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渠走进病房的时候见到的便是顾飞凡满眼的猩红，可是那又如何，陈想已经在伏流里飘荡了五年，现在也不过时徘徊在世间的一缕幽魂，没有一点牵挂，随时都能在盛明渠忐忑不安的心中消失，能在盛明渠的焦灼里让每一个明天都变得虚无缥缈，也许某一天的新闻便是看到陈想这个新锐作家香消玉殒的消息。

    “盛明渠，这么多年，你怎么照顾她的？”顾飞凡好不容易将双眼缠着纱布的陈想哄睡着，此时压抑着内心凶猛翻涌的情绪，喑哑着声音问到。

    望着床上乖巧的身影，白色的被子被陈想拱成一团，如同一团软糯的云彩，惊讶于陈想这般迅速的进入睡眠，往日她失明后总是要闹腾很久方才罢休。

    苦笑一声，盛明渠心中悲凉，早就应该明白只有顾飞凡才有这样特殊的能力，在顾飞凡身边的陈想才会纵情哭，放声笑，也只有顾飞凡才能让陈想在黑暗中安慰的睡过去，陈想曾说她不敢在失明的时候睡着，因为那样也许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也许她再没有机会和盛明渠告别，没有机会和她热爱的这个世界说一声再见。

    忽视掉顾飞凡眼中的愤怒，盛明渠把自己假扮成一个手握胜利果实的王者，站在高处俯瞰着顾飞凡此时的不甘心和绝望，盛明渠在此刻才知道原来自己内心的黑暗中藏着如此泛滥的龃龉。

    “她不让我说。”盛明渠曾与陈想去过阳光明媚的沙滩，曾经摸索过无边无际的黑暗，他们是不可分割的一体，是用着一颗共同心脏的生命体。

    听到这个回答，顾飞凡的心在冰凉的水里狠狠的浸润了一次又一次，原来是他们之间的秘密，如此隐晦的拒绝大约只是陈想想要保护她心爱的男人，那是不是指连陈想都未曾怪过盛明渠，他又有什么身份和资格去怪罪？

    长路漫漫，有一种爱不必说出，便早已在心里划开，这也许就是陈想与盛明渠心照不宣的默契。

    似水年华，时光被风雪覆盖，与任何东西有缘是源于初见的相遇，等一个人可以倾尽全心，爱一个人可以忘掉所有，顾飞凡明白自己和陈想最终是有缘无份，仿佛当时的相遇只是为了今后更凄美的离别。

    顾飞凡永远都无法忘怀相见初遇时的心安，初见时的陌上花开，如果一切可以，顾飞凡想再多晚几年遇到陈想，一切都是诗意的，静静的。他能够在陈想满身疲惫以后能够给她一方坚强的臂膀，给她一个温暖的家，在她诗水般的年华中，没有给予陈想任何伤痛，没有给她任何不安，没有给她遥不可及的等待。

    望向安睡的陈想，顾飞凡不敢面对她醒来时不断摸索的双手，内心的愧疚能一点一滴的蚕食掉他所有的理智，遵从内心去把已经满是伤痕的她抢到自己的身边，极尽他的所能，用尽所有的力气将过去的一切苦难都抹杀殆尽，从此只剩幸福。

    “你好好照顾她。”顾飞凡再没有把目光投射到白色的浓雾之中，生怕那团浓雾叫自己迷失在对未来的憧憬里，沉沦在有陈想陪伴的虚幻泥沼中。

    顾飞凡走了之后，陈想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对着空气中说，虚无的声线从盛明渠的耳朵里窜过，是一根情丝系动着：“明渠，顾飞凡就像是遥远的明星，我是不起眼的尘埃，他是众星捧月，我是不可琢磨，他有千万人爱着，而我只爱着他。所有人都能把心给他，他的朋友，他的父亲母亲，他的下属，包括我也愿意把我的一切都给他，奈何我就是爱上他。一颦一笑都牵动我的心，他在杂志上说年轻就是勇敢挑战，我就盯着杂志上的他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追寻这你的脚步，成为更好的自己。

    那时，我给他打电话，期盼他能给我一点活下去的希望，那般冷淡的语气让我别再打扰他。我却轻易的原谅他，被爱的那个是不是永远可以不负责任，坐享情意？爱和被爱是横亘着遥远的距离，沉默的存在着，无可奈何。”

    “明明你还有很多选择，你知道我一直等着你。”沉默许久，盛明渠终于将心中一腔情意一一道出，他们默契的规避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才是两人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

    “还是要回答这个问题是不是？”陈想收起之前的无可奈何，神情越发严肃。

    “明渠，我们认识了十年，相依相偎了五年，每一秒是情有可原还是非要不可？我清楚自己的身体是什么状况，我是自私的，我能耗光你的青春，却不能消耗你所有的时光。”陈想低着头，黑色的蒙蔽之下，让陈想不清楚自己的目光是否能够掩藏中心中的愧疚，她明白她最大的利器和资本就是盛明渠不舍得离她而去，无论是所谓的爱情还是长久的友谊，盛明渠都能陪着她走完最后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