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啼笑皆非：“苏晓笛，是不是非要我在脸上写上‘何睦’两个字，你才不会认不出我？”

    “……”

    开门的人站在门口，呆若木鸡。

    “不过……”何睦看她这副打扮，尤觉有趣，“看在你这么隆重迎接我的份上，原谅你了。”

    苏晓笛连忙扯下脸上的面膜，干笑两声：“怎么是你啊？”

    何睦亦是一脸惊诧：“李棠没跟你说吗？”

    “……”

    从何睦嘴里听到这个名字，苏晓笛才隐约记起，他认识她总经理这件事来。

    这下一切都说得通了。

    何睦变着法地要与她碰面，可经过昨晚的触动，苏晓笛已经开始后悔那天脱口而出的“再试试”了。

    但人都来了，她总不能把他赶回去吧。

    “你到底来干嘛呀？”

    “带你去试礼服啊，明晚我们一起出席晚会。”

    苏晓笛有些忿忿然：“你这是以权谋私，假公济私。”

    何睦却笑，眼中几分认真：“我这是士之耽兮，不可脱也。”

    “乱改。”苏晓笛听懂他的言下之意，窘然斥了一句，而后关上门，“我换个衣服就来。”

    ***

    苏晓笛头一回觉得逛街也是个累人的活儿。

    何睦带她去了好几个繁华商圈，而且去的店基本都门可罗雀，根据她不算丰富的人生经验，这些店要么经营不善，要么贵出天际，而踏进店面的下一秒，她就果断排除了前一个选项。

    人生漫漫二十余年，苏晓笛一向自诩过着平民窟的小康生活，对于lv、gucci、dior这些耳熟能详的大牌还是有基本的辨别力，可今天何睦带她来的这几家店，她竟一个都认不出来，只约莫能从导购员不断吐出的英文名词中，听出这家店很贵很高级的意思。

    “eliy seeb一直以完美、独特为理念，致力于让每位顾客都能拥有最心仪的晚礼服，像这一件就是今年秋冬的新款……”

    苏晓笛看着眼前主要由繁复丝缎构成的席地长裙，一时头大，正要开口婉拒，却被何睦抢了先。

    “这件不适合她，把那件拿给她试一下。”

    “好的。”

    犹豫了好一会，苏晓笛才扯扯何睦的袖子，不好意思道：“那个，这算是高定吗？”

    她好像听人说过，一件高级定制的礼服，便宜的都要上十万呢。

    何睦看出她的忐忑，抚慰地揉揉她的头发：“放心，这些只是成衣，不贵的，再说了……”他狡黠一笑，“李棠出钱。”

    苏晓笛忍俊不禁：“那我这算是不当得利？”

    “唔，”何睦作思考状，“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胜利就是正义。”

    “什么鬼。”苏晓笛嗔道，片刻后又担心地问，“这个能不能租啊，只穿一次的衣服，买的话好不划算哦。”

    “这么替李棠省钱啊，莫不是你……看上他了吧？”何睦故意把声音放低，贴近她的耳侧，玩笑道。

    苏晓笛吓得一把将他推开：“别说笑了。”

    何睦笑意渐收，淡淡开口：“也是，你都看不上我，怎么会看得上他。”

    说完又挂上笑容，将她和礼服一同推进试衣间，“去试试这件吧。”

    如此重复了一天，总算挑到了合适的礼服，此外，何睦还替她找好了造型师，敲定了明晚的发型妆容。她一面为他的细心感动，一面又为自己不能回应他的关爱感到头疼不已。

    或许是老天都看不过去她的“不正义”，当晚就水压不稳，弄得她洗个澡时冷时热，第二天头昏脑胀地爬起床，又发现大姨妈突然造访，本来就有痛经毛病的她此刻愈发觉得小腹坠痛。

    想到晚上的慈善晚会，苏晓笛赶紧找了颗止痛药服下，又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后，难受才稍有缓解。

    何睦开车来接她，一见她便发现了不对劲。

    “你脸色很难看，不舒服吗？”说着，伸手便要去触碰她的额头。

    苏晓笛仓惶地后退躲开：“我没事的，没发烧，就是肚子有点疼，哦，已经吃过药了。”

    何睦面带忧色：“要不你在家休息吧，我跟李棠说一声，换个人去。”

    “真的没事啦，一切都准备好了，就别给公司添麻烦了。”苏晓笛努力笑笑，故作轻松，“走吧，别迟到。”

    等她总算化好妆，穿上礼服，踩着细高跟鞋，聘聘婷婷地走到面前时，何睦足足愣了好一会，才说服自己将惊艳的眼光从眼前人身上移走。

    苏晓笛有些不安：“好看吗？”

    何睦只说了四个字，就让她所有的不安烟消云散：“太好看了。”“

    到会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进入内场前，要先走过一条长长的红毯，苏晓笛看着陆续走过身侧的名流显贵，心里有点发怵，小声问身边从容不迫的男人：“何睦，今晚的晚会很大型吗？”

    “在国内的话，算顶级的慈善盛会吧。”何睦想了想，补充道，“及乐杂志是国内顶尖的时尚杂志，这场晚会是他们最初发起的，到今年刚好第十年，想来应该规模不会小。这些李棠没有跟你说吗？”

    “……他只说要我出席，然后募捐和拍卖环节举个牌就行……”

    何睦笑笑：“这就够了。呆会入场后，你跟紧我，这里人多，我怕走散了，你就找不到我了。”

    “哦……”

    苏晓笛本想反呛回去，却又想到自己脸盲的事实，环顾一周的俊男美女，竟没有一个她认识的——毕竟她认识的，也只有一个孟回而已。

    想到孟回，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泛起微澜。

    大概以后都不会再和他有交集了吧……

    苏晓笛双眸略黯，正惆怅着，视线里忽地闯进一个挥动的手掌。

    “呃？”

    “我的胳膊弯了半天了，实在等不住了。你在想什么呢？”何睦温柔地笑着，问道。

    苏晓笛怔了半晌，直到何睦弯着手臂，再次示意她挽着他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迟疑了一下后，将手搭进他的臂弯。

    好在内场人还不是很多，座位大多空着，入座后，她倒感觉轻松了许多。

    晚会进行到一半，募捐环节刚刚结束，苏晓笛蓦地腹部一痛，身体似乎瞬间流失掉大量血分，她暗叫一声不妙，匆匆忙忙去了厕所。

    不幸中的万幸是裙子没有被弄脏，她今天穿的礼服主色调是略灰的浅蓝色，弄上血就不好了。

    按按酸痛的小腹，苏晓笛思索了下，咬咬牙，掏出应急的止痛药就要往嘴里倒。

    “欸？你是苏晓笛吧。”一旁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苏晓笛不解地望向眼前的娇美女人，“你是……？”

    “我是齐爱，你不记得我了？我和孟回合作《朝梦如昔》，还有《念你，不语》的时候，你都没见过我吗？”齐爱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美丽的双瞳。

    “哦——我记得的。”苏晓笛被这么一“提醒”，赶快应景地“想”了起来，“我只是没想到，你还会记得我。”

    她印象中，齐爱算是国内一线女星，虽然没有杨绮那么高的咖位，但也算万人追捧，按理说齐爱这样的人，不该记得她这样没身份的小助理才是。

    齐爱轻轻一笑，顾盼生辉：“当然了，你可是那晚树林热吻的女主角，我怎么会不记得？”

    苏晓笛大吃一惊，慌张地四下张望，确定没有别人之后，才敢紧张地低声问：“你这是听谁说的？”

    “那天照片一流出来，我就发现啦。”齐爱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毕竟杨绮哪有那么矮嘛。”

    “……”

    “咳，我是说，你比她娇小得多。”

    “可是……你怎么知道是我？”满腔疑窦促使她颤抖着追问。

    “呃，”齐爱一下子噎住，忽然有些后悔贪了这一时的口舌之快，“呵呵，我随便猜的啦。”

    趁着苏晓笛没继续发问，齐爱抓紧机会，转移话题道：“对了，今晚你是和孟回一起过来的吧？坐哪儿了呀，我刚刚都没看见他。”

    苏晓笛才舒缓了不久的心脏再一次受到冲击。

    “今天……他也会出席？”

    齐爱好笑地看着她：“当然了，明星慈善夜，没明星怎么开，半个娱乐圈都要来，孟回现在正当红，哪有不来的道理。”

    说完又好奇道：“你不是跟他一起来的，那是代表企业来的吗？”

    苏晓笛茫然地点点头，恍惚间似乎听到齐爱问了什么，她也机械般地回答了什么。

    直到她坐回到座位上，她的神思都没回到她身上。

    她满心满腹，都只有一个名字不停回荡。

    “孟回。”

    她好像听见从遥远的舞台上，从主持人的话筒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名字。

    她正要悄悄坐直身子，向前张望，却又听见紧接着传来另一个熟悉的名字。

    “杨绮。”

    “……”

    是啊，她是他女朋友，当然会一起出现了。

    苏晓笛收起失落，心酸地安慰自己道。

    她该庆幸，她的座位离舞台足够远，远得她看不见他们开心的笑颜，远得她可以不用掩饰悲伤，远得她有足够的时间来整理自己破碎的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晚会进入了什么环节，苏晓笛只一心期盼快些结束，甚至不想听到来自舞台上的任何声音。

    就在她忍不住塞上耳机的时候，陡然一个更熟悉的名词入耳。

    “被抽到的企业是——思未传媒。”

    苏晓笛傻了眼，仔细地分辨声音和内容。

    “晓笛，到你上台了。”何睦轻声提醒她。

    “我……”

    “刚刚你走神了，现在是签名拍卖仪式，主办方会从爱心企业里抽选出十个幸运者，和台上那些明星一起签名，然后将签名的物品拍卖出去，只是个形式，别太紧张。”

    “嗯，我不紧张。”

    话虽如此，但苏晓笛手心还是沁出了不少汗。

    光是从台下走到台上，就几乎花光了她全部力气，走上台的一刹那，她才福至心灵地想起来，刚才那个念到她的声音，不就是不久前才听到的、齐爱的声音吗？

    她有点欲哭无泪了，不知道这个大明星究竟在想什么。

    台上已经满满站了一排明星了，男星们整齐地西装革履，女星们则尽态极妍，一个比一个穿得华贵高雅。

    都不用跟杨绮比，苏晓笛就感到了自惭形秽，她本来觉得今天是自己最美的一天，没想到来这么一出，让她所有的自信都一扫而光。

    低落笼罩着她，让她没能注意脚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地上乍地凸出一个暗桩，而专心于胡思乱想的苏晓笛自然是毫无发觉，细高跟本来就踩不稳，此刻更是一崴，就要向前倾倒。

    “小心——”

    一只手臂牢牢地扶住她的腰。

    苏晓笛惶然抬头，不可思议地望向那熟悉的容颜。