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耍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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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夫人见她说完之后,冯如玉却没动弹,一着急,只捏了她胳膊一把,“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来帮忙!”
“娘,没用的。徐夫人还说,她要带着账本来的,您要是今天把这些个东西溅卖了,明天她就能让咱们照原价赔偿。到时候……只怕咱们还得倒贴银子。”
“你看看,什么是商户出身,这就是商户,什么都斤斤计较。那现在怎么办?咱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东西都给搬走?”徐夫人想着那些当初她一件一件摆好的东西明天都要一件一件地离她而去,就觉得心如刀绞。
“不然还能怎么办?要是哥争气,今科中了,咱们又怎么会被他们徐家这样欺负?且先记着吧,待得哪天哥一鸣惊人……唉,只是不知道,是猴年马月。”
冯夫人大呼小叫的,冯志远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事,忍着疼爬了起来,一身是汗地艰难挪到了门边,却只听到了妹妹这番话。那一刻,说不清是对自己失望,还是对妹妹心寒,反正很不好受就对了。
第二天,徐家的人如约而至。一大早的,就把冯家的大门拍得啪啪作响。那势头,好像冯家人若是不开门的话,他们就要把门拆了闯进来了。
正如冯志远他娘说的一样,于徐家来说,这些东西就是九牛一毛,所以徐夫人并未亲自过来,而是派了个身边得力的人,一个姓赵的管事代替她来。赵管事做事一向认真且条理分明。早在前一个晚上,已经挑灯把这些东西的名目都给整理好了。
其实徐雁凌和冯志远当初定亲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很多东西,冯家要是说用掉了,或者卖掉了,其实徐家也没有办法弄清事实究竟是不是如此。今天徐夫人让人过来,不过也就是摆明一个态度,他们徐家人不是好欺负的。这有的事,能忍一时,但忍不了一世。
“你你你,去那个屋子搬东西。你们几个,分别去他们的屋子里头看。”
“你们要干嘛?怎么能问都不问一声,就随便闯进别人家里呢?信不信我去报官!”
“哦对,烦请三位给我的人带个路,顺便见证一下,我们徐家,不会多拿不属于我们徐家的一针一线。”
“不许进,那是我姑娘的屋子,我姑娘还没出嫁呢,你们要是进去了,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您说的有理。姑娘家的屋子,大老爷们儿进去确实不妥。”在冯夫人面上的得意之色才刚闪过之时,他已经又开了口,“孙妈妈……您的腿脚能再快点儿吗?天都快黑了。”
“哟,你这嗓门儿,练过的吧?我这大老远的,耳朵都被你震得生疼。你们是年轻腿脚麻利,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试试看,看看还能不能健步如飞。”
“这间屋子,就麻烦您了。冯老夫人,您的屋子,不然也让孙妈妈替您看一看?”
冯夫人呢,这东西若是放在眼睛看不到的地方,总担心什么时候就被人给拿走了,所以思来想去,就把东西藏在了冯如玉屋子里头,她想好的说辞,就是这是冯如玉的闺房,不能让人随便进去。没想到,徐府居然派来了一个老婆子。
看着从冯如玉和她的屋子里头陆续拿出来的东西,冯夫人闭上了眼睛,“你们既然都拿到东西了,就快走吧。”
“不急不急,我先对对账,看看还缺什么东西。”
“还能缺什么啊?缺的都是我吃掉的,我们一家子用掉的,吃了的难道要我吐出来还给你们吗?”
赵管事只看了冯夫人一眼,没搭理她,“你们先分个类,笔墨纸砚和古籍什么的,摆在一处,来,就放这个小箱子里头……这个砚台、这个墨条,还有这管毛笔,拿来放桌上。”
冯夫人虽然不懂这些,但冯志远是懂的,也和她说过一些,见那人开始用那一套他刚才点了名的笔墨纸砚,她有些着急了,“喂,你怎么回事?不是说要收回去的吗?怎么还用上了?”在她看来,这样贵重的笔墨纸砚,只有她儿子这样的读书人配用,给这些个粗人用那就是暴殄天物。
“哦,夫人说了,咱们兄弟们这回出来当差,辛苦了,所以从你们冯家拿回去的东西,夫人都不要了,直接分给兄弟们当做辛苦费了。”
“什么?给你们了?那不是浪费……”
“怎么能是浪费呢?咱们就算不识货,不是也认识银子吗?把这些东西一卖,银子一分,解决了。”说着,又低下了头,继续盘点,“砚台,一二三……古籍……拿过来我看看书名,这肯定少了,看看少的是哪几本。”
“轻点儿,这么捏那书会破的。”冯志远毕竟是读书人,这翻阅古籍的时候,那都是十分小心翼翼的,哪儿像这些人,搬书像搬柴火一样。冯夫人在一旁看着急的要死。
“对,轻点儿,破了可就不值银子了。”赵管事拿着笔在本子上勾勾叉叉了半天,“冯夫人,这东西,好像少的有些多啊。您是不是年纪大了,有些东西放在哪里,不记得了?”
“哪里有,就这么多了。其它的,吃掉了用掉了当掉了……反正这里没有,那就是没有了。”
“那些个人参啊,鹿茸啊什么的,但凡是能入口的,我都没抄,想着您就算不自己吃了,那也是要趁着它们还有药性的时候给卖了的。可这少了的端砚、古书、古画、玉钗、金步摇……您且和我说说,是怎么给用没有了的,如果是当了,当在哪个当铺了?当票呢?”
“那么久的事了,我哪里还记得。再说我拿去当,一般都是死当,又不准备赎回,留着当票做什么?”
“哦,死当!”赵管事点了点头,看似随意地在院子里头瞟了几眼,院子里头有一片小菜地,还有一个鸡圈。
“您这菜,看着有些蔫吧。这土……昨天刚翻过的吗?”
“是鸡,昨天鸡从鸡圈里头跑出来了,糟蹋了菜地,我就重新翻了地。”
“听说您最近身体欠佳,想来这地翻得可能不是很彻底,我找两个兄弟,帮您彻底翻一下?哦,顺便教训一下那一窝不听话的鸡。”
“不用了,这么点菜,我们随便几顿也就能吃完了,就这样吧。”
“助人为快乐之本,我兄弟们虽不认识几个字,但力气还是有的。去吧,动过土的地方,翻一翻。”
一刻钟之后,赵管事有些嫌弃地挥了挥手,“拿开拿开。”而后转向冯夫人,“您倒是也真能干得出。你就不怕这以后您儿子写出的字,您闺女头上,一股子鸡屎味吗?至于这书画,就算要藏,也该藏在干燥的地方,这埋在地下,等风头过了,只怕也烂得差不多了。”然后也不等冯夫人说什么,拿起账本看了眼,“嗯,差不多了。冯夫人,今天多有打扰,现在没事了,咱们就先告辞了。”
“没了,都没了。”赵管事带着人走后,冯夫人坐在地上喃喃自语。
“娘,娘您起来吧,地上凉。”赵管事来的时候,冯志远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他现在身上还带着伤,就算没有伤,他也不想和他们起冲突。如果结局都是一样的话,一动不如一静。
“那么多东西啊,一件都没给咱们留,这是要断了我们的生路,逼死我们啊!”
“娘,不会的,等我伤好了,我就出去赚银子,我能养活您和妹妹的,就和原来一样。”
原来?那么久之前的原来,冯夫人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自从傍上了徐家之后,那不愁吃喝的好日子。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边,赵管事回府去向徐夫人复命,徐夫人只随便看了两眼,“嗯,做的好。”赵管事想了想,把事情的经过大略地说了一下,主子给他们发了这么一大笔银子,他至少得让主子高兴高兴。
“亏你能想得出,去鸡圈里头找。”
“也是那位夫人的眼神漏了行藏,小的本来呢,也就是随便看两眼。她紧张得很,我这才有了怀疑。”
日子呢,过得那个飞快,一天都没觉得干了什么实事,就嗖地一下过去了。嗖嗖嗖……就到了徐浩凌离家的日子了。
“路上可千万小心。对了,你这回,带够了人手没啊?不然……咱们再花银子去镖局里头请一些镖师来?”
“娘,这回虽然是公差,但知道的人多了,总是不好。您放心吧,走水路很快的。没几天儿子就能回来的。”
儿行千里母担忧,虽然此去路程不算远,但徐夫人还是难免忧心。
“哥,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点儿京城的特产。”
“吃吃吃,就知道吃!”
“娘,哥都这么大人了,前头几年他也都是一人孤身在外的,您要忧心,忧心得过来吗?”徐雁凌觉得,她可能得在身后背个木板什么的,不过……娘亲拍木板,木板再打到她的背上,会不会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