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Chapter59
字数:8409 加入书签
“晓笛,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生日礼物,请你……不要拒绝它,好吗?”
“……谢谢。”
她伸手,接过捧花。
说不感动是假的。
她当然知道这份礼物的贵重,且不说这么多配音圈的大佬难以联系上,其中好几个甚至都已隐退,要请他们为一个陌生人录制视频,可想而知不是件易事,当中花费的心血和精力,哪是一句“谢谢”就能抵过的。
可她也只能说一句“谢谢”。
她原本准备了不少话要说,可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她却连一个伤人绝情的字眼都吐不出来。
台下开始起哄,“在一起”的呼声越来越高,台上却相视静立。
“我……”
“晓笛,我有话想跟你说。”
苏晓笛有些意外,点点头。
“我知道,你看得出我有多喜欢你,同样地,我也看得出,你有多不喜欢我。”
“……”
“但没有关系,你有坚持不喜欢我的权利,我也有坚持喜欢你的权利。”
“……”
“有些话,你不必跟我说,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这种喜欢能持续多久,或许是三天,或许是十年,或许是一生,我不想去猜测未知,所以只做好现在。”
“可是,这样对你不公平。”苏晓笛终于哽咽地憋出一句。
“能以朋友的身份留在你身边,就是对我最大的公平。”
光影绰绰,月色朦胧,何睦站在她面前,破碎的光点透过枝桠落到他脸上,却仍挡不住他深情的模样。
苏晓笛垂下眸,轻咬下唇:“谢谢你,喜欢我。”
何睦只是固执地看着她,嘴角的笑甜蜜而苦涩:
“谢谢你,让我可以喜欢你。”
***
在c市逗留了两天,纵然有些不舍,但终归该返程了。
刚到机场,还没进去,一个紧急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喂?爸,怎么了?”
“晓笛,你爷爷突发脑溢血,怕是不行了,你快点回来吧!”
“……”
苏晓笛拿着手机,愣了几秒,好像一时半会没听懂父亲话里的含义。
“晓笛?听到没有?”
“哦,我、我知道了,我这就回来。”
她挂断电话,何睦看出她的六神无主,不由着急起来:“怎么了?”
“何睦,我,我爷爷突发脑溢血,可能,可能……”苏晓笛越说越难过,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无助的模样看起来分外可怜。
何睦立马明白过来,赶紧握住她的肩膀,低下头靠近她,边抚慰边做出决定:“别急,脑溢血也不是救不回来的,你家在h省j市对吧,我们这就买机票回去,两个小时就能到了,放心,一定赶得上的,啊。”
苏晓笛紧咬着唇,垂着泪点点头,把一切事务全权交给身边的男人。
幸运的是,还有半小时就有一趟飞往h省的飞机,何睦迅速买好机票,办理好手续,带着苏晓笛上了飞机。
关了手机,苏晓笛的担忧和慌乱愈甚,眉头深锁,满脸写着牵挂,她双手握拳紧紧贴在胸口,口里还念念有词,不必侧耳去听,也大致猜到是祈祷平安一类的话。
见她满面愁容,何睦心里也焦灼难安,恨不得替她承受这份煎熬,可惜他能做的,也只是不停温声安慰罢了。
飞机很快抵达h省省城,出了机场便有联系好的车在等候。
何睦雷厉风行,打开副驾车门,将苏晓笛塞进去,又帮她系好安全带,自己则坐上驾驶位,挂上档位,踩下油门,疾速驶向j市。
一路高速,原本两个半小时的行程愣是被何睦缩短到了一个多小时,这样紧赶慢赶,总算到了j市第一人民医院。
苏晓笛心中急切,马不停蹄地冲到抢救室门口,却见门上的灯暗着,大门紧闭,一个中年男人颓然地抱头蹲在一边。
她心里咯噔一下,从未有过的心慌笼罩着她,脚步变得沉重,一步一步拖着她走到男人身边。
“爸,爷爷……还好吗?”
苏先元沉默了好一会,才摇摇头,长出一口哀气,语气悲恸:“送来没多久就走了,现在在病房,进去看看吧。”
脚下一个踉跄,苏晓笛差点站不稳。
巨大的悲伤涌上心头,脑海里来来去去,都是爷爷生前疼爱她的样子,而以后,她却再也得不到一丝爷爷的疼惜了。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一阵抽痛,浑身的气力似乎都被抽走了,只剩一具空壳。
踯躅到病房门口,只听得房内一片哀痛的哭声,病床四周围满了人,每个人都无尽悲伤。
苏晓笛想靠近,却又胆怯起来。
她是多么害怕,看见爷爷永远离开她的样子,她是多么害怕,她连爷爷最后的样子都不能记住。
这时,一只温热的手掌伸过来,牢牢握住她的手。
她仰起头,泪光在眼眶打转。
“别担心,我会帮你记住的。”
何睦低头看她,温润的嗓音给人无限的安全感。
苏晓笛心神略定,收回目光,闭了闭眼,终于鼓起勇气走到床边。
视线刚触及那躺在病床上,不再有生气,却仍是一脸安详的老人,她的泪就像开了闸的堤坝,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哭了很久,久到连父亲都收起悲色,过来拍拍她的肩,将她带离医院。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都在忙爷爷的后事,农村里的人信奉入土为安,挑了个适宜动土的日子封棺下葬,墓地是早就选好的,在老家的一座山头上,就在奶奶的墓旁边。
苏晓笛的奶奶是她出生那一年走的,所以她并没有多少印象,只是老听爷爷念叨,于是她脑海里也渐渐有了一个温婉善良的影子。或许能陪伴奶奶,也是爷爷的夙愿吧。
在爷爷奶奶坟头各磕了三个头,算是她这个做晚辈的最后一点心意了。
当晚,忙完所有事情,何睦便和苏家人一同坐亲戚的车回市区。
这几日劳累奔波,所有人都十分疲惫,刚上车不久就都陷入睡眠,车子是一辆老旧的奥拓,车内空间极其狭小,何睦和苏晓笛坐在后座,他长得高大,一双长腿放哪儿都不舒服,索性睁开眼,看看外面的风景。
这时已是晚上九点,冬天的山里黑得早,山风徐徐,吹得心痒痒地,间歇伴有虫鸣鸟叫,倒也有趣。
何睦正欣赏着自己鲜少得见的山中景色,忽然身边响起振动声。
他摸到手机,却发现并不是自己的在响,他又侧过头看向苏晓笛的方向,只见她的小包里隐隐透出光线来。
苏晓笛睡得香甜,何睦并不想打扰她,于是放任那振动声继续嗡嗡响。
没想到打电话的人很有锲而不舍的精神,两分钟了都没放弃,一遍拨不通又拨第二遍,何睦皱着眉头想了想,拿出苏晓笛的手机,按了静音。
电话第三遍响起了。
怕是急事了。
何睦看了看来电显示,居然没有姓名,只有一个小写的“m”。
他好奇地按下接听键,犹豫着开口:“喂?”
“……”
电话那头一片死寂。
他又问了几声,还是没有回应。最后还是那个人先挂断的,弄得他莫名其妙。
另一边,位于纵镇影视城的一家酒店里,孟回死死攥着手机,面色阴郁得可怕,周身的冰冷气息直把在一旁整理剧本的阿平吓得一凛。
“哥,谁惹你生气了?”钟平小心翼翼地问。
孟回不爽地回复:“没事,家里养的兔子丢了。”
“呃,我怎么不知道你家养了兔子……”钟平挠挠头,建议道,“要不再买一只?”
“不用,抓得回来。”孟回说着,沉静如水的眸子紧盯着手机屏幕,片刻,扔下手机,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景,一言不发。
“哦……对了孟回哥,晓笛姐说她家里……”
“以后她的事不必跟我说,你又不是她的管家。”钟平话没说完便被不耐烦打断。
钟平怔了怔,他还以为孟回很在意苏晓笛,所以在收到她家出事的短信时,他第一反应就是告诉孟回,然而……他叹口气,“那我就先走了,孟回哥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还有一天的戏呢。”
孟回不回答,钟平只好先出门回房。
深冬时节,窗玻璃上薄薄地覆着一层雾气,氤氲得窗边人心里愈发烦躁。
孟回不受控制地用手指写出“苏晓笛”三个字,而后看着这名字发起呆来。
他不禁想起她粲然甜美的轻笑,还有那低头时可爱的小发旋,以及……她那皓白孱弱的脖颈,纤细娇软的手腕,甚至连笨笨呆呆的模样都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孟回闭上眼,呼吸愈发沉重,心跳愈发紊乱,他想强行让自己停止这无边遐想,可却是剪不断理还乱,她美好的样子越来越清晰,明明白白地占据着他的整个心口胸腔。
这种异样的感觉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他活了这些年,也谈过几次恋爱,但从来没有哪一段能给他这样强烈的感觉。
她像是慢性毒.药,一点点侵蚀他的血肉皮肤,让他戒不掉,也不想戒。
可是此刻,她却可能偎在另一个男人怀里,温声软语,巧笑嫣然。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孟回的怒气又升到顶点,嫉妒让他想摧毁一切,让他就要失去理智。
这种摧心剖肝的折磨,这些天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经受着。
他要疯了。
孟回使劲擦掉面前的名字,一拳锤在冰凉的玻璃上,咬牙又松开,无力地阖上眼,颓靡地瘫坐在沙发上。
今夜,注定一夜无眠。
***
好不容易把该办的事都办完,大家也都该回到各自的生活了。
但让苏晓笛抓耳挠腮的是,这些天忙下来,从城里到乡下,办酒席做丧事,何睦都一步不落,亲力亲为,弄得亲戚朋友全把他当作苏家女婿,就连苏先元这个不管事的人,也忍不住多嘴问了几句。
她只得推说是朋友,然而面对大家不相信的眼神,她的头更疼了。
幸好何睦公司有事,不得不先行回b市,这才让苏晓笛松了口气。
许久没回家了,自然是要多留几天的。苏晓笛回到自己熟悉的小窝,吃着熟悉的饭菜,心情好了许多。
“晓笛啊,那个男孩子,是谁啊?”陈梅一边给女儿夹菜,一边问道。
“我说过很多次啦,朋友,只是朋友。”苏晓笛闷闷地,拼命往嘴里扒饭。
“我看不止吧,人家那样子,分明是喜欢你,在追你啊。”
“妈——”
“哎呀,孩子的事,你让她自己做主,瞎操什么心。”苏先元收到苏晓笛求救的眼神,从中斡旋道。
“我哪是瞎操心啊,晓笛今年虚岁二十五了,再不找对象,以后有你急的。”
“我才不急呢,咱家孩子这么优秀,怎么就担心找不到婆家了?”
“那人家何睦也挺优秀的呀,我打听过啦,他父亲是医生,母亲经商,他自己还开了家公司,年轻有为啊!”
“哎呀妈——”苏晓笛放下筷子,很不高兴地,“我跟他不可能的,至少,现在不可能。”
“给个理由!”
苏晓笛急了,随口道:“好马不吃回头草,这总行了吧!”
“……”
这下轮到夫妻二人面面相觑了,沉寂了半晌,还是苏先元先开的口。
“晓笛啊,我记得你大学的时候谈过一个男朋友,是不是就是这个小何啊?”
“……嗯。”苏晓笛闷哼着答道。
陈梅此时也安静下来,轻叹一口气,摇摇头:“算了算了,既然以前不合适,现在估计也好不到哪去,这感情啊,只是单方面的付出是远远不够的,你不喜欢人家,就早点跟人家说清楚,免得纠来缠去,惹一身是非。”
“知、道、啦。”
苏晓笛垂下眸,数着碗里的饭粒,心中惆怅,她也知道该拒绝何睦,可关键是,她压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她一向是个不懂得拒绝人的人,更不要说给人难堪了,那天何睦把话说得那样低微,让她颇有罪恶感,这回回去,她真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了。
不然……就躲着他?
这样一想,她突然就起了离开b市回到j市的念头。
但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的脑海里不自觉浮现一个容颜来。
那个令她愁肠百转、刻骨铭心的男人。
她……真的下得了狠心,远离他吗?
刹那间,苏晓笛只觉自己犹如立于荒原正中,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一片,她想逃,却毫无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