用管她,她心情不好会自己躲起来,抄抄教科书就过去了。”
最后一条信息是“我回头再找她”,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古芝蓝把手机甩到床上,忽然觉得自己特意多留这两天真是毫无意义。
待她气过了起身再去看楼下时,司一冉已经走了,桌上留了结账的钱和小费。
···
第二天,古芝蓝到底还是带着准备好的毕业礼物,去了工程学院的毕业典礼。
出门的时候,她碰巧看到昨天跟司一冉吵架的那个女人。原来那个人跟她住的同一幢公寓,正在前台结账,脚边放着行李箱。
古芝蓝不认为这个人还会去毕业典礼,而事实上,也确实没在现场看到她。看了一圈,甚至连司一冉都没有看到,倒是看到了司一冉的爸妈。
除了坐在嘉宾席上的弗兰西斯教授,整个工程学院里没有一个认识的,古芝蓝正考虑是否该就此回去,却被司一冉的爸妈发现了。
出于礼貌和教养,她也很应该热情地跟叔叔阿姨打招呼,当然也是这么做的。
司叔叔和他的女儿一样木讷少话,倒是司阿姨很健谈。他们也跟女儿的外国同学不熟,好不容易逮到古芝蓝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不仅是自家女儿的同学,还是领导的女儿,自然是要攀谈起来的。
对古芝蓝来说,与长辈交流是驾轻就熟的事。
可跟叔叔阿姨聊了差不多半小时了,还不见今天该毕业的那个人出现。
这迟到就迟得离谱了,特别是司一冉这种从不迟到的人。
叔叔阿姨也开始有点不淡定,都快到逐个上台领毕业证的环节了,打了好几次电话都还是关机状态。
“可能她还在实验室。”古芝蓝编个说法安抚他们,“我去找找她。”
说是去找,从哪里入手都是个问题,基本上她对司一冉整个大学期间的生活状态都一无所知。
幸运的是刚好碰到前两天在实验室见过的那个学生助手,打听了一些基本情况,然后就分头去找。
据说司一冉常去的地方只有三个:实验室、宿舍、咖啡馆。都找了,没有发现。
古芝蓝在路边的树荫底下点了根烟,思考着这种时候司一冉能去哪。连毕业典礼都不出席,而且爸妈都来了啊,也不管。看了看时间,自己也差不多到点要走了。
不就是被甩了而已,至于吗?
——真是没出息。
今天早上才见到吵架对象在退房——难道追到机场去了?——也不是不可能……
倒是想起昨天何荷允说的,这个人如果不开心会自己躲起来抄书。
然后古芝蓝想到了一个普通人都会想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