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予我的，到底是何物？

    “秦老师有车吗？”江枫问。

    “没有……”

    “坐我的车吧，我送你。”

    “不…不用了，我打的士就好了。”秦秀赶忙拒绝，他和江枫还没熟到可以送他回家的地步吧！

    “你出门打的士还是会淋上雨的，万一冻感冒了，传染给小朋友们怎么办？”江枫说得头头是理。

    秦秀一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于是道：“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

    江枫像是知道此时此刻会下暴雨似的，带了把大伞，正好可以遮住两和大人加一个小女孩，坐上车。江枫先送林小雨回家，接着送秦秀回家。

    林小雨到家之后，江枫和秦秀一个前座一个后座，这样给秦秀稍稍缓解了一点尴尬。

    秦秀是个不会找话题的人，江枫也不是个会主动找人讲话的主。

    两人一路无话，秦秀如坐针毡，还是很尴尬的呀！

    终于到了秦秀指定的地方，这时雨几乎已经停了，“就在这停吧，我家就在这附近了。”

    秦秀在路边下车，跟江枫道了声再见就往回走。

    其实秦秀没有给江枫自己小区的准确地址，这个地方离自己家还有几站路。

    江枫这样的，一看就是处于上流社会的人，虽然秦秀不懂车，但是江枫那辆车看起来就很不错，带江枫去那种又旧又小的小区，他肯定会不舒服的，江枫送自己回来已经很麻烦他了，怎么可以让他感觉到不舒服呢？

    秦秀边走边想着，殊不知身后一双眼睛正微微眯起盯着他，嘴角轻轻展开，似笑非笑。

    他江枫什么人物，刚刚问秦秀家在哪里时，他的语气明显很突兀还带点结巴，就差没和江枫说“我在撒谎”了。

    江枫目送秦秀的背影，直到他完全在自己的视线里消失。

    江枫没有跟上去，他多少能猜到秦秀的刻意隐瞒是因为什么，既然他想守护这份尊严，江枫也没必要去打破。

    江枫其实没有要跟秦秀熟识的念头，他只是每次在秦秀身边，就会有一股熟悉的亲切感。

    回到家中，江枫脱掉左边已经完全湿掉的西装外套随手搭在一边。

    虽说今天带的伞够大，足够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打，但为了保证秦秀和林小雨一点也不会被雨打湿，他把伞几乎都挪到了秦秀和林小雨那边。

    江枫今天是在公司刚开完会议过来的，西装还没来得及换。

    黑色的西装将雨水吸收一部分，一部分留在衣袖上，但因为西装是黑色的，秦秀还坐在后座，并没有注意到他外套的左半部分湿了。

    洗完澡，看了看时间，才6点半。

    江枫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边看新闻边翻财经报纸，一看就是三个小时，三个小时后，江枫几乎还是保持着那个坐姿。9点半便去休息了。

    “对不起……小枫……妈妈……对不起”

    “小枫……”

    “小枫啊，这个是你的新妈妈，以后我们就一起生活了，来，叫妈妈。”

    “她不是我妈妈，她不是我妈妈！”

    “小枫！”

    “你好啊，我叫秦小思，你叫什么？”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叫江枫嘛！”

    “哎，江枫一起去食堂吃午饭吧！”

    “江枫江枫，可乐接着！”

    “江枫，一起考a大吧！”

    “江枫……”

    江枫皱着眉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额头出了些细微的汗。

    才凌晨一点，江枫却再也睡不着了。

    起来走到书房，在书桌前坐下，轻轻拉开抽屉，将压在书底下的照片拿出来，一共三张照片。

    一张是他小时候和妈妈的合照，一张是他和林晚秦小思的合照，一张是秦小思单独的照片。

    江枫轻轻地摩挲着这三张照片，关于妈妈江枫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妈妈的眼中似乎总带着一丝郁结，总爱看着江枫发呆，让小小的江枫有些害怕。

    爸爸几乎没回过家，对母女俩的关心少之又少，直到妈妈离开那天江前生才接走了自己。

    下面一张是秦小思林晚和他的合照，那是他们高考过后一起去郊游的时候拍的。

    江枫望着照片上林晚和秦小思两个活宝，轻轻勾了勾嘴角。

    江枫一个人熬过小学，熬过初中，要不是这两个人，江枫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熬过完全懂得人情世故的高中。

    江枫翻到秦小思那张，照片上的秦小思笑靥如花，拿着一瓶可乐对着镜头摆剪刀手。

    江枫勾了勾唇角，这张照片是秦小思当时硬塞给他的，还说什么以后她不在了，就让这张照片陪着自己，自己当初还在想什么玩意啊？

    没想到，她还真是说走就走。

    第二天，“喂，阿枫，下个星期小雨生日，记得准备份大礼哦！”林晚在电话那头咋胡道。

    “你侄女又要过生日？”

    “是啊，哈哈哈，不然你以为我侄女为什么这么可爱呆萌，不都是因为跟我这么帅气无敌的叔叔生日离得近!”

    “……我知道了。”

    “对了，小雨还小，这次不会举行商业趴，就不搞请柬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到时候你带着大礼直接来就可以了。”

    又是一天放学，江枫来接林小雨。

    “秦老师，这个星期六是我的生日，你可以来我的生日聚会嘛？”林小雨问道。看得出林小雨很喜欢这位温柔体贴的秦老师。

    “啊？林小雨你的生日么？老师就不去了，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哦。”

    “秦老师你来嘛来嘛，我想给你吃我的生日蛋糕。”

    “这……”秦秀正不知如何回答，

    这时在一边的江枫说道：“来吧，小雨生日的时候会把这个班级的小朋友都请去的，你能指望小雨能跟我们这群大人玩什么？你去好维护这群小朋友们的纪律。”

    说的挺有道理啊，秦秀踌躇地看了林小雨一眼，她那无饰的眼神让秦秀实在说不出口拒绝的话，“好吧！老师会去的。”

    “嗯，到时候我去接你。”江枫说道，冰凉的语气中秦秀实在听不出任何情感。

    “啊？”秦秀还没反应过来，江枫就拉着林小雨离开了。剩下秦秀一个人喃喃道：：“你上次送我和林小雨回家的时候，我已经知道她家在哪了？我可以自己去的。”

    星期六很快到来了，秦秀起了个大早，简单地做了个早饭吃，本想拾掇拾掇自己的，可是一想他实在是没啥东西可以给自己打扮的，于是只好穿着平时的装束，拿着礼物走到上次他让江枫送他到的那个车站等他。

    过了一会有电话打进来。秦秀拿起手机，是一个陌生了号码，“喂？”

    “我是江枫，今天下午三点我去接你。”

    “啊？哦！”江枫？他怎么知道自己的电话号码？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奇怪的，林小雨父母有自己的电话号码啊！还有，下午三点来接自己？那自己这一大早忙活什么呀？

    电话那头似乎是察觉到秦秀的沉默，“怎么？秦老师已经准备好了么？”凉凉的语气中有一丝秦秀和江枫都没有察觉到的戏谑。

    “没…没有，那个，那你下午来吧！”

    说完秦秀就想把电话挂掉，转念一想，人家特意打电话过来提醒他，自己还先挂电话也太不礼貌，于是等着江枫先挂电话。

    “嗯。”江枫发出一个单音后就没了下文，过了一会，秦秀发现手机界面还在接通状态，小心地问了一句：“江枫？”

    “没事，我挂了。”江枫掐断电话后微微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刚刚怎么发起呆来了？

    秦秀的声音很细但不尖，温润的像水一样，很好听。竟让江枫无意识地想多听一句。

    “怎么了？江枫，怎么跟没魂了一样？”林晚走过来问。

    “没事。”

    江枫一大早被林晚叫到林小雨家帮忙布置，可是显然，林家的佣人办事效率很高，哪里需要这两位少爷动什么手？

    下午两点半，“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我让小程去接小秦老师。”林晚说。

    小秦老师……

    “不用麻烦了，我去接。”江枫起身道。

    “啊？”林晚愣了愣，让你去接才是麻烦你吧!

    江枫啥时候变得这么勤快了？

    林晚还想说些什么，回过神来江枫已经走到门口了。

    秦秀三点准时到达那个车站，却发现江枫已经在那等着了。

    秦秀连忙上前，“江枫，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你等很久了吗？”

    “不久，我也才到，上车吧。”

    坐进车里，又是一段相顾无言尴尬的沉默……至少秦秀是这么想的。

    “那个……小朋友们都到了吗？”秦秀小心地开口问。

    “等我们到了他们也差不多到了。”依旧是冰凉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

    “哦！”

    这次真的是找不到什么话题了。

    终于到达了林家，本来还在和林晚撒娇的林小雨见到秦秀，义无反顾地抛弃林晚朝秦秀飞奔而来。

    “秦老师，你来啦！”

    “哎，小秦老师一来，我家小雨眼里就完全没了我。也不跟我撒娇了。”林晚幽怨地说道。

    秦秀听到林晚不正经的声音，心想：这个林晚，好像有点不太靠谱……

    “秦老师，我们去院子里玩吧，天天和小彤他们都在了。”

    “好。”秦秀微微一笑，林小雨拉着秦秀要走，这时候秦秀忽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江枫原本是低着头的，在秦秀回头的一瞬间也抬起头来。

    秦秀一下子撞到了江枫的眼神，顿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江枫的眼睛，像黑洞一样，无边无尽到好似可以将任何东西吸纳。

    秦秀只是觉得这里他能讲得上话的只有林小雨和江枫，现在要去院子里陪其他小朋友，想跟江枫随口打声招呼来着，瞎紧张什么劲？

    “那个，那我先去院子里看看。”秦秀开口道。

    “嗯。”江枫轻轻点了点头。

    “秦老师你来啦!”

    “老师这个蛋糕好好吃，你也尝一尝嘛！”

    “秦老师秦老师……”

    秦秀一进院子就被有钱人家口中所谓的“院子”所折服。

    宽阔的院子中央是一套复古石桌和石凳，因为小朋友太多，又加了一套客桌和椅子，原本围着桌子交头接耳哈哈大笑孩子们看到秦秀立刻飞奔过来。

    院子几乎被假山和人造微型瀑布包围，假山后面是一眼就能看得到的花园，正值夏日，花园里花团锦簇，花花草草争奇斗艳……

    秦秀一下子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让他甚至在小朋友们面前自卑起来。

    秦秀跟着小朋友们走到石桌旁，听他们叽叽喳喳地说这话。

    “老师，天天偷喝我的果汁。”

    “你先偷吃我的蛋糕的！”

    “ 老师你吃我的蛋糕嘛，很好吃的。”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秦秀少有的应接不暇。

    秦秀微微笑的看着这些孩子们，六七岁的年龄，和自己在明日福利院的年龄差不多。

    可是那时候的自己不懂得融入团体，过的并不开心，现在看着这些孩子们天真的笑脸，秦秀颇有些怅然。

    被孩子们团团围住的秦秀微笑地看着这些他们。

    却不知院子门口的那个人微微勾起了唇角看着这一幕温馨的画面。

    “林小雨，晚餐好了，都过来吧！”林晚进来说。

    “好的!秦老师，我们走吧!”

    “嗯。”

    一群人围着一张圆桌，林爸和林妈坐在上位，林小雨坐在林爸旁边，穿着可爱的白色蕾丝公主裙，头上带着一个大小适中的银色皇冠，将她整个人衬得典雅而可爱。

    一般这样的家庭不是应该在某个家庭成员过生日时，请一堆家长的工作合作伙伴嘛？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一个浪漫而轻快的交流舞会，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的合作机会什么的……

    “小秦老师？小秦老师？”是林晚的声音。

    “啊？怎么了？”秦秀一下子从自己的幻想中醒过来。

    “小秦老师想什么这么入神，杯子里都没有果汁啦，你还往嘴里倒什么？”林晚一点也不掩饰戏谑的腔调。

    “啊？不好意思。”秦秀慌忙把嘴边的杯子放下。

    然后就有一只手伸过来给秦秀倒果汁。

    是江枫！

    “谢…谢谢！”太丢人了，秦秀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不谢。”江枫淡淡回道。

    不知为什么，秦秀总感觉江枫的语气有一点上挑，像是林晚那样戏谑的语气，淡淡地，淡到秦秀只有一秒钟这样的感觉。

    秦秀从来对酒就不太亲近，虽说今天是林小雨小朋友的生日，大人的饮品只是往果汁里兑了浓度不太高的酒，但是秦秀却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那不太浓烈的酒精在自己的舌尖流动着，然后流过喉咙，那不太明显的辛辣也被秦秀感觉地一清二楚。

    因为这里的孩子们几乎都只和秦秀和林小雨亲近，所以一个劲的只和秦秀和林小雨喝，林小雨倒是没关系，喝多顶多一趟一趟厕所地跑。

    可是反观秦秀，情况就不那么乐观了。

    秦秀只觉得此刻头昏脑涨，完全处于被动状态。

    “你还好吗？”凉凉的声音从秦秀旁边传来。

    “啊？好！”

    秦秀没听清江枫说了什么，只以为他也要和自己喝一杯，于是端起杯子要和江枫喝，江枫面无表情地把秦秀手里的杯子夺过来，放回桌子上。

    “你……”秦秀口齿不清。

    “不是吧，我的小秦老师，这你就不行了啊！”林晚夸张地瞎叫。

    “啊？没有啊！”秦秀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吃完晚饭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一起唱了生日歌，就有人把三层蛋糕摆了上来，还有附加的饭后甜点和果盘。

    林小雨对着点着蜡烛的蛋糕默默许了愿，一口气吹完所有蜡烛后，众人就开始切分蛋糕。

    一开始都还算和谐的吃着蛋糕，突然，也不知道是谁，往邻位的脸上抹了一把奶油。

    “哈哈哈……”

    一时之间，战火蔓延到整个餐桌，整个客厅……

    管家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早早就让下人把客厅的玻璃制品和易碎物品都移走了。

    秦秀此时蒙圈地坐在桌边，那低浓度酒精引起的醉意被稍稍打压下去了一点。但仍然是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秦老师，看招！”

    “啊？”秦秀懵懵懂懂地侧过脸向声源方向望去。

    突然一抹凉凉滑滑地触感让秦秀睁大眼，只见那个抹了秦秀一脸蛋糕的小朋友嘻嘻笑了两声，一溜烟地跑掉了，逃跑时还不忘给秦秀留下个鬼脸。

    后面的小朋友看到后，觉得秦老师实在太好欺负，抹了一手蛋糕跃跃欲试。

    秦秀看到自己的熊孩子扑上来时，本能地向后一退。

    由于秦秀身体晃动幅度太大，眼看就要直接向后仰下去。秦秀死死闭住了眼睛……

    想象中的痛感没来传来。

    秦秀感觉到一双手从后面拖住了自己，由于惯性，秦秀整个身体向后倒去，最后直接倒在了后面那人的怀里。

    秦秀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入眼的便是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是江枫！

    秦秀连忙站好，太丢人了！

    “谢…谢谢……”秦秀局部道。

    “没关系。”依旧是凉凉的声音。

    咦？秦秀抬起头看着江枫。他好像听出江枫的语气里有一丝丝的促狭。

    随即摇摇头，怎么可能？这么些天来，秦秀从来没有在江枫的话里，听出任何一点感情。

    自己到底是喝了多少？！

    殊不知，自己的鼻子和左边脸都抹上了奶油，在他人眼里是有多滑稽，多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