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天山上，连绵不断的树林被一缕缕白色的云雾缭绕，朦胧神秘。山上人烟稀少，只有在山顶的地方，耸立着一座道观。道观不大，不，如果和大笙其他道观比起来，它甚至算小了，只有一处院子，一道回廊，在观外有一处不大的空地，用以道家人习武。

    观内的人也不多，只有观长及其徒弟，还有两个仆从，用以打扫和做饭。

    此时天刚刚下完雨，山上都是湿漉漉的，透着一股生机勃勃的清香，带着几声清脆的鸟鸣，而观内传来一阵阵木屐疾步行走的哒哒声，则将山内的这股宁静打破。

    这是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小童，小童大约十岁，扎着两个丸子头，白嫩嫩的脸蛋上是一双黑漆漆圆溜溜的大眼睛。小童穿着木屐的小脚在地上蹦蹦跳跳，轻车熟路地向观长的房间跑去。

    “师父，师父，有客人来拜访！”小童站在回廊外，对着房间用脆生生的声音叫道。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拉开，一个满头雪白风仙道骨的大约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看了眼趴在游廊上的小童，小童单纯干净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他，默默述说着想要师父陪她玩的渴望。

    清虚子笑了笑，温柔地揉了揉孩子的头，“等下和你去打野鸡。”

    小童立即欢呼起来，“师父最好啦！”

    清虚子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就向大堂走去。

    小童欢呼着冲向自己的房间，在自己最宝贵的收藏里翻翻找找，寻找着上次抓野鸡用的网和其他道具。

    这些东西都是小童在山里见到有意思的东西，或者师父带她做的小玩意，什么奇怪的石头，野鸡的尾巴毛，野猪的牙齿，还有钓鱼的钩子或者捕猎物的网，还有小时候师父给自己做的小刀和木头做的小动物，乱七八糟地堆在一个大大的木箱里，木箱将近孩子那么大，小童半个身子进了箱子里，欢快地翻找着。

    翻找了半天，小丫头终于找到一张没破的网，她看了看不远处的大堂，发现师父还没出来，不由纳闷了。

    以前也有人来找过师父，似乎有求于他，但每次都被他很快打发了。这次她都找了半天了，师父竟然还在聊？真奇怪。

    那就偷偷遛过去看看好了。

    小童想道，她还从来没见过师父和外面的人谈话的样子呢。

    想做就做的小丫头毫不犹豫地迈着小短腿向大堂茶室溜了过去。

    ……

    茶室内

    “道长，谢老夫人病重，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见见这个从小寄养在道观的嫡亲孙女，恳请您答应我们的请求。”道观内，一个老嬷嬷跪坐在桌子前，诚恳地说道。

    清虚子面无表情地托着茶杯喝了一口，缓缓道：“当年，南丫头一出生就体弱多病，谢府便将她交予贫道抚养，贫道所提要求，唯一一个就是不再回世俗，如今怎能出尔反尔？”

    老嬷嬷向着清虚子拜了拜，说道:“这确实是我们的不是，但是恳请观长看在我们老夫人病重的份上，让这孩子回去见上一面。”

    “我们不求孩子一直留在谢府，只希望孩子在谢府留下一段时间，让老夫人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待了却老夫人的心事，谢府必将将孩子送回来。”

    茶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半晌，清虚子长叹一气，“罢了，这都是命。”

    “今日已经太晚，你们明日再带南丫头回去吧。”

    “谢谢观长的成全。”老嬷嬷向清虚子拜了拜。

    门外忽然发出一道声响，观长道:“谁？”

    茶室的门缓缓打开，便看见一个小小的灰色身影站在门外，小姑娘还抓着好不容易找来的网，却哭得稀里哗啦的。

    “师父，你不要我了吗？”谢南歌哭得打了个嗝，好不伤心。

    清虚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小丫头立刻向他跑了过来，扑到他身上，清虚子摸着孩子毛绒绒的头发说道：“我没有说不要你，只是要你回一趟家，见见你的祖母。”

    “祖母？”小丫头泪汪汪地看着清虚子。

    谢南歌从小跟着师父在山上长大，十年中也只有几次下过山，对于一些平常人家理所当然的事情，对她而言却毫无疑问是陌生新鲜的。

    “恩，歌儿的家人，你以前不是一直都想要见到家人吗？”清虚子掏出一条手帕帮谢南歌擦着眼泪。

    看着小姑娘红红的鼻子，泪汪汪的眼睛，清虚子心里就不由软了起来，毕竟这是他一手养大的丫头呢，不舍得自己也是正常……

    “还能回来？”谢南歌不哭了，用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他。

    “恩，玩腻了就回来。”清虚子温和地说道，看小姑娘好似很伤心，便补充道：“当然，如果你是在舍不得师父……”

    “那我就去玩一段时间吧。”小丫头吸吸鼻子，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别以为你一副勉强的样子，我就不知道你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清虚子有些心塞地揉揉眉头，他早就知道这小丫头不是个安分的主儿，以前就一直想要偷偷自己下山浪，自己操心她不肯下山简直是多此一举。

    “那，那，师父，我们还抓野鸡吗？”小丫头一知道自己只是下山玩，还能回来之后，就没了之前哭唧唧的样子，立刻兴致勃勃地举着手中的网，眼睛亮亮的看着清虚子。

    “不抓！”清虚子咬牙切齿，“明天你就要出发了，现在赶快去收拾行李！”

    “不敢劳烦小娘子！”老嬷嬷惊慌地说道。

    “不用，小孩子就应该要学会自己动手收拾东西，不能太宠着她！”清虚子面无表情地说道，然后冷漠地看着小丫头焉了下来。

    “还不快去？”

    “是——”谢南歌无精打采地走回房间。

    ……

    第二天一大早，清虚子就抱着昏昏欲睡的谢南歌下了山。小丫头因为可以下山了所有一晚上都兴奋得睡不着觉，结果早上的时候就困得根本起不来了。道观地处深山，马车上不来，所有的人都是用两条腿走上来的。

    清虚子看了眼谢南歌仍然睡得昏天暗地的样子，就知道她绝对不可能自己走下山，交给一个糙汉子仆人抱着别说自己不同意，就算是谢府也不会让一个外男随随便便碰府里的小姐。

    要老嬷嬷来抱？算了还是饶了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婆子吧，她能自己爬下山就已经不错了。

    思来想去，还是自己抱她下山吧。

    下了山之后谢南歌就醒了，徐嬷嬷带着谢南歌上了谢府的马车，谢南歌不舍地拉着他的袖子说道：“师父为什么不一起回去？”

    “师父还有别的事情干，”清虚子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乖，尽情玩，无聊了就回来。”

    “恩！”谢南歌认真地点头。

    “还有，别忘了要修炼，不许给我偷懒。”

    “师父再见！”谢南歌笑容灿烂地挥手。

    “……”清虚子用力揉了揉小混蛋的脑袋，“别想给我偷懒，我随时有可能去谢府检查你的功课！”

    “哦……”小丫头摸着脑袋，有些失望地应道。

    马车缓缓拉动，清虚子看着马车缓缓离开，心里不由有点儿怅然，好歹是自己养了十年的娃，虽然只是暂时离开，还是有点儿舍不得的……

    这时，小丫头忽然从窗户里伸出小脑袋，“师父，歌儿舍不得您……”

    清虚子觉得整颗心都软了，果然女孩儿就是贴……

    “师父的烧鸡那么好吃，要是离开您了，岂不是要很久都吃不到了？”小姑娘皱着眉头，心痛地说道：“师父您一定要早点来见我哦。”

    为了烧鸡，就算是用功一点还是值得的。

    清虚子惆怅的情绪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走走走，给我快点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