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房间内配置的小吧台前, 莓露往热腾腾的牛奶里丢了半片小药丸，然后拿起勺子在里面搅动，直到勺子在其中搅动得再也感受不到什么异物感后才停下来。将勺子丢入洗碗池里，她拿着杯子的把手回到了五虎退的身边。

    “来吧，退, 甜的热牛奶能帮助睡眠。”手里的杯子被小男孩很快地接了过去, 他睁大着眼睛，羞涩地向她笑着，说着“谢谢主公大人”。

    做了点手脚的莓露毫无愧疚心地收下了他的感谢，揉一揉他蓬松的头发, 她的笑靥愈发柔和。“快喝吧，然后今晚也睡一个好觉。”

    “嗯……主公大人陪在我身边, 我、肯定能睡个好觉的。”五虎退小小的啜饮了一口牛奶, 因为对他来说还有些烫, 他就将嘴凑在杯沿小小地吹着气，微凉的气流拂过乳白色的液体表面, 带起了一层层的褶皱。它们很快地扩散开了，然后很快地消失。

    五虎退因为莓露并没有接他刚才那句“陪在我身边”的话而有些不安地扭头去看她, 却正好撞见她更加温柔地看着他, 自己的脸庞完全映在那双眼睛中，如此被注视着的感觉让他的不安完全消散, 他更紧密地贴着莓露比他来得要凉一些的身躯, 满足的幸福感不可抑制地蔓延开来。

    将凉了一些的牛奶一饮而尽, 五虎退拒绝了莓露从他手中拿过杯子的示意, 自己主动地跳下床，在开足了暖气的房间内赤着脚小跑到洗碗池那边，小心翼翼地将白色的杯子放置到了其中，五虎退看了一眼旁边躺着的勺子，很快又跑回了床上。

    他缩在自己的位置上，白皙的脚趾微微蜷缩着，莓露看着他的脚，一脸正常地伸手过去抓住，她的手温温热热的，正好能暖和五虎退冰凉的脚。

    “主、主公大人……”对于这样的情况表示出了惊讶和下意识的想要抗拒的五虎退在莓露抬起眼来瞟了他一眼之后就噤了声，他很轻易地就解读出了她眼神中的意思，尽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能够解读出来。

    那是“如果拒绝以后就再也不做啦”的眼神。

    他只是一时有些惊讶然后脑子还没转过来而有些抗拒罢了，但是现在反应过来后，问他以后这种待遇都没有了的话是否愿意，回答自然是否定的。

    他带着羞涩的心情接受着莓露给予他的温暖，等到她的温暖无法再传递给他的时候，莓露非常干脆利落地给他盖上了被子，她自己则拿上了换洗衣服准备去浴室洗个澡。

    五虎退将大半张脸缩在了只有宾馆通用的洗涤剂香味的被子里，金黄色的双眼一刻不落地瞅着莓露的背影，直到她进入了浴室，然后关上了门，他才转过头来，看着被床头暖黄色小灯映照着的天花板。

    莓露在进浴室前把房间里的顶上大灯给关了，转而开的就是床头的小灯，在有些昏暗的视线中，外加她的站位，五虎退正好看不太清她的表情，但她的声音依然中依然带着能够掐出甘美的汁液的温柔。

    “退如果困了的话，可以先睡哦。”

    他想，他肯定要等主公大人回来一起睡的，自己能够一个人占有她的时间的宝贵机会，即使是虚无缥缈毫无意义的，那也没有关系。

    他一边如此想着，眼皮子却忍不住开始打架，在浴室里窸窸窣窣的脱掉衣服的声音消失，淋浴头的水声开始响起的同时，他也陷入了深沉的梦境之中。

    莓露未着寸缕地站在了有着充足水量的淋浴头下，披散着的黑发也被冷水尽数打湿，身体因为水过于冰冷而生理性地泛起了鸡皮疙瘩，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已经取下了隐形眼镜的双眼依然泛着不属于人类的异样神色。

    她咧嘴一笑，然后爽快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声音大到已经陷入睡眠的五虎退都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

    吸吸鼻子，她关掉还在继续出水的淋浴头，拿起浴巾开始擦着自己湿漉漉的身体，一边开始轻声地喃喃着。

    “——陪我出去，另外两个留在退的身边保护他。”她以不容置喙的强硬命令语气说着，神色冷淡，但眼睛的深处却有着异样的柔和。“最糟的情况，你们俩就显形去保护他。”

    这样子的决定似乎遭到了强烈的反对，莓露的眉毛微微皱起，她的眼神在这个时候变得真正暴戾而恐怖起来，红色的眼瞳有着异样的威压感。

    “哦？我的命令也不听吗？”

    她的双手环在胸前，居高临下地垂着眼，就像她的身前跪着什么人一样。

    半晌，她的神色柔和下来，摆了摆手。

    “无论我变成什么样，你们所要知道的只有一点。”

    “那就是在你们的面前，我永远只是‘那个’。”

    尽管你们只是过去的投影，只是作为现在这种特殊情况的我所投射出来的，作为‘技能’一样的存在，但是这样就足够了。

    那个过去已然是回不去的地方了，她也不愿意再度变成那个样子。

    啊啊，毕竟那个过去——

    人类是真正意义上的，毁灭了。

    依然是单薄的帽衫和长裤，莓露随便地用干毛巾擦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然后就把帽衫的帽子套在了头上，她能感觉到头顶的布料迅速地被浸湿，不过她不在意这些。

    隐形眼镜没有被她戴起来，将帽檐拉得更低一些，然后眯缝着自己的眼睛，莓露双手插兜，头也不回地一眼也没看仍在床上熟睡的五虎退，离开了这个宾馆。

    往自动贩卖机里投入一些硬币，换来的是一大包巧克力和一罐冰啤酒，她拉开易拉罐的拉环，发出了清脆的“啪”的一声，啤酒泡涌出来了一些，她便凑嘴过去将它们吮吸干净，然后剥开巧克力的外包装纸，咬了一大口之后再灌了一口啤酒。

    现在已经是深夜，醉醺醺的中年上班族勾肩搭背地说着醉话回家，有着犯罪想法的小混混们在小巷子中伺机而动，叛逆的少年少女不知深浅地被诱惑入可怕的陷阱，莓露将这些一一看在眼里，但却漠不关心，甚至感到可笑而无聊。

    维持家计的困难，寻求刺激来填满空虚无聊，自以为世界独一无二了不起第二天却被关在某处哭喊着救命。她思索着自己大脑中自动蹦出来的这些词汇组成的场景，然后窃笑起来。

    当然了，年轻的独身女性在街上这样张扬地走着也是十分引人注意的，龌龊下流的想法总是会在这种夜晚的时候特别多，所以当莓露走过一条昏暗的小巷子被猛地拽进去的时候，她一脸的无所谓。

    巧克力还剩半板，啤酒还剩半罐，她能感觉到锐利的刀刃抵在她的脖子旁边，比她高大且强壮的男人兴奋地喘着粗气，命令着她。

    “给老子乖乖脱掉裤子，你敢叫的话就立马杀了你。”

    “这一带也没有摄像头，你可别想耍什么花招求救，快点脱！”

    她能感觉到脖子被划开了一点，血腥的气味一缕一缕地弥漫在空气中。

    “哎。”她叹了一口气。“有没有摄像头都无所谓啦。”

    那男人还没理解她话语的意味，凶狠地瞪着她想要再说些威胁的话语的时候，他的面孔一下子变得惨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一直耷拉着眼皮的莓露抬起眼来看着他，她笑得很开心。

    “哗啦哗啦。”“嘎吱嘎吱。”

    前者是啤酒倾倒下来的声音，后者是莓露咀嚼她最后那一点巧克力故意发出的声响。

    浓重的血腥味在这条小巷子里弥漫开来，莓露笑嘻嘻地蹲在地上，让自己手中啤酒罐里的液体慢慢地，呈细流的方式不断倒出来，而它的落点，则是倒在地上，男人那被她割开的咽喉伤口。

    她的控制相当精准，破坏了他的声带却没有伤到他的动脉，所以他要死掉也还有一段时间。

    她托着腮看着那男人痛苦挣扎的表情和努力呼吸时的气音，然后笑嘻嘻地将自己喝剩的啤酒慢慢地倒进他的伤口。

    那男人的神情因为疼痛变得更加扭曲，莓露依然是笑嘻嘻的，毫不为所动。那男人的手慢慢地向她的脚踝伸过来，也许是他最后的反击，也可能是他拼尽全力的求饶，但是莓露可不管他。

    她由蹲改为站，但手里的啤酒向下倾倒的角度没有丝毫改变，依然是稳稳的细流从中而出，落到血淋淋的伤口之中。她用力地踩上了那只刚才向她伸过来的那只手，骨骼折裂的声响清晰可闻，她的表情依然是笑嘻嘻地，没有一点变化，却更加令人生惧。

    “啊，这样的血味也差不多了。”她如此念叨着，从地上捡起刚才那男人用来劫持她，也是她用来划破他的咽喉的小刀。

    “恭喜你，先生。可以痛快了哟。”

    走出小巷，莓露带着一身淡淡的血腥味将巧克力的包装纸以及啤酒罐丢在了垃圾桶里。

    而她的身后，那个男人早已断了气。

    那把深深没入他太阳穴的小刀，让他得到了解脱。

    “小姑娘，浑身血腥味走在无人的道路上，可是很危险的哦。”

    光听声音就知道肯定是位成熟美艳的女性，莓露转回头，对着无人的某处如此说道。

    “是的呀，很容易被吸血鬼盯上的。对吧，巴托里伯爵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